淩晨兩點十七分，止痛藥的效力開始消退。
    許沐淮蜷縮在病床上，右手死死攥著被單。
    他盯著天花板，數著上麵細小的裂紋。一條，兩條，三條......數到第十七條時，冷汗已經浸透了病號服的後背。
    叫護士嗎？
    許沐淮看了眼床頭的呼叫鈴，最終沒伸手。
    他懶得叫，麻煩人家護士也不好。
    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許沐淮點開微信，他盯著葉寧忱的頭像——是他們在哈爾濱拍的合影。
    手指不受控製地打字：「還愛我嗎？」
    消息轉了一圈，竟然發出去了。
    許沐淮猛地坐起來，胃部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他死死盯著屏幕，心跳快得幾乎要衝出胸腔。
    三分鍾。
    五分鍾。
    十分鍾過去了，沒有回複。
    許沐淮扯了扯嘴角。
    大概是醫院的ifi抽風，讓那條本該被拒收的消息僥幸逃過了攔截。他正準備關掉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葉寧忱：我還ain ]
    他這句話沒打完。
    許沐淮的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微微發抖。還沒等他回複，又一條消息跳出來：
    [葉寧忱：你好，我是他媽媽，請你不要再打擾葉寧忱的生活了。]
    病房裏的空氣突然變得稀薄。
    許沐淮打了"好的"，點擊發送。
    紅色感歎號。
    又被拉黑了。
    許沐淮盯著那個刺眼的符號看了很久。
    他慢慢打字：「阿姨，我得了胃癌，明天手術。」
    當然發不出去。
    「能不能讓他給我打個電話？」
    「就一分鍾。」
    「三十秒也行。」
    一條接一條的紅色感歎號在聊天界麵堆積，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
    許沐淮機械地打著字，仿佛這樣就能穿透那堵牆，觸碰到牆後的人。
    「葉寧忱，我想你。」
    愛情讓人變得矯情。
    最後一條消息發出後，許沐淮關掉手機，把自己埋進枕頭裏。
    胃部的疼痛越來越劇烈，但他懶得叫護士。疼點好，疼才能證明他還活著。
    窗外，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
    枕頭漸漸被淚水浸濕。
    許沐淮蜷縮得更緊了些。止痛藥的藥效完全過去了，疼痛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摸索著按下呼叫鈴。
    護士來得很快，看到他慘白的臉色後立刻叫了值班醫生。
    陳醫生睡眼惺忪地趕來，檢查後給他打了一針嗎啡。
    "不是說了疼就按鈴嗎？"陳醫生皺眉，"非要忍到受不了？"
    許沐淮虛弱地笑了笑："忘了。"
    嗎啡開始起作用，疼痛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漂浮感。
    許沐淮感覺自己變成了一片雲，輕飄飄地浮在天花板附近，俯視著病床上那個蒼白的自己。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許沐淮艱難地伸手去夠，差點碰掉點滴瓶。
    屏幕上顯示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歸屬地是英國。
    他的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遲遲沒有落下。
    是葉寧忱嗎？
    還是他媽媽？
    又或者隻是個推銷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最終歸於沉寂。
    許沐淮盯著那個未接來電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
    嗎啡帶來的睡意漸漸上湧。許沐淮閉上眼睛，意識開始模糊。
    他夢見自己坐在一個櫃子裏，外麵是陽光，卻下著雨，葉寧忱打著傘，對他伸出手。
    "許沐淮。"
    有人在叫他。
    "許沐淮！"
    聲音越來越近。
    許沐淮掙紮著睜開眼睛，看到許願焦急的臉。
    "你做噩夢了？"許願遞給他一杯水，"一直在說夢話。"
    許沐淮搖頭，接過水杯。窗外已經天亮了，陽光照在床單上，形成一塊明亮的光斑。
    "餘依去辦手續了。"許願在他床邊坐下，"術前檢查八點開始。"
    許沐淮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麽："我手機呢？"
    許願從抽屜裏拿出手機遞給他："怎麽了？"
    許沐淮點開通話記錄，那個英國號碼赫然在列。
    不是夢。
    他猶豫了一會兒，回撥過去。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許願看著他："誰的電話？"
    "賣保險的。"許沐淮放下手機，"幾點了？"
    "七點半。"許願看了看表，"餓嗎？"
    許沐淮搖頭。
    術前禁食，他胃裏空空如也，反而沒那麽疼了。
    護士推著藥車進來，給他打術前針。
    "走吧。"護士推來輪椅，"該去檢查了。"
    許沐淮坐在輪椅上，被推著穿過長長的走廊。
    他突然很想知道，葉寧忱現在在哪裏？在做什麽？有沒有可能......也在想他？
    檢查室的門緩緩關上，許沐淮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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