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轉動的車輪碾過，偶爾出現的石塊，將整架馬車給高高顛起，又重重落下。
    木製包鐵的車輪發出不堪重負，隨時都會散架的怪響。
    少年臉色蒼白的死死抓住馬車的擋板，這才沒有被顛簸的馬車甩出去。
    他滿眼驚恐的望著身後不遠處成群的異族騎兵正揮舞起血亮的彎刀，咆哮著砍向慌亂的人群，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哀嚎聲如同魔咒般回蕩在大地之上。
    “為什麽要殺死那些人？那些人已經跪地投降了！”
    幾名穿著皮毛甲的騎兵發現了正在逃跑的馬車，狼嚎一聲便打馬脫離了還在殺戮的大隊騎兵向著馬車的方向追來，他們明顯不想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快！快跑！”
    手中拎著長劍的道人正在嘶聲催促，可馬車再快如何能跑的過騎兵？
    被追上也是早晚的問題。
    少年明明幾日前還過著幸福、美好且無聊的日子，為何不過幾日光景，便陷入了如同噩夢的殺戮之中？
    ……
    “熒惑守心，天下必亂！兩百年前，四夷橫掃諸國，禍亂天下，致使萬民凋敝！”
    一位身穿麻衣、頭戴布巾的老說書人，用洪亮的嗓音講述著他今日準備的故事。台下聽眾三教九流，各色人物皆有，大多數人聽得聚精會神。
    “幸得宇皇降世！興農事、鑄兵戈，曆經一十一年之困苦，終掃平四夷，還天下一片太平安詳！”
    老說書人單手拿起書案上的折扇，手腕一抖，“啪”的一聲，折扇展開。他指著扇麵繼續道：“宇皇天命已成，一統寰宇。又為後世帝王鑄平天印，得平天印者便是上天眷顧之人，可得神將幫扶，賢臣輔佐，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啪！”
    老說書人將折扇猛然一合，語氣轉為低沉：“可自陵帝歸天，天下再次分崩離析，平天印幾度易手，最終不知所蹤……”
    “哈哈哈，要是老子得了平天印，豈不是能當皇帝了？”
    “你這呆子大字不識一個，平天印放你麵前怕也認不得。”
    “那平天印不知價值幾何？若是賣給官老爺，能得多少錢糧？”
    “官老爺要是知道你得了平天印，直接砍了你的腦袋，還想賣錢？”
    ……
    台下一眾村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哪怕老說書人氣得吹胡子瞪眼，行木拍得啪啪作響，也無濟於事。
    “好了！坦兒！我們該走了。”一名三十餘歲的短須漢子拍了拍身前少年的肩膀，笑著催促道，“這《平天印傳》你怕是聽了數十遍，怎麽還聽不夠？”
    名叫梁坦的少年見老說書人隻顧維持秩序，已無暇繼續講述，隻好不情不願地跟著短須漢子向人群外擠去。
    “爹！您等等我。”
    梁坦雖隻有十四歲，身高卻已有一米七，隻是相貌仍顯稚嫩，否則任誰都會覺得他是個大小夥子。
    短須漢子笑道：“咱們爺倆這趟趕集算是賺了一筆小錢，一會兒買點酒肉，回家後咱們爺倆喝點。”
    “那敢情好！”
    梁坦樂嗬嗬地追上短須漢子。要知道，他已經半個多月沒吃過肉了。
    想起這些，梁坦心中不免感慨。他本是一名三流大學畢業的“有為”青年，家裏有房有車，生活無憂無慮。結果一場車禍，再睜眼時，他已來到這古代般的世界，重新成了嬰兒。
    他心知這情況應是帶著前世記憶重新投胎，可為何會投到古代？更讓他無奈的是，這裏完全是另一個世界，與他前世的曆史毫無吻合之處。
    今生的家雖不算貧苦，卻也與富貴無緣，隻是普通人家。家裏靠幫人養馬、趕大車為生，日子過得不算緊巴，可也沒什麽閑錢。自然，梁坦也沒機會研究什麽玻璃、香皂之類的工業產品致富。
    看著眼前熱鬧繁華的集市，以及小販攤位上的各種貨物，梁坦迫切希望能想到一些掙錢的法子，早日過上大富大貴的日子。至少，在這邊城集市上，他能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不用像現在這樣，看到好東西卻因囊中羞澀而無奈放棄。
    梁坦的爹名叫梁陸華，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出眾，是這小邊城有名的車把式。許多商賈都願意雇傭他來運送貨物。梁坦總覺得梁父的工作相當於後世的貨車司機，隻是不需要駕駛執照罷了。
    梁坦早已學會梁父趕大車的本事，可梁父不願讓他成為大車把式，從沒讓他趕過車。不過，從小伺候馬匹的他，練就了一身不俗的騎術。
    他兩世為人，不願與流鼻涕的小屁孩胡混，梁父便給他找了一位老道當師傅。隻是這位老道師傅實在邋遢，還有個綽號叫“老瘋子”。
    想起老瘋子，梁坦對正在肉鋪挑揀鮮肉的梁父說道：“爹，等會兒您稱酒的時候，給老瘋子也稱一葫蘆吧？那老家夥總說我學了他的本事卻不孝敬他。”
    梁父聞言抱怨道：“當初就不該讓那老瘋子給你當師傅，沒學到本事不說，還被那老東西拿捏住了。”
    梁坦趕緊賠笑：“爹，我學到本事了，那老瘋子教了我不少拳腳和槍棒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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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戶將梁父挑的五花肉用荷葉包裹好，又用麻繩紮了，這才遞給梁父。梁父接過肉掂量了一下，笑著讚道：“足斤足兩！下次買肉還來找你。”
    屠戶胖臉上的肥肉擠出一個笑臉，一邊用髒圍裙擦手，一邊點頭哈腰地陪笑：“梁二哥看得起俺，俺可不敢缺斤少兩。您下次再來，慢走！”
    梁父笑罵一句“油嘴滑舌”，這才帶著梁坦離開肉鋪，向酒肆走去。
    “爹，為何所有人都稱您為梁二郎？您上麵可還有位大伯？”
    集市上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梁父聽不清梁坦的話，隻能示意他到了酒肆再說。
    兩人進了酒肆，梁父讓迎上來的小二去稱兩葫蘆酒，這才轉身問道：“你剛剛問了什麽？”
    梁坦重複了一遍問題，梁父聽完苦笑了一下，卻沒有立即回答。這讓梁坦更加好奇。
    買完一應事物，日頭已西斜。梁父在貨棧給自家的老駝馬套上平板大車，兩人這才離開集市，向一裏外的小城駛去。
    梁父除了趕車，一言不發，似乎有了心事。梁坦則斜坐在車轅上，打量著周圍的農家景色。他看得出，梁父並非怪他胡亂發問，而是在權衡要不要告訴他，因此並不著急。
    老馬識途，梁父用來拉車的老駝馬認識回家的路，無需梁父如何駕馭，便慢悠悠地拉著大車向家中走去。索性，梁父放下手中的長鞭，開口說道：“為父本想等你十六歲再告訴你家中之事，不過你既然今日問到了，為父也就不瞞你了。”
    “嗯？”
    梁坦從梁父的話語中聽出了“瓜”的味道，興趣大增。
    梁父有些感懷地說道：“我梁家祖上本是這離城人家。你祖爺爺努力好學，竟從一屆書童成為正二品部堂，最終使梁家落戶京城。現如今，梁家雖比不過往昔，可也是京城的官宦人家。”
    “啊？”
    梁坦好奇地追問：“那爹和我娘為何會跑到這離城安家落戶？您還趕上了大車？”
    “這……說來話長。”
    梁父更加羞愧地說道：“為父年輕時實在……實在……”他看了看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的梁坦，最終咬牙說道：“為父年輕時荒唐，犯了忌諱，被你祖母趕出了梁家大門。”
    “哦？那麽您在家排行老二？所以才被稱為梁二？”
    梁父點了點頭：“你大伯爭氣，早已高中，有了官身，現如今也不知是何官職。”他又看向梁坦，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當年為父年輕氣盛，被趕出家門時曾誇下海口，現如今是沒臉麵回京見你祖母了。你小子要是以後稍有成就……”
    說到此處，梁父再次歎息：“這離城就是個邊境蠻荒之地，想給你找個正經的開蒙師傅也找不到。你整天跟著那老瘋子胡混，如何能有機會走仕途？唉！”
    梁坦倒是不以為然。他原本就是個普通人，即便重活一世，也沒有任何改變。當官的人都是八百個心眼子，他這個普通人真往朝堂裏鑽，說不準被人賣了還幫別人數錢。不如以後攢些銀錢，弄出點肥皂、玻璃什麽的，當一個三妻四妾的土財主逍遙自在的享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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