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許沐淮被宿舍樓下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看見趙俊航已經穿戴整齊，正在往頭上抹發膠。
    "醒啦？"趙俊航轉過頭，頭發硬得像刺蝟，"校慶遊行七點開始，再不起來要遲到了！"
    許沐淮這才想起今天是北大120周年校慶。他慢吞吞地爬下床，發現錢孫陽和李話的床位已經空了，桌上放著三個煎餅果子。
    "他倆去占位置了。"趙俊航指了指煎餅，"快吃，一會兒人多了連未名湖都擠不進去。"
    許沐淮洗漱完畢，咬了口已經涼掉的煎餅。
    窗外，陽光灑在五四路上，各院係的旗幟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物理係的方陣正在排練口號，一群穿著漢服的學生匆匆走過。
    "聽說今天有無人機表演，"趙俊航興奮地說，"還有校友論壇，好幾個院士都回來了！"
    許沐淮點點頭，從衣櫃裏拿出學校的校慶文化衫——純白色，胸前印著"北大120"的紅色ogo。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機裏葉寧忱的照片設置成了鎖屏。
    五四廣場已經人山人海。
    許沐淮跟著趙俊航在人群中穿梭，終於在一棵銀杏樹下找到了錢孫陽和李話。
    "這邊！"錢孫陽揮舞著院旗，"給你們留了位置！"
    許沐淮剛站定，就聽見廣播裏傳來校長的聲音："北京大學建校120周年慶祝大會現在開始！"
    國歌奏響，全場肅立。
    "下麵有請校友代表，1985級物理係畢業生，中科院院士張明遠致辭！"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走上台，聲音洪亮："同學們，我在你們這個年紀時，最喜歡在圖書館待到閉館......"
    許沐淮聽了兩分鍾就走神了。
    "想什麽呢？"趙俊航用手肘捅了捅他，"一會兒遊行結束有校友午餐會，聽說餐券能換烤鴨！"
    遊行隊伍開始移動。許沐淮跟著物理係的方陣，懶得喊口號。
    路過未名湖時，他看到一群畢業生在湖邊合影，有人穿著學士服，有人舉著"感謝母校"的標語。
    "許沐淮！看鏡頭！"
    許沐淮回頭，看見李話舉著相機，錢孫陽和趙俊航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三人的笑臉在陽光下格外燦爛。
    "笑一個啊！"趙俊航催促道。
    許沐淮勉強扯了扯嘴角。
    午餐會在農園食堂舉行。許沐淮端著餐盤，在人群中尋找座位。
    "沐淮！這邊！"
    他抬頭，看見蘇雯在靠窗的位置向他招手。自從上次在天文台拒絕她後，兩人就沒再說過話。許沐淮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不怕尷尬嗎？姐。
    "恭喜你獲得天文知識競賽一等獎，"蘇雯笑著說，"我看到公示了。"
    許沐淮有些意外："謝謝，我都不知道結果出來了。"
    "你還是老樣子，"蘇雯搖搖頭，"對什麽都不上心。"她頓了頓，"除了星星。"
    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尷尬。許沐淮低頭吃著他的烤鴨，聽見隔壁桌的校友在討論股票和房價。
    "其實......"蘇雯突然開口，"天文社下周要去河北觀星，你要一起嗎？"
    許沐淮抬起頭，看見蘇雯眼中的期待和小心翼翼。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這是一個純粹的邀請，不帶任何曖昧。
    感動感動。
    "好。"他聽見自己說。
    下午的校友論壇在百年講堂舉行。許沐淮被分到引導組，負責接待返校校友。他站在簽到處，機械地遞著資料袋，直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
    "葉尚華，1988級經濟係。"
    許沐淮的手抖了一下。葉寧忱的父親站在他麵前，西裝革履，鬢角微白。
    "資料袋。"葉董事長伸出手。
    許沐淮默默遞上袋子，心跳如鼓。葉尚華接過袋子時，目光在他胸前的名牌上停留了一秒。
    "許沐淮......天文係？"
    許沐淮點點頭，喉嚨發緊。
    葉尚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轉身走進了會場。許沐淮站在原地，感覺後背已經濕透。
    "怎麽了？臉色這麽差。"負責簽到的學姐關切地問。
    許沐淮搖搖頭："有點累。"
    傍晚的未名湖畔，夕陽將湖水染成金色。校慶晚會即將開始，草坪上坐滿了學生。許沐淮獨自站在人群邊緣，看著舞台上調試燈光的工作人員。
    "躲這兒幹嘛呢？"趙俊航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手裏拿著兩杯奶茶，"給你，波霸奶茶，三分糖。"
    許沐淮接過奶茶，溫熱透過杯壁傳到掌心。
    "謝了。"
    "客氣啥，"趙俊航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我跟你說，我今天看到齊子沫了！她居然記得我的名字！"
    許沐淮笑了笑："恭喜。"
    "不過......"趙俊航突然壓低聲音，"我看到她和一個男生走在一起，好像是研究生學長。"
    許沐淮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拍拍他的肩膀。
    "沒事！"趙俊航突然又元氣滿滿，"天涯何處無芳草！對吧？"
    晚會開始了。
    民樂團的演奏，學生合唱團的歌聲，還有校友代表的演講，一個接一個的節目在舞台上呈現。當無人機在夜空中組成"北大120"的字樣時，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歡呼。
    晚會結束後，許沐淮婉拒了室友去擼串的邀請，獨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我在英國很好。校慶快樂。——y」
    許沐淮站在路燈下，盯著這條沒頭沒尾的短信看了很久。
    許沐淮想回複，想問他過得好不好，想告訴他今天見到了他父親，想說自己每天都在想他......但最終，他隻回了一個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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