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城確實很熱，離穿著無袖的坎肩，壯碩的肩露在外麵，鼓鼓囊囊的手臂肌肉飽含力量。
    和這裏大多數穿緊身褲的男人不同，他一直穿著寬大但束腳的褲子，皮質腰帶把他結實流暢的腰部緊束著，側麵掛著彎刀和一個長方形的盒子，應該也是武器。
    他輕鬆的把裝滿水的水桶放回原地，把手上的紙包丟到鍋裏。
    一大塊白色剔透的肉砸在鍋底。
    “晚飯，沙蠍肉。蓋亞送的入夥禮。”
    離的意思難道是？讓她烹飪？
    鐵鍋的灰塵騰起，肉上立刻蒙塵，圖南蹙眉。
    難道這裏的育母都會這些？如果發現她什麽都不會，離會怎麽對待她？
    “我……我不會，中央育場沒有教過這些……”
    圖南很羞愧，惶恐地打量離，慌忙的跑去舀了一勺水倒進鍋裏。
    “我知道，要煮熟。”她的討好顯而易見，但是馬上就被難住了。
    “怎麽煮……”圖南摩挲著爐子，完全不敢抬頭，生怕怕被離嫌棄。
    離目光震驚。
    “我來。”離把她扒拉開。
    然後離也隻不過是簡單的重新把鍋和肉涮洗，刷刷幾下將肉削成幾片，加入一瓢水。
    他再從背包裏摸出一塊黑色的石頭，塞進灶具。
    “能源石，”他簡單解釋，“放這裏，加熱。”
    唔……煤球。圖南理解了。
    煮熟的肉不再透明，但聞起來還挺香，圖南已經餓到發暈。
    離用刀叉了一塊遞給圖南。
    肉還是很燙，圖南齜牙咧嘴倒騰了半天才終於能拿住。
    然後她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沒咬動。
    ？
    圖南真實的疑惑了，她不至於，弱到對食物都沒法造成傷害吧？再一次惡狠狠地張嘴，她終於……撕下一小條肉。
    但這肉和塑料一樣充滿韌性，她還是很難咬斷它。
    育母都這麽廢？還是隻有這一個沒有耳朵和尾巴的這樣？離進食的動作放緩，觀察著圖南的行為，在內心揣測。
    圖南的眼神很冷，她的宿主好像後悔了呢……
    離沉默了半響，從她手裏拎走那塊肉，拿出刀，在自己手掌心上把肉切出均勻的拇指大小的小塊，歎了口氣示意她。
    “吃吧。吃不下怎麽生養幼崽。”
    他自己的那塊肉被丟回了鍋內，圖南掃了一眼，已經啃掉了一半。
    “我可以吞的，沒有關係。”
    圖南從離手裏捏了幾塊肉，惡狠狠的，梗著嗓子直接吞咽。
    她必須吃。
    原來在交易船上，提供給育母的那種糊糊飲食，不是虐待，是一種特殊適配的喂養方式？
    育母可能真的是一種，隻能被圈養的生物。
    “這就對了，多吃點。”離很滿意她的態度。
    圖南吞咽不停。不管離為了什麽，起碼他們現階段的目的是一致的——長肉。
    她動作放緩，實在是太難受了。為什麽進食都會變成這樣的折磨。
    持續的吞咽動作讓喉管不停受到刺激，她一陣一陣的泛著惡心，離手中的肉卻還剩不少。
    她捂住嘴，真的吃不下了。
    離皺眉，不解的告訴她：“你才吃下半拳，這不夠。”
    他扯開圖南的手，把肉塞到她的嘴邊：“別挑食，沙蠍肉營養不低，你每天吃一塊，三個月，你就能長得差不多了。”
    她被強迫著又吃了幾塊。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剛才還誘惑著她的肉味從她胃部翻上來，圖南幹嘔了兩下，覺得不對，她揉著自己的胃試圖緩解。
    可剛用上一點力，她就再也控製不住，身體一倒，趴在離的身上，徹底吐了出來。
    離甩開她，他手上沾染上嘔吐物，臉色很沉。
    “……你是不是根本養不活。”
    他盯著圖南，眼裏帶著一絲懷疑，也帶著罕見的猶疑。
    流浪的日子裏，隻要能入口的東西，哪怕是發黴帶毒的，他都吃過。
    所以他是真的沒法想象，育母會脆弱成這樣。
    幼崽都能吃的沙蠍肉，圖南居然咬不動，吞不下，消化不了？
    那以後怎麽辦？育場到底是怎麽想的，育母這麽嬌弱，真能在沙城這樣的地方活下來？
    離想到剛才格雷飽含深意的話——地上城的嬌貴玩意。
    現在這個嬌貴的東西，正把可貴的食物全吐了出來，挑戰著他的認知。
    這個男人，比她以為的還要更冷漠呢。
    圖南終於把胃清空，卻隻見她的買家像個終於冷靜下來的賭徒，開始衡量她的價值。
    她絕不能讓離就此放手，所以，她不能讓他冷靜，不能讓他思考。
    艱難的爬到離腳下，圖南聲音沙啞，她的手輕輕拽著離的褲腳，像是在懇求，又像在提醒。
    “對不起，我浪費了您六萬卡魯。”
    那句六萬卡魯，像一根釘子，死死紮進離的理智。
    他沒說話。
    也沒再次甩開圖南。
    他隻是低頭看著她，半晌，什麽也沒做。
    圖南終於抿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知道自己被暫時留了下來。
    “說吧，你能吃什麽。”離終於想起來，這個育母等於他的全部存款。無論為了錢，還是為了未來的幼崽，他都要耐心一點，再試試。
    “我們一直吃糊糊，所有育母都是……”看來這個男人對育母的了解也極為有限，那麽現在首先不能讓他認為自己是格外孱弱的那一個。
    “交易船上為了讓我們更聽話，經常餓著我們，也許是因為這樣，我不太舒服。”
    離從圖南手裏拽出自己的褲腳。
    沒有他的支撐，圖南就像隻即將失溫的貓，無助的倒地。
    “我想活下去，我也想有自己的幼崽。離大人……”
    “不用叫我大人。”離拋下她，轉身出門。
    圖南躺在地上，聽著他離開的腳步，暗自警惕。
    她做好了出賣身體換取生存資格的準備。
    畢竟，比起她在穿越前的人類社會麵對的一切，這個交易也算公平。但現在，她首先要擔心的居然是最基礎的生存問題。
    在操心自己肚子的時候，她都快沒時間思考下一步的動作了，這可不行。
    圖南忍著抽痛的胃，爬起來，收拾著一地慘烈。
    她想著，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這個冷漠的男人，付出更多，比如……牽動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