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十雨是怎麽走出醫生診室的都不知道，她站在醫院走廊上垂頭痛哭，瘦弱的肩膀顫抖著，她還是不敢相信，隻覺得做夢一樣，明明前段時間還好好的，為什麽會這樣……
    她怪自己沒有早點發現，怪自己沒多關心關心爺爺，如果能早點發現，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當她在抬起頭時，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牽著弟弟手的爺爺。
    看著他佝僂瘦弱的身體，還有臉上對自己那和藹的笑，讓她更加控製不住，直接背過身，她仰著頭想讓眼淚不往下掉，可是怎麽都止不住。
    陳老漢從她出來時就站在那兒了，看著她哭成那樣，心裏已經清楚自己生了很嚴重的病，也許還是治不好的，不然也不會這樣。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牽著陳煦慢慢走了過去，走到她身邊時默默牽起她的手拉著她一起離開。
    陳十雨看著拉著自己的大手，感受到爺爺手心那厚厚老繭，更加難過，任由他拉著自己走。
    陳煦也出奇的安靜，他聽到了姐姐那隱忍的哭聲，手不自覺的握緊爺爺的手。
    離開醫院前，陳十雨還是去拿了藥。回去路上，陳十雨也哭累了，她坐在爺爺身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緊緊挽著他的手臂。
    陳老漢拍了拍她的手無聲安撫著，眼睛卻一直看著窗外，眼神黯淡無光。
    陳老漢並沒有問自己的病情，既然知道了也不能怎麽樣，還不如珍惜還活著的日子。
    經過一晚上的思考，陳十雨決定輟學，比起學習，陪伴爺爺更重要。
    陳老漢得知她的決定時第一反應就是不行。
    陳十雨知道他肯定反對，隨即跪在了爺爺麵前：“爺爺，就讓我陪在你身邊吧……”
    陳老漢連忙彎腰要扶起她，無奈自己年紀大了，費了好大勁才將陳十雨拉起來。
    “小雨啊，爺爺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不能因為爺爺放棄讀書啊！爺爺這一輩子沒啥文化，最大的願望就是你能讀好書，將來有出息，能過上好的生活……”
    陳十雨哭得雙眼紅腫：“可是爺爺，我更想好好照顧你，陪伴你，我不想像爸爸那樣，最後時刻才陪在身邊……”
    陳老漢無言以對，最後還是被她說服。他讓陳十雨答應自己，等他走了之後，她一定要繼續讀書。
    陳十雨快速點頭，隻要爺爺答應讓她陪在身邊，她怎麽樣都行。
    接下來的日子也過的十分平淡，家務活陳十雨不讓爺爺和弟弟幹，就連編織背簍也不讓他們做太久，反而是她一編就是一天。
    陳老漢最近經常出門，說是無聊去羅大勇家串門，其實是去安排他的後事。
    墳地在他六十歲那年就找好了，還有墓碑棺材壽衣那些，他一個人這段時間全安排好了，真到了那一天，孩子們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家裏隻有兩個孩子，陳老漢怕他們不懂辦喪事的流程，所以隻能拜托羅大勇。
    羅大勇聽到他給自己交代後事，連忙“呸呸呸……”了幾聲：“我說老哥，哪有人咒自己的！”
    “我生病了，沒多少日子了……”陳老漢語氣十分淡然，仿佛不是在說自己一般。
    “……”
    羅大勇見他不是開玩笑的樣子，臉色驟變，連忙詢問起來。
    陳老漢一五一十告訴了他，隻希望他能幫這個忙，羅大勇二話不說點頭答應了。
    看著陳老漢離去的背影，羅大勇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他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視線之中。
    回想起剛剛與陳老漢的對話，心中仍有些難以平靜。
    他從未想過平時健康，比年輕人還厲害的陳老漢會突然生了大病。而且他的語氣還如此淡然，就好像早已看透了生死。
    他知道陳老漢這一輩子過得不容易，沒結婚，一個人辛辛苦苦拉扯陳大，又拉扯陳十雨姐弟長大，眼看再過幾年就能到享福的年紀了，卻又生了病時日無多了。
    想到這裏，他的心情就沉重無比，感慨為什麽好人總是命運多舛。
    至於他所求之事，他一定會好好完成，讓他走得安心。
    他望著遠方，久久沒有回過神來，腦海裏不斷閃過陳老漢那憨厚而又略帶無奈的麵容。
    決定要輟學後，陳十雨就去羅大勇家借手機給班主任打了電話。
    老師聽到她說要輟學，十分震驚，原因無他，隻因為她真是讀書的料子，高一上學期全年級第十，下學期直接考到了全年級第二。
    陳十雨也想讀書，但是在她心裏家人更重要，老師得知她的情況，雖然痛心但還是同意了，掛電話前還再三強調以後有機會一定要繼續讀。
    寒假結束，陳十雨隻身一人去了學校，把宿舍的東西和書全帶回了家。
    陳老漢雖然同意了她退學，但是心裏格外愧疚難受，總是會偷偷找個無人的地方抽煙。
    在家的日子還是那麽平淡而溫馨，陳十雨做飯，爺爺就幫著燒火，陳煦坐在一邊陪著。
    冬日裏還是有些冷，爺孫三人就在廚房烤火編背簍，說說笑笑一天過的很快。
    空閑之餘，陳十雨會拿起畫筆記錄爺爺和弟弟的日常。
    陳老漢看著她畫本裏的一幅幅畫，總是感慨萬千，如果家裏條件好點，她就可以好好學畫畫，不過雖然是自學，但畫的真好看……
    陳十雨能感覺到爺爺總是覺得虧欠她和弟弟，但是她從未覺得辛苦，如果沒有爺爺爸爸把她帶回家，她也許早就死了。
    她是喜歡畫畫，但是不一定非要去學習，能自己看書自學就已經很滿足了。
    孫女孫子都陪在自己身邊，陳老漢還是很開心的，人生最後的時光，有他們在，他一點都不害怕死亡的到來……
    溫馨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陳老漢的腹痛也越來越頻繁。
    剛開始吃藥還能止疼，短短一個多月止疼藥便起不了太大作用。也從剛開始腹痛，慢慢的轉移到其他地方，特別是後背，痛到晚上睡覺隻能側躺著。
    陳煦和爺爺住一起，最能感受到爺爺的變化，半夜疼的直歎氣，輾轉難眠。
    看著爺爺一天比一天憔悴，陳十雨隻能背著他們偷偷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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