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顧西琛正按耐不住要下樓一探究竟時，卻被母親沈寶珍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西琛，你做什麽去？飯菜涼的快，快趁熱吃……沒想到這小縣城還有這麽好的飯菜，倒不多見……要不是你推薦，我還不知道這裏的飯菜竟然這麽好吃！還是我兒子有眼光！”
    沈寶珍一邊按著兒子的手，一邊又對同桌的其他人誇讚道：“這三鮮餃子味道真不錯！確實鮮美，麵也和的勁道有嚼勁。”
    顧西琛的父親顧誠梳著個大背頭，一邊打量著餃子館一邊也點著頭：“放眼整個安城縣，也就這家餃子館的用餐條件最好，這店裏的裝修擺設比縣招待所的還耐看。尤其這飯菜味道真不錯，濃油赤醬，油水料頭都放的足……這推出來的年夜飯預訂營銷手段可是聞所未聞，足見店老板不僅真誠經營，還頗具玲瓏心思。僅年夜飯預訂這一招，就是放在咱蘇市那邊，估計還沒有哪家飯店能想出這種經營模式吧？”
    陪同的幾個下屬也是連聲附和，沈寶珍放開兒子的手，一邊給顧西琛夾菜一邊招呼眾人道：“大家別拘著，敞開了吃，不夠咱再點……你們也不容易，大過年的回不了家，還得跑廠區盯著生產安全。”
    一個下屬接道：“沈主任，顧局和您更不容易，我們盯生產安全是工作，你們卻忙的顧不上在家好好過年，還要費心招待我們來吃年夜飯……話說咱們還是第一次在飯館吃年夜飯呢！往年這個時候飯店早幾天就關門歇業了，連招待所也都早早放了假。沒想到咱縣城竟然還有大年三十也不歇業的飯店，還能吃到這麽好的飯菜！”
    這個下屬情商比較高，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連拉帶扯，將氣氛迅速調動的熱絡起來。
    其他下屬也紛紛接道：“可不是嘛，我看市裏估計也沒幾家年三十還開門做生意的飯館。”“咱來的這餃子館真是開了先河了，這環境這分量這味道，嗯，真是不錯！”
    ……
    飯桌上大人們言笑晏晏，觥籌交錯，一番和氣。同桌的顧西琛充耳不聞，緊緊盯著門口的方向，隨著來人的出現，他那顆跳動不安的心卻是徹底放了下來。
    與此同時，樓下的蘇妍終於等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已經半年不見的朱茂昌，帶著恒昌藥材收購站的兩個職工，還有隨行的其他幾個人，步履匆匆地朝餃子館走來。
    蘇妍和劉慶華俱是眉開眼笑地迎上前去，老板娘劉慶華熱情地招呼朱茂昌“朱站長，您可來了，等了您老半天了！快裏麵請，好酒好菜都備下了，就等您的人來了！”
    一番話說的人心裏熱乎乎的，朱茂昌也是一臉的眉眼舒展，一邊向劉慶華點頭招呼，一邊笑眯眯地看向蘇妍“半年不見，蘇妍這丫頭竟然長這麽高了！聽說這年夜飯的主意是你推出來的？你可真是讓我開了眼！省城的飯店都沒一家大年三十還開門營業的，咱這小小的縣城竟然比省城還超前，竟然有了一家大年三十還能吃年夜飯的飯店！你這丫頭啊，腦子也不知道怎麽長的，每次見麵都給我好大驚喜啊！”
    朱茂昌一臉驚喜，仿佛看著稀世珍寶一樣看著蘇妍笑。
    蘇妍同樣笑嘻嘻地回複：“朱站長您可抬舉我了，我們再怎麽折騰也不過折騰不出這小小的餃子館。倒是您這半年的省城之行，倒是收獲頗豐吧？我還想向您取經學習呢！”
    蘇妍意有所指，睿智如朱茂昌一聽就明白了。
    朱茂昌哈哈大笑，用手點著蘇妍，無奈地道：“你這丫頭，半年不見啊，又折騰出這一個餃子館，還經營的紅紅火火，鬼主意一套一套的！我還想向你取經呢！我當初聽下邊的人提起來時都懵了，還讓人關注你這邊的動向，一聽說你又搞出了年夜飯的花樣，我當時算算啊也正好趕這個時間回來，就趕緊預定了，算是借你的地兒犒勞犒勞大家！沒想到你這年夜飯的活動還搞得有聲有色！行啊，你這個小丫頭！”
    倆人如多日未見的忘年交一樣，一邊嘻嘻哈哈地聊著，蘇妍一邊將眾人引到靠近角落的大圓桌前，這是她專門給朱茂昌留的位置，這個地方相對比較暖和也較安靜，方便她和朱茂昌聊天。
    菜過三巡，酒過五味。待飯桌上眾人酒酣耳熱、氣氛正熱烈時候，朱茂昌走到了前台，蘇妍趕緊端過泡的正好的茶遞到朱茂昌手裏，兩人在前台旁邊空著的小桌子邊坐下來。
    “朱站長，不，應該叫您朱總了吧？”蘇妍笑嘻嘻地道，“省城一行，結果如何？”
    朱茂昌無奈地點了點蘇妍道：“什麽都瞞不過你！你這丫頭是不是有順風耳千裏眼？”
    蘇妍謙虛道：“哪有？我是聽說您去省城忙碌了，想著省城肯定有產業等著您去挖掘呢？看您這滿麵春風的誌得意滿，應該收獲不小吧？”
    朱茂昌抿了一口茶，撫了撫大背頭，長舒了一口氣道：“也算是收獲不錯吧，和省裏談下了一個小藥材加工廠的買賣。你這丫頭聰明，我也不瞞你，過了年我要把工作重心轉到省城去，在縣城這邊待的時間就少了。但縣城這邊的收購站還是站裏的人盯著，你以後送貨繼續往站裏送，人你都熟識。外麵市場價格有變動我也會更改收購價，不過你放心，以後的價格隻會升不會落。你隻要保證好質量和數量就好。你辦事妥帖，我老朱是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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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茂昌又抿了一口茶，看著蘇妍道：“蘇妍呀，你是個聰明的丫頭，我老朱活了四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麽聰明有靈性的孩子。我年長你二十多歲，從輩分上也算你長輩，今天就給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自從去了省城後，認識了不少人，也見識了不少事，我最大的感觸就是，將來的世界會是像你們這樣聰明敢幹又好學的年輕人的！你不知道省城的那些年輕人，那學識，那談吐，那思想見識，真不是我們這些縣城農村出來的孩子能比得上的！所以呀，你折騰生意的時候，一定不要放鬆學習呀！好好學習，將來考出去，才能有機會跳出咱這一窮二白的井口大的地方，去外麵見識見識更廣闊的世界！將來的世界，必定是屬於有知識有文化的年輕一代！好好學習吧，我老朱相信你能行的！將來你要學成了，隻要不嫌我老朱的地方小，就屈就去我老朱的廠子幹，我隨時敞開大門歡迎你！”
    朱茂昌大約喝多了一點，感慨頗多，一番掏心窩子的話說下來，倒是讓蘇妍感動不已。未來的恒昌藥業集團大佬，現在創業剛剛起步，能站在亦師亦友的立場上給她說出這麽一段話，給她分析時事，為她指引方向，鼓勵她努力學習，這樣的諄諄教誨，不是真正關心她的人，是說不出這樣一番話來的。
    而朱茂昌透露的信息也讓她確認了恒昌藥業發跡的第一個藥材加工廠，已經成功被朱茂昌收入囊中，各種艱辛雖自不必說，但蘇妍也明白。國企改製這一塊一直就是個敏感的話題，企業股權的轉讓，必定牽涉到標的企業上下遊產業鏈、企業內部資產交接、職工人員的妥善安置等方方麵麵，承接一個原國企廠子，並不是簡簡單單地出了錢就完事的。
    尤其是涉及職工安置的問題，處理不當容易引發大規模上訪或聚眾鬧事等突發性事件，原有的高高在上的國企職工身份被一次性買斷，變成了不值錢的民營企業職工身份，這種身份的轉換必定伴隨著無數的異議、爭端甚至是聚眾鬧事。
    當然，如果企業職工被分流到其他國營廠子裏也就罷了，國企職工身份還保存著，隻不過職位和收入發生了改變，相對來說還算比較容易處理。
    但是既然上級單位要進行企業改製，將藥材加工廠轉讓出去，轉讓條款必定是設置了投資方必須接納的附加條款，這種屬於賣家市場的附加條款，投資方隻能且必須全盤接受，才能達到上級單位的初步要求。蘇妍雖然不知道在收購藥材加工廠過程中的，上級單位提出的附加條件、隱形條款以及投資額達到了多少，但就看朱茂昌一去省城就達到了小半年，直到年底才趕回來帶著手下人在餃子館吃個年夜飯的情況來看，恐怕其中過程也頗為曲折。國企和政府的便宜可不好占啊！
    既然朱茂昌不打算詳細說，蘇妍也就不再探尋過多，了解了相關信息，蘇妍對年後接下來的螞蟥幹生意，心裏就有了譜。
    ……
    樓下的蘇妍在穿梭忙碌，樓上的顧西琛在悠然用餐，少年隱秘的心事，少女大咧咧的毫不在意，未來藥業大佬創業路上的酸甜苦辣，都在這個喧囂熱鬧的大年夜裏暫時落下了帷幕。
    臨近午夜，送走了餃子館裏全部的客人後，大家清掃完衛生，整理好餃子館的各式物品，劉慶華如約給大家發了紅包、工資和三倍的日工資，給勞累了幾個月的眾人發了豐厚的獎勵，每個人都喜氣洋洋地揣著鼓鼓的荷包，高高興興地下了班，準備享受為期六天的年假。
    十二點的時候，天空飄起了雪花，星星點點的白自天空悠然而下，地上瞬間便落了薄薄的一層雪，又是一個瑞雪兆豐年的好兆頭啊！
    徐奶奶、劉慶華和蘇妍相互攙扶著往小院走去，手電筒的光芒刺破了黑暗，照亮了回家的路，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將落後偏僻的小縣城渲染的格外熱鬧，有煙花嘯叫著衝上天空，在深藍的夜幕上炸開一道絢爛的煙火。
    明天又是新的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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