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報告期限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
    而現在，又多了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
    他感到一陣煩躁，不僅僅是因為工作被打斷，更是因為這種被私事裹挾、身不由己的感覺。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完全亮透，張成業就強撐著雙眼，離開了臨時辦公室。
    他幾乎一夜沒怎麽合眼，腦子裏反複推演著追蹤“絞索”的方案，以及如何應對詹姆斯的刁難。
    但他還是得去。
    他開著車，駛向小傑學校的方向。
    清晨的城市還未完全蘇醒，街道上車輛稀少，但他堵的卻不是路，而是心。
    一想到即將在學校門口看到王美玲，想到要在老師和別的家長麵前與她互動，他就感到厭煩。
    這該死的一天，到底要怎麽熬過去？
    學校操場已經熱鬧非凡，孩子家長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寒暄。
    張成業站在人群外，一眼就看到了小傑。
    穿著印有卡通恐龍的t恤，正興衝衝地朝他跑來。
    “爸爸！你真的來了！”
    “嗯，說了要來，就得來。”
    “嘿，你看我做的風箏！”小傑拽著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拉他去看自己的傑作。
    “還……挺有創意。”
    張成業擠出幾個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向不遠處。
    王美玲正朝他們走來，穿著一件緊身的運動裝。
    臉上化了淡妝，笑容甜得有些刻意。
    “來了啊，小傑可想你了，昨晚還說要給你畫張畫呢。”
    張成業瞥了她一眼，沒接話，低頭幫小傑調整風箏的線。
    王美玲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複。
    蹲下身假裝關心地問小傑：“寶貝，風箏飛得高不高呀？”
    “飛得可高了！爸爸幫我弄的！”小傑得意地晃著小腦袋。
    張成業的手指頓了頓，抬頭看向王美玲，“別在這演了，孩子看著呢。”
    王美玲臉色一變，嘴唇動了動，卻沒敢反駁。
    她站起身，假裝整理頭發，掩飾尷尬。
    周圍的家長投來好奇的目光，張成業卻懶得理會，專心陪小傑放風箏。
    那隻歪歪扭扭的風箏在空中搖搖晃晃，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明明想飛，卻總被無形的線拽著。
    活動進行到一半，學校組織了一場家長和孩子的接力賽。
    張成業被小傑硬拉著報名，站在起跑線上，周圍的歡呼聲讓他頭痛欲裂。
    他瞥了眼王美玲，她正站在終點線附近，拿著手機拍視頻。
    臉上掛著“賢妻良母”的標準微笑。
    “爸爸，加油！我們一定要贏！”
    張成業點點頭，強迫自己專注。
    哨聲響起，他抱著小傑衝出起跑線，步伐穩健有力。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孩子的笑聲在他胸口回蕩。
    這一刻，他竟然感到久違的輕鬆。
    為了回應兒子的期待，也或許是被這短暫的奔跑點燃了一絲競爭的本能。
    張成業體內僅存的力氣被調動起來。
    雙腿肌肉賁張，抱著小傑，在最後的直道上猛然加速。
    “衝啊——！”
    就在終點線前一步，張成業憑借著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衝勁。
    身體猛地前傾，帶著懷裏的小人兒，第一個撞線！
    “贏了！我們贏了！”
    小傑立刻歡呼起來，緊緊摟住張成業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大口。
    周圍立刻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和祝賀聲。
    “小傑爸爸真厲害啊！體力太好了！”
    “是啊是啊，看這衝刺的速度，平時肯定沒少鍛煉！”
    “父子倆配合得真默契！”
    張成業喘著粗氣，勉強笑了笑，拍了拍兒子的後背。
    他確實贏了，但贏得比跑一場馬拉鬆還累。
    就在這時，王美玲快步走了過來。
    高高舉起手機，對著他們倆：“哎呀，太棒了！快快快，我們拍張照，紀念一下這第一名，我們一家三口……”
    她的話還沒說完，張成業就幾乎是下意識地，抱著小傑側身一轉。
    恰好避開了她手機的鏡頭範圍，也避開了她想要湊過來的身體。
    “不用了。”
    王美玲舉著手機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周圍剛才還在鼓掌的家長們，眼神也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張成業卻像是沒看見她的窘迫，放下小傑，揉了揉兒子的頭發：“跑累了吧？去那邊喝點水。”
    小傑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沒察覺到父母間那短暫而冰冷的交鋒，聽話地跑向了休息區。
    接力賽隻是個開始。
    隨後，學校又組織了好幾個需要家長共同協作完成的親子遊戲項目。
    比如搭積木城堡，蒙眼給對方喂食，還有需要兩人三腳配合的運球遊戲。
    每當老師宣布下一個項目時，小傑總是第一時間轉過頭。
    亮晶晶的眼睛裏充滿了期待，看看張成業，又看看王美玲。
    看著兒子那單純的眼神，張成業不想讓小傑在同學麵前失望。
    更不想讓這份難得的父子相處時光蒙上陰影。
    “走吧。”
    他對著王美玲的方向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算是同意了。
    接下來的幾個遊戲，對張成業而言簡直是酷刑。
    玩疊疊樂時，要和王美玲一起小心翼翼地抽取積木。
    手指偶爾的觸碰都讓他覺得像被電流擊中一般，隻想立刻縮回手。
    他全程都緊繃著臉，目光隻盯著那搖搖欲墜的積木塔。
    蒙眼擊鼓時，他負責蒙眼聽指揮，王美玲負責引導方向。
    “往左一點……再往前……對……就是那裏，敲！”
    每一次指令都讓他煩躁不堪。
    盡管內心排斥到了極點，但在小傑麵前，張成業還是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盡量配合著王美玲完成了所有項目。
    小傑玩得很高興，時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這大概是支撐張成業熬過這場“親子活動”的唯一動力。
    終於，所有的活動項目都結束了。
    老師宣布家長和孩子們可以自由活動，準備離場。
    張成業如蒙大赦，隻想立刻帶小傑離開這個讓他窒息的地方。
    “小傑，去跟你的好朋友們說再見，爸爸去開車。”
    “好嘞！”
    小傑應了一聲，蹦蹦跳跳地跑向了同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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