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回養心殿吸龍氣去。”
    夜風卷著玉蘭花香掠過飛簷，阿寧踩著月光往回走。
    遠處鍾鼓樓上漏下梆子聲，她摸了摸傀儡給她從祺貴人妝匣順來的東珠，忽然覺得這被龍氣浸透的夜，竟比任何時候都要鮮活明亮。
    “主人，你的這三個傀儡感覺被你養的更有意思了。”
    “是呀，不僅開始思考了，有時，還會揣摩我的心思討我歡心呢。”
    阿寧，也越來越喜歡這幾個小傀儡了，不僅能變換大小，還有了人類的思維。
    以後用起來更方便了：“早知道給他們注入龍氣會變得這麽靈活。以後再回神界就多準備幾個傀儡。”
    可惜我們係統不能使用傀儡，不然讓主人也給我準備兩個了。
    阿寧不知道係統老六的想法，不然高低得給他翻個白眼，一個係統居然也想要別人伺候了。
    這天，皇上將奏折合上的力道放輕了些，朱筆擱在筆架上時，尾端流蘇還在輕輕晃。
    阿寧捧著茶盞走近，見他指尖揉著眉心，卻在抬眼望見她青灰太監服上沾的一點墨漬時，眉峰驟然鬆下來，像春雪化了溪水，眼底凝著的冰碴子都化作暖光。
    “這群老東西，倒讓朕在你跟前失了體統。”皇上望著她垂首時發頂翹起的呆毛，忽然伸手替她拂開額前碎發，拇指指腹擦過她耳尖時，帶起縷若有似無的龍氣，“地龍翻身鬧得人心惶惶，連你這樣的……”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刻意壓平的衣領，嘴角揚起抹極淡的笑，“連你這樣的機靈鬼，都要跟著聽朕發脾氣。”
    阿寧險些打翻茶盞——這是頭回見皇上用這般溫軟語氣說話，像極了坊間兄長逗弄自家小幺的架勢。
    她盯著對方袖口繡的鎏金蟒紋，瞧著那蟒爪在燭火下泛著柔光，竟比平日溫順許多。
    “皇上心係百姓，才會動怒。”她壯著膽子將茶盞往前送了送，見皇上指尖蹭過盞沿，忽然想起今早他偷偷往她袖裏塞蜜餞時，指尖殘留的玫瑰糖霜味，“若氣壞了龍體，百姓該哭了。”
    皇上聞言低笑出聲，伸手用指節敲了敲她發頂的太監帽，金鑲玉扳指擦過帽簷時發出清響：“小油嘴，倒會拿百姓堵朕的話。”
    他忽然從案頭屜格裏摸出個錦盒，裏頭是塊拇指長的羊脂玉平安鎖，鎖身刻著隻歪頭憨笑的小獸，“昨兒見你盯著這鎖發愣——拿去玩吧，省得你總說朕這兒的金磚地焐得慌。”
    阿寧攥著平安鎖發愣，玉麵還帶著皇上掌心的溫度。
    抬眼撞見他眼角未褪的笑意，忽然覺得這暖閣的燭火都亮了幾分——原來帝王的寵溺，不是雷霆雨露的莫測，而是明知她藏著多少小把戲，卻仍願意在她偷瞄糕點時，往她袖裏多塞塊剛出鍋的糖蒸酥酪，任她在這金磚地上，踩出些帶溫度的影子。
    “老六，你說這皇上該不會是有點喜歡上我了吧，我現在的裝扮可是一個小太監呀。”
    “回主人……據統子我監測，皇上近日看您的眼神溫度比平日高了3.7度，且批閱奏折時提及‘機靈’‘通透’等詞的頻率增加42……”
    “打住打住！”阿寧差點被酥酪嗆到，忙用袖口擦了擦嘴。
    “他若真喜歡太監，後宮三千佳麗豈不是要哭死？”她不理覺的笑得壞壞的，還忍不住摸了摸剛得到的平安鎖。
    那小獸玉雕的眼睛歪得可愛，倒像是皇上看她偷吃時的眼神。
    阿寧攥著腰間的平安鎖，指尖磨過小獸玉雕的紋路，忽然想起前日在禦書房瞥見的《荒政十二策》。
    係統老六的綠光在眼底跳得急切：「主人莫不是想借‘無意拾得’為由？可您如今是小太監，怎會懂這些治國策？」
    “笨。”她用袖口蹭掉指尖的糖霜，目光掃過暖閣外堆著的奏折，“昨兒見皇上批折子時，把茶盞擱在《齊民要術》上，書頁都洇了印子。”
    指尖悄悄勾住袖口的油漬，她往那書冊邊角抹了抹，又故意扯鬆衣領露出半截鎖骨——這副模樣，倒像是偷閑打盹時蹭到了墨跡。
    戌時三刻，阿寧抱著剛磨好的徽墨溜進暖閣。
    皇上正對著江南道地圖皺眉，案頭《齊民要術》半開著，書頁間夾著的稻草還沾著黴味。
    她假裝踉蹌，墨塊“咚”地砸在書冊旁，油漬順著紙頁滲進“倉儲篇”，竟恰好暈開“鼠齧蟲蛀，需歲中三驗”八字。
    “作死的奴才！”蘇培盛假模假樣抬手要打，卻被皇上揮手止住。
    阿寧垂首盯著金磚地，餘光卻見帝王指尖撫過洇開的墨跡，忽然將書冊往自己眼前推：“你識字？”
    她輕輕咬住下唇，裝出驚慌模樣：“前兒見小廚房劉公公記賬，跟著學了幾個……這、這字像糧倉裏的耗子洞。”
    皇上猛地抬頭，燭火在他瞳孔裏碎成金箔。阿寧裝模作樣的壯著膽子補上一句：“前幾年儲秀宮鬧耗子，奴才見管事把米缸抬到太陽底下曬……”
    話音未落，便被皇上攥住手腕。那隻戴慣了扳指的手滾燙，碾過她腕間薄皮時，竟像是在摩挲什麽稀世珍寶。
    “蘇培盛，”皇上聲音發啞，卻帶著久違的利落，“即刻傳旨：著江南各府開倉驗糧，凡黴變鼠咬超三成者，主管官員一律停職候審。”
    阿寧被鬆開時險些跌坐，望見皇上將《齊民要術》緊緊抱在胸前，忽然想起冷宮裏凍得僵硬的賬本——原來有些話，從奴才嘴裏說出來，比禦史台的折子更像“天意”。
    子夜時分，她躲在廊下啃皇上新賞的玫瑰茯苓糕，係統老六的綠光裹著驚歎：「主人這招‘油漬現字’當真是妙！皇上方才抱著書跟蘇培盛說，是‘天教小寧點醒朕’……」話音未落，便見暖閣燭火突然大亮，皇上披散著頭發衝出來，手裏攥著她方才蹭上油漬的半塊帕子。
    “小寧子，”他望著她嘴角的糕渣，眼底燃著阿寧從未見過的光，“明日隨朕去戶部查賬如何？你這般……”
    帝王喉結滾動，指尖輕輕拂過她耳尖，“這般眼裏能看見耗子洞的妙人，該去見見真正的糧倉。”
    阿寧差點被糕點噎住，望著皇上發間未簪的玉冠，忽然覺得這被龍氣熏染的夜風吹得人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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