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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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無邊無際的黑暗。
陳十雨感覺自己漂浮在虛無之中,四周寂靜得可怕。她拚命地想要睜開眼睛,卻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束縛,動彈不得。
耳邊隱約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星星……"
"小雨……"
"孟菀星……"
聲音忽遠忽近,是誰在叫她?
她掙紮著,記憶的碎片如潮水般湧來。
她看到了爺爺背著自己走在鄉間小路上,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她趴在爺爺寬厚的背上,手裏攥著一把野花,咯咯笑著。
她看到爸爸笨拙且小心翼翼的擺弄著她的頭發,臉上笑容燦爛。
院子裏竹葉沙沙作響,泉水叮咚流淌。夏日的風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清香,拂過她的臉頰。她抱著那隻小黃狗,在院子裏奔跑。
畫麵陡然切換,豪華的別墅裏,水晶吊燈將客廳照得如同白晝。
穿著白襯衫的帥氣男人將她高高抱起,笑聲不斷:“星星親親爸爸。”
她咯咯笑著在男人臉上印下一個吻。一旁溫婉美麗的女人接過她抱在懷裏,柔軟的手輕撫這她的臉頰:“星星不親親媽媽嗎?”
“星星最愛媽媽了!”童聲清脆,在記憶裏回蕩。陳十雨在黑暗中呢喃,這熟悉的稱呼像一把鑰匙,輕輕轉動了某個塵封已久的鎖。
星星?
她是星星嗎?
緊接著,童年那個反複出現的夢境再次浮現。潮濕的泥土氣息撲麵而來,她瑟縮的站在在草叢旁,毛毛蟲蠕動的身體讓她渾身發顫。
腳步聲由遠及近,小男孩衝過來,伸手將蟲子彈開:“小星星,別怕,我會保護你。”男孩眉眼彎彎,笑容如春日暖陽,與江嶼川的麵容完美重疊。
“星星——孟菀星——”火車鳴笛聲撕裂夢境,陳十雨在擁擠的車廂裏狂奔。
她跟著人流下火車,聽到呼叫聲跑進雨幕裏,她在大雨裏一直走,一直走,雨幕模糊了視線,雷聲炸響的瞬間,腳下一滑,整個人失去了重心,她想爬起來,卻腳下一滑滾落山坡。
她又看到了爺爺的臉,隻一瞬間爺爺的身影突然消失在雨幕中……
“爺爺——爺爺——”撕心裂肺的呼喊從喉嚨裏迸發。
陳十雨的淚水無聲滑落,滴落在枕頭上暈開。無數個聲音在她腦海中交織:“星星”“孟菀星”“小雨”,這些稱呼如同亂麻,將她困在記憶的迷宮裏。
守在病床邊的江嶼川聽到聲音猛然站起,握住她蒼白的手,指腹撫過她手腕上的淡青色血管:“小雨,小雨,醒醒。”
江嶼川的聲音穿透夢境,將她猛地拉回現實。
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中,陳十雨的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頭頂的白熾燈發出刺眼的光,她下意識地眯起眼睛。 江嶼川憔悴的臉出現在眼前。
那個總是西裝筆挺、眼神深邃的男人,此刻眼底布滿血絲,下巴上的胡茬泛著青灰,再也沒有往日模樣。
“星星,星星,我在。”江嶼川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
這個稱呼像根細針,紮進陳十雨混沌的思緒。記憶的拚圖正在飛速拚湊,別墅裏的溫馨場景、少年的誓言,保姆的追趕,跌落懸崖,這些記憶都在告訴她同一個事實,她是孟菀星!
她想開口,卻發現喉嚨像被砂紙磨過,連吞咽都疼得厲害。
江嶼川立刻察覺到她的不適,按下床頭按鈕,病床緩緩升起。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將吸管送到她唇邊:“小口喝,別嗆著。”
溫水滑過喉嚨,陳十雨卻覺得苦澀。她看著江嶼川,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那些記憶裏的片段與眼前的人漸漸重合。他說“我會保護你”時的神情,和當年那個小男孩一模一樣。
“你……”她剛發出一個音節,劇烈的頭痛突然襲來,像是有無數把小錘子在敲擊太陽穴。
陳十雨痛苦地閉上眼,睫毛上還掛著未幹的淚水。江嶼川立刻按下呼叫鈴,聲音緊繃:“醫生!醫生!”
檢查過後,醫生確認並無大礙,隻是身體還需要時間恢複。
護士輕柔地拔掉鼻飼管,陳十雨皺緊眉頭,鼻子傳來的不適讓她渾身繃緊。當異物終於被取出,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卻發現內心的混亂並未減輕分毫。
江嶼川坐在床邊,伸手想要幫她理順淩亂的發絲,聲音格外輕柔:“別怕,我在。”這熟悉的話語,讓陳十雨的心髒猛地抽搐。
她別過頭去,記憶來得太過突然,讓她無所適從。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耳邊傳來他緊張的聲音。
陳十雨卻依然沉默。
她該說什麽?
說她想起了自己是誰?
還是問他為什麽沒有找她……
複雜的情緒在胸腔翻湧,她最終閉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淚水從眼尾滑落再次打濕了枕頭。
陳十雨閉上眼後沒多久再次陷入沉睡,她隻覺得頭疼。這一覺直到傍晚她才醒。
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護工阿姨正在桌前忙碌地擺弄著餐盒,動作輕柔而熟練。
江嶼川敏銳地察覺到她醒了,修長的手指迅速按下床頭的按鈕,病床緩緩升起,將陳十雨托起至半坐的姿勢。
陳十雨靠坐在床上,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自己的右手,這才發現自己右手綁著石膏,瞬間喚醒了她那天發生意外的記憶。
護工阿姨麵帶微笑,將飯菜輕輕放到床上的小桌板上,語氣中滿是關切:“小雨醒了,這些都是江先生特意讓人做了送來的。”
陳十雨默不作聲,垂眸盯著自己的手,內心翻湧著複雜的情緒。她微微動了動,石膏下的手隱隱作痛。
江嶼川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這才開口解釋道:“手骨折了,得好好養著。來,我喂你吃飯。”說著,他已經拿起湯匙,舀起一勺溫熱的粥,遞到她唇邊。
陳十雨想要自己動手,可左手卻像灌了鉛似的,綿軟無力。她嚐試了幾次,隻能沉默地接受他的照顧,每一口食物都如同嚼蠟。
江嶼川注視著她蒼白的側臉,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從醒來至今,她始終保持著沉默,這種異常的安靜讓他心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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