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的第一次跳級，除了學校的老師和同學，還有劉慶華外，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
    蘇家準備給蘇長河蓋房子、說親事，天天忙著拉土、製磚坯、拉柴禾，準備開窯燒磚。
    蘇春江和蘇白氏托婦女主任田銀花，田銀花又托做媒婆的娘家嫂子，四處打聽能換親的人家。
    繁重的農活牽引著大家的注意力，繁瑣的各種事消耗著人們的精力，大人們都很忙，沒有幾個人會關注一個九歲女孩的變化。
    ……
    和蘇妍同齡的孩子們，已經上二三年級了，蘇妍跳到三年級，恰好和同齡的發小張玉琴待到了同一個班。
    九歲的女孩子們，生活在閉塞的農村，平時的樂趣就是上下學的路上，能在一起玩耍。在家要幫大人做家務，下地要幫家裏幹活。
    能和自己的玩伴在一個班學習，就能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玩耍，張玉琴很開心，把蘇妍的桌子搬到了自己身邊，吱吱喳喳地和她說話。
    蘇妍也很開心又和上一世的發小張玉琴做了同桌。
    上一世，蘇妍也是九歲了才上的一年級，那時候發小張玉琴已經上了三年級。上一世的她並沒有跳級，按部就班地上學，一直到上了初中，才和複讀了兩年初三的張玉琴坐到了一個教室，做了同桌。
    再後來她們分別考上了不同的高中，考上了不同的大學，有了各自的圈子，慢慢地就斷了聯係。
    現在她們還在小學就相遇了。
    看到張玉琴開心的樣子，蘇妍有點小小的愧疚：她並不打算在三年級久待，再過幾天，她就準備跳級了。
    這一世，她們可能隻會產生這幾天的短短的交集，以後各自奔向各自的方向。
    ……
    其實蘇妍開始並不打算這麽快就嶄露頭角，引人注意。
    她原本是計劃一個月跳一次級，到今年七月份和五年級的學生一起考初中。
    但是她實在受不了了。
    周圍七八歲、八九歲的孩子，實在是太能鬧騰了。
    都說七歲八歲狗都嫌。
    這麽一群狗都嫌的孩子，吵得蘇妍恨不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竅。
    而且也忒髒了。
    鼻涕、唾沫、痰……隨手亂抹，隨手亂彈，隨手亂蹭……
    ……
    蘇妍隻得借同教室的二年級的孩子的書，翻閱了一遍，好盡快跳級，盡快逃離。
    ……
    三四年級的教室，和一二年級的教室一樣，破舊的門窗，破舊的黑板，五顏六色漆麵的課桌……
    不同的是教室裏的孩子大了一點，她和發小做了同桌，教課老師換成了周老師。
    ……
    在三四年級的教室裏待了一周，蘇妍就學完了兩個年級的知識，再次向周老師申請跳級到五年級。
    ……
    周老師對蘇妍簡直是視若珍寶！
    出卷測試後，二話不說，直接揮手讓蘇妍搬去了五年級的教室。
    在張玉琴撅著嘴的表情裏，蘇妍抱歉的笑了笑，搬著桌椅去了五年級的教室。
    ……
    蘇妍上學僅僅兩個多周，連跳四級，直接上了五年級。
    這個消息，在蘇家莊學校老師的讚不絕口和孩子們的宣傳下，蘇家莊轟動了！
    蘇妍也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誰也沒想到，今年才不過九歲的蘇妍，剛插班上了一年級，上學還不到兩周，就連跳了四級，從一年級直接蹦到了五年級，和比她大好幾歲、早上幾年學的孩子一同備考初中！
    這麽多年，蘇家莊還從沒出過一個像蘇妍這樣聰穎至極，又打破常規、破格跳級的孩子，還是個女孩子！
    ……
    這個年代，因為教育水平的落後和教育資源的匱乏，貧窮閉塞的偏遠地區，就連小學階段，也有不少的孩子因為跟不上課，不得不複讀或者輟學的。
    小學都有複讀的孩子，初中複讀的孩子就更多，高中複讀的孩子就更多了！
    就像蘇妍的發小張玉琴，上一世複讀了兩年初三，才考上了縣裏的高中；而蘇妍的三叔蘇長湖，今年都二十一歲了，還在縣城的高中進行著第四年的複讀；蘇妍的四叔蘇長湖，也在鄉裏的初三複讀，為考中專而努力。
    農民們沒有幾個有文化的，也沒有幾個，能像後世的人們那樣，注重孩子教育，又能力給孩子開蒙、輔導功課的。
    繁重的勞動和賦稅，已經壓的很多人喘不過氣來，為了生存，為了活著，為了養活眾多的子女，農民們已經拚盡了全力。
    哪有幾個孩子，能像蘇妍這樣的，不費吹灰之力地，連著蹦了好幾級的？
    跟個孫猴子似的！
    聰明著呢！
    厲害著呢！
    “看看人家蘇妍，腦袋瓜子咋就這麽靈？”
    “就是！就是！才上了幾天學，比上了好幾年學的孩子都厲害！”
    “妍丫頭之前還病了一場哩，剛好利索就這麽厲害！”
    “都是吃一樣的五穀雜糧，人家的娃咋這麽厲害，咱家的娃咋就這麽笨哩？”
    “……真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氣死人！妍丫頭就是天生會學習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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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莫非是蘇家的祖墳冒青煙了？趕明兒我也去拜拜，看能分給我家崽子一點聰明勁不？”
    “……小學學習好，大了未必學習好！女娃子都這樣！小時厲害，大了了了！和男娃不一樣的，沒後勁……”
    “蘇老頭和蘇老婆子真是豬油蒙了心！還攔著妍妍媽，不讓供孫女上學！依我看妍丫頭這一個孫女，就能頂他那倆兒子！”
    ……
    村裏說什麽的都有。
    有羨慕的，有撚酸的，也有說風涼話的。
    蘇妍一概置之不理。
    ……
    老百姓識字的不多，絕大多數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思想也愚昧固執。
    但是愚昧歸愚昧，就是因為沒有文化，所以老百姓對文化人格外尊重！
    尤其是學習好的孩子，格外受到大家的關注和讚揚。
    ……
    這時候的農村，因為鄉村教育水平的落後，師資力量的缺少，學習底子得薄弱，考學並不容易。
    但凡村裏能考上個中專生，在村裏就是頂了天的學曆！
    就連鄉裏也會敲鑼打鼓地來家送喜報！
    那是相當光宗耀祖、值得一輩子炫耀的事！
    因為中專生畢業後，國家包分配工作，包農轉非戶口，包吃國糧！
    ……
    要是能出個大學生，那可不得了！
    那就是窮窩窩裏飛出的金鳳凰！
    大學生稀少，考上大學就意味著跳出了農門，當上了國家幹部，成了真正的城裏人！
    一大家子人都能跟著飛黃騰達！
    就像村裏花嬸子家的汪成，考上了醫專，那不就跳出了農門，去了大省城吃上了國糧？！
    你看花嬸子家吃的多好，穿的多好！連帶著弟兄幾個都跟著沾光！
    ……
    孩子能上成學，考上中專或大學，跳出農門，洗幹淨腿上的泥，實現農轉非，搖身變成城裏人，就是農人一輩子的夢想！
    這夢想，是寄托在孩子身上的。
    學習成績好的孩子，家裏會舉全家之力，砸鍋賣鐵也要供孩子考出去。
    孩子眾多，家裏供得起的，能上學的都上學，能不能考上看個人本事，哪怕押中一個，一家人也都能跟著翻身！
    ……
    誰不盼著自家的孩子上學好，成績好？那是整個家庭未來的希望啊！
    誰不想要個像蘇妍這樣能跳級的神童孩子？！
    ……
    蘇妍的出色，引的村裏人一片羨慕和嫉妒。
    ……
    連帶著蘇春江和蘇白氏，也受了不少村人明裏暗裏的奚落和恭維。奚落他們攔著不讓孫女上學。恭維他們好命，有個聰明的前途不可估量的孫女。
    ……
    而蘇春江和蘇白氏兩口子的心情挺複雜。
    ……
    他們一是沒想到一向唯唯諾諾、習慣了服從命令的劉慶華，這次竟然會不顧他們的反對，讓蘇妍上了學。
    二是沒想到她們竟然找了蘇奎倉借錢上學，還“支使”蘇奎倉給他們發了話，不要阻擋蘇妍上學的路。
    更令蘇春江和蘇白氏沒想到的是，蘇妍竟然會這麽聰明，上了沒幾天學，竟然連跳了四級，直接蹦到了最高年級，和一幫上了好幾年學的大孩子們一起考初中！
    ……
    他們一方麵因為受到大家的恭維而竊喜。
    一方麵又因為大家恭維他們的原因，是因為蘇妍的緣故而不自在。
    同時又隱隱地妒忌蘇妍的聰穎出挑，要是蘇妍的聰明勁，能過給自己的兩個兒子就好了……
    ……
    這種複雜又矛盾的心思，還有隱秘無法宣之於口的嫉妒，讓蘇春江和蘇白氏麵對眾人的恭維時，臉上的表情扭曲的很不自然。
    就連說出口的話都像摻了了半壇子老陳醋：“……哎呀……沒啥可說的……小丫頭也就小時候腦子靈光點……小學的課好學，老師教的好……長大了還不知道咋樣？女娃子哪有男娃子有後勁……”
    村裏的花嬸子素來看不慣蘇春江和蘇白氏兩口子，心直口快地道：“……瞧瞧……瞧瞧……這是看不起自己孫女哩……倆兒子複讀了好幾年沒一個考上的……看把他們酸的！”
    眾人哄然大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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