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很快就過去了。
    這是蘇妍重生後過的第一個年。
    這一年裏發生了很多事，其中變化最大的就是蘇妍自己。
    其次是因蘇妍的改變而被動變化的劉慶華。
    ……
    蘇家其他人的命運軌跡，現在看來，還是和前世一樣，並無區別。
    至於以後會不會有改變，還是個未知數。
    畢竟這一世，蘇妍的改變實在是太大了。
    蘇妍這個小蝴蝶的翅膀，將來會不會影響其他人的命運，還未可知。
    ……
    但是蘇長河和蘇愛霞的換親，還是和前世一樣進行了。
    就連成親結婚，也是和前世一樣，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
    過了年，蘇長海就早早打包回了學校。
    師專學校距蘇家莊路途遙遠，交通極其不方便。
    鄉裏沒有車站，這時候農民普遍窮困，擁有自行車的都很少，大部分出門靠走。
    而出行的唯一汽車站，隻有縣城有。
    鄉裏沒有到達縣城的公交車，要想坐客車出遠門，一般都是家裏人想方設法送到三十多裏地之外的縣城車站。
    車站的客車也都是破舊的，大城市裏淘汰下來的車輛，車內的座椅窗簾都肮髒不堪，散發出一股濃重的難以形容的味道，直衝人腦際。
    老百姓坐車少，路麵崎嶇坑窪不平，車內環境又差，很多人坐了這種車就容易暈車，嘔吐的氣息給車內的環境增添了更多的汙穢氣息。
    但是在安樂鄉這個貧窮的地方，這些肮髒的車輛，已經是了不得的資產，能馱著人們去向充滿憧憬和希望的遠方。
    蘇春江去蘇奎倉家借了自行車，馱著寶貝兒子，趁著冬日早上的的雪泥路凍的正硬實，比較好走，吭哧吭哧地騎了大半天，才趕到縣城的汽車站，把蘇長海送上了去市裏的車。
    ……
    正月過半，蘇妍也回到了學校，開始了新一學期的學習。
    ……
    過了年，萬物複蘇，春耕正忙，蘇家莊的村民們又開始為新一年的生計忙碌著。
    ……
    蘇家則是在忙著修整房屋、翻蓋院牆、請木匠打櫃櫥等各種繁雜事，為即將到來的三月份裏，蘇長河和蘇愛霞的親事做準備……
    忙忙碌碌中，轉眼間來到了三月份，蘇長河和蘇愛霞成親的日子到了。
    ……
    安樂鄉有個傳統，結婚當天迎親越早越好，多家女兒同一天結婚的，誰家的新郎接親來的最早，第一個接走新娘，就能拔得頭籌，提早搶走財氣和運氣，寓為“搶頭彩”。
    所以人們操辦親事，都是新娘提前一天夜裏梳妝打扮好，顧不上睡覺，坐等新郎和接親隊伍的到來。
    ……
    三月的淩晨，天上月影西斜，星辰寥落，萬籟寂靜，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夜風颯颯，拂在人身上，帶著微微的涼意。
    蘇家破舊的院子裏，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
    原本吊在室內屋頂的白熾燈，被扯到了屋簷下，映照著破舊的院落一片光明。
    前來幫忙迎親送嫁的人們，就著燈光，在院落裏來來回回地忙碌著。
    幾輛地排車被打掃的幹幹淨淨的，最首的那輛鋪上稻草席子，再鋪上一床被子，車把上貼著喜字，紮著朵紙紮的紅花。
    這輛精心裝飾過的地板車，將拉著新娘蘇愛霞，將她送到即將嫁去的新家庭，送上新的生活軌道，開啟新的生活篇章。
    剩下的幾輛地排車也打掃的幹幹淨淨，人們把蘇春江蘇白氏兩口子，給女兒蘇愛霞陪嫁的櫥櫃、桌椅、被子等物件，一樣樣分開搬到地板車上，用麻繩捆好，防止半路上顛簸，東西滑落下來。
    捆好後貼上寫著喜字的紅紙，嫁妝就算裝好了。
    ……
    蘇愛霞穿上了一身簇新的衣褲，坐在床上等著新郎來接親。
    紅色的對襟薄襖，黑色的褲子，幹淨鬆軟又簇新板正，是蘇白氏專門給蘇愛霞花錢扯的布頭做的嫁衣。
    這是蘇愛霞在人生中的第一次，穿上了真正屬於自己的新衣服。
    以往的衣服，要麽是家裏哥哥們穿小了剩下來的，要麽是劉慶華的舊衣服改小的。
    後來就連劉慶華改小的衣服她也沒得穿了，因為劉慶華的衣服越改越少，多少年都沒有添置新衣服，她自己都沒幾件衣服穿，也沒多少舊衣服能改給小姑子穿了。
    就連蘇白氏舊的不能再舊的衣服，蘇愛霞也不得不將就著穿。
    不穿就得露肉。
    這時候的蘇愛霞已經長成了大姑娘，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光著屁股過熱天了。
    但是那些破舊的，醜陋的衣服，把蘇愛霞的青春少女的自然美完全給遮蓋住了。
    整天一副灰撲撲的含胸駝背的窩囊樣子，看起來又土氣又蠢笨。
    而蘇春江和蘇白氏，將家裏所有的資源和物質，都優先用到了哥哥們身上，就連最小的妹妹蘇愛雲，也比她得到的關愛多一些。
    妹妹蘇愛雲是個老來女，天生就比她聰明機靈幾分，嘴巴勤快，會哄人，即使不出力幹活，也能得到蘇春江和蘇白氏的一些愛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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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卻從小憨直，反應慢，不會看人臉色，也不怎麽會說話。
    曾經無數次因為活做的不好，或者話說的不好聽，被蘇白氏揪著耳朵、捏著麵皮罵她是個傻種賠錢貨。
    她覺得自己其實不那麽傻，有時候也挺精的，可惜爹娘都看不到。
    ……
    在這個家裏，蘇愛霞從來不敢爭也不敢搶。
    她這條命，本就是奶奶替她爭取得來的。從出生就不受待見，本該被溺死的命，卻因為奶奶一句話活了一條命。
    長大後，奶奶的話一言成讖，她還是走了給哥哥換親的這條路。
    她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隻覺得這都是命。就像她認識的很多女孩子，都是同樣的命。
    ……
    但不管怎樣，現在身上的這身新衣服，是獨屬於她的，誰也搶不走，就連妹妹蘇愛雲也隻能羨慕地看看、摸摸，卻不能從她身上脫下來拿走。
    這可是蘇白氏專門去集上，給蘇愛霞花錢扯的布頭，做的一身新嫁衣。
    “這可是我的衣服，連愛雲都沒有，我能穿著，她卻隻能幹看著。”蘇愛霞不無得意的想。
    ……
    村裏的閨女出嫁，族裏的或者關係親近的鄉親們，都會過來幫忙送嫁。
    蘇家的兩個孩子結婚，他們的五嬸子田銀花自然也來幫忙了。
    銀花嬸子手巧，用紅頭繩在頭頂纏了一縷頭發，斜著向左後方編入麻花辮裏，兩條麻花辮順貼地垂在胸前，發梢用兩條紅繩係著，用剪刀剪了齊整的劉海。
    從小到大見慣了灰頭土臉的樣子，突然被收拾的整齊利落，裝飾上簡單的發飾，竟然像變了個人似的煥然一新，散發出別樣的生機勃勃的美。
    少女如花的年紀，青春就是最好的裝飾。
    田銀花忍不住讚了聲“霞丫頭可真好看！”前來幫忙的人們也都紛紛附和。
    ……
    從未打扮過的蘇愛霞，第一次在鏡子裏看到自己被精心裝扮過的樣子。
    原來她也是這麽美的！
    蘇愛霞開心的左右晃著腦袋，對著鏡子裏的自己點頭微笑。
    蘇愛雲眼含羨慕地看著煥然一新的蘇愛霞。
    ……
    蘇白氏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女兒被精心裝扮過的樣子，一時看的有點呆住了。
    ……
    剛收拾齊整，天還是黑著，蘇家胡同裏便響起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張家的迎親隊伍已經過來了。
    ……
    張家的親戚族人，以張玉民為首，用裝飾了紅花的地板車，拉著張玉花來到了蘇家。
    張玉民既是迎親，來蘇家迎接新娘蘇愛霞；又是送親，哥哥送妹妹來婆家完婚。
    見到被打扮一新的蘇愛霞，張玉民就呆住了，被旁邊的人笑嘻嘻地搗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心裏怦怦直跳，又忍不住一次次盯著蘇愛霞看，眼睛裏煥發出別樣的光芒。
    ……
    張玉花被送進了簇新的房子裏，由蘇白氏和族裏的女性守著，等著送嫁的蘇長河回來拜親。
    ……
    蘇長河同樣帶著親戚族人，拉了幾輛地板車，車上裝著蘇愛霞的櫥櫃嫁妝，跟在張玉民拉著蘇愛霞的地板車後麵，熱熱鬧鬧地給妹妹送嫁。
    路上負責放炮的男賓，時不時在路上放個鞭炮，昭告著成親的喜悅。
    天光漸漸亮起來，溫暖的陽光照射著喜氣洋洋的人們。
    忙活大半日，雙方新郎各自送嫁後，各回各家完成剩下的儀式。
    ……
    蘇長河如願以償地娶到了心心念念的媳婦。
    張玉民如願摘掉了老光棍的帽子。
    兩個男人，交換了各自的妹妹，犧牲了各自的妹妹的幸福，成全了各自的私心，達成了各自的所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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