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蘇無罔在看書,煉金術,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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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發如雪,高懸在圖書館古老的樓梯欄杆上,蘇無罔獨坐在禁書區的螺旋階梯上。
    厚重的魔族典籍攤開在膝頭,羊皮紙頁散發著陳年的墨香與淡淡的腐朽氣息。高處狹小的彩繪玻璃窗透進一縷月光,在書頁投下斑駁的暗影。
    蘇無罔的指尖懸在書頁上方,遲遲沒有翻動。
    那些關於煉金術的古老文字在眼前遊動,賢者之石的圖紋在燭光下忽明忽暗。
    身後傳來窸窣聲響,影子在地麵扭曲蠕動,無數猩紅的眼瞳在黑暗中次第睜開。
    【果然,一切都起源於欲望,】心魔李在耳畔纏繞感歎。
    【人這種東西,就是沒有渴求沒有進步啊,就像最早的方士追求的也是點石成金一樣。】
    蘇無罔的睫毛在燭光中投下細長的陰影,【可欲望超過能力,就會招徠災禍。】
    自己見過了,肅帝追求的長生、謝蒼寒追求的複仇、還有王簡明追求的守護,躁動的影子安靜下來。
    記載著賢者之石暴走事件的那一頁,還殘留著不知名的褐色汙漬,這是魔族原來世界招來外神的開始。
    【中庸之道,方得始終。】蘇無罔如此對自己說。
    李妄生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猩紅的眼瞳在陰影裏半闔著,像一隻饜足又厭倦的野獸。
    【啊,好煩。】他的聲音黏稠而低啞,帶著某種病態的倦怠,【不如全殺了吧~】
    影子在蘇無罔腳下扭曲翻湧,無數雙眼睛眨動著,惡意如潮水般蔓延。
    【死在外神手裏,不如全死在我手裏……嘿嘿。】
    他低笑,笑聲裏帶著瘋癲的愉悅,卻又轉瞬即逝,化作一聲無趣的歎息。
    即便蘇無罔已經承接天道,獲得神性,李妄生仍舊混沌不清。
    蘇無罔盯著書頁上晦澀的符文,思緒卻飄向更瘋狂的方向——如果把天道吞噬,自己會不會……稍微清醒一點?
    【本我!你有這個想法,就也不理智了! 】
    李妄生嗤笑一聲,伸了個懶腰,影子在他身後如潮水般退去,隻留下幾縷猩紅的微光在黑暗中浮動。
    【將軍來了,你和他聊吧。】
    懶散地閉上眼睛,聲音漸漸低下去,【困了……吃飯再叫我。】
    隻留下蘇無罔一人坐在月光搖曳的陰影裏,靜靜等待著那位即將踏入禁書區的來客。
    ——將軍在踟躕。
    蘇無罔能聽見他的心聲,那些翻湧的愧疚、擔憂、欲言又止,最終卻隻化作一句幹澀的問候:“你在這裏看書,很久了。”
    “這裏安靜。”
    蘇無罔鬆開手,書本墜落,將軍下意識接住,厚重的典籍在他手掌裏沉甸甸的,像某種無法推拒的責任。
    紅月的光透過彩窗斜切而入,將蘇無罔的身影分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他微微偏頭,銀白的睫毛在血色月光下近乎透明。
    “阿爾忒彌斯……你是叫這個名字吧?”蘇無罔念出仙墓秘境裏那個拗口的名字。
    將軍猛然抬頭,他已經太久沒聽到自己的名字了。
    蘇無罔架起手臂,倚靠在螺旋樓梯的欄杆上,臉上無喜無悲,隻有一片近乎神性的平靜。
    “我見過紫極,也見過他記憶裏的你們。”
    “昔日被保護者,如今保護他人。”
    他緩步走下台階,伸手,從將軍手中取回那本黑書。
    “一切都是我的選擇。”他的聲音很輕,不可違逆的宣告著,“天道算計也好,命運捉弄也罷——我都是自願的。”
    紅月的光偏移了角度,他的白發在暗處如雪般醒目。
    “不必愧疚。”他最後說道,身影已與將軍錯身而過,“做好分內之事就好。”
    他與所有人錯身而過,是那個本就不該出現在因果裏的人。
    “新魔神老大!我找到召喚色欲的方法了!就是……嘿嘿,有點低俗~”
    魅君風風火火地闖進禁書區,腳踝上的銀鈴隨著步伐叮當作響,腰間纏繞紗飄動著。
    他興奮地揮舞著卷軸,卻在蘇無罔抬眼的瞬間刹住腳步——那雙無波無瀾的眸子,讓他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
    “圖書館內,不要喧嘩。”不輕不重,卻讓魅君立刻捂住嘴。
    “是、是……”他壓低聲音,躡手躡腳蹭到蘇無罔身後,探出頭,“那老大~要看看儀式內容嗎?"卷軸被他拉出一角。
    【這也太低俗了】
    李妄生在影子裏也夠上來觀賞了一下,【要不去禍害合歡宗?他們肯定喜歡這套】
    “換一個儀式。”蘇無罔合上卷軸白發隨著轉身的動作流瀉而下,“可以把我算在儀式中,人越少越好。”
    魅君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他咬著下唇憋笑,視線在蘇無罔垂落的銀發上流連,若是纏繞落在鎖鏈上……軟塌、紅繩、祭壇,光想想這幾個詞,他就激動!
    蘇無罔已經見到了想象圖,他有些無語。
    “如果剝離汙染……身族會怎樣?”蘇無罔提問。
    他歪著頭想了想,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大概會裂開吧。”他抬手點了點自己的心口,“當年被迫融合的姐姐,會從這裏爬出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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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君眼底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暗色。
    “其實現在這樣也不錯。”魅君抬眸笑著。
    “雖然每次見麵都要拚個你死我活,意外的很美好。”
    蘇無罔側首看他,魅君在撒謊,他明明懷念在一起的日子。
    魅君感到一道目光穿透靈魂,仿佛連那些最深最暗的、連他自己都不敢直視的念頭都被盡數剖開。
    “如果你開心的。”蘇無罔收回視線,聲音平靜得很,“那我就這麽做吧。”
    魅君倉促低頭,長發滑落遮住微微發熱的臉頰:“……老大,你才三百歲吧。”
    咋這麽會撩人,長得又好看,一定招惹了不少情債。
    “那又怎麽樣。”蘇無罔往前走著。
    蘅絕已在長廊盡頭靜立多時,見那道身影漸近,他單膝觸地,鎧甲碰撞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陛下,何時攻入人界?”
    蘇無罔的麵容如水波般扭曲,轉瞬化作紫極的模樣。血瞳深處泛起漣漪,似有萬千因果在其中沉浮:“備戰便是,當務之急是處理【色欲】。”
    ——戰爭會喚醒【暴怒】,滋養【哀傷】,這樣的盛宴,自然要留作終章。
    他垂眸凝視掌心,無數因果線糾纏成死結,猩紅絲線深深勒進蒼白肌膚。
    破妄劍顯得格外可笑,最後斬斷因果居然是殺死所有有關之人。
    腦海深處,天道的聲音如同附骨之疽,不斷催促他斬斷因果,以身合道。
    既然眾生皆苦……
    血色月光穿透雲層,為他鍍上一層妖異的光暈。蘇無罔忽輕笑出聲——那便賜予平等的死亡吧。
    天道渴求結局,那就給它結局。
    反正這世間本就是一場將醒的噩夢,短暫的安眠,未嚐不是慈悲。
    眼中前路無期,泥坷險峰,不返歸途。
    【嘖嘖,感慨挺多啊~】
    李妄生懶洋洋的聲音插了進來,像把刀子似的斬斷凝重的思緒。【本我啊,人得樂觀點~萬一咱們先杠贏天道,再幹翻外神呢?】
    【等所有人都活過來——】李妄生來了精神,【第一件事就是揍蘇簡言那老登一頓!讓他整天板著張臉裝深沉!】
    他掰著手指頭數著,【然後拽著娘親去逛集市,買糖人,看雜耍……】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帶著罕見的柔軟。
    【這樣的結局,多好啊。】
    蘇無罔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頓。
    【確實……挺美好。】
    他淡淡地應和,血色月光下,唯有睫毛投下的陰影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那就希望,結局如此吧。
    ……
    孟禾睜開了眼睛。
    他眨了眨眼,適應著久違的光線。
    胸腔裏,心髒重新跳動的感覺如此陌生又熟悉。他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流,指尖傳來泥土的涼意。
    而昀澤還站在那裏。
    那個總是掛著玩世不恭笑容的師兄,罕見地苦笑著。
    然後,他做了一個讓孟禾呼吸停滯的動作——他輕盈地躍入坑中,與那具白骨並肩躺下。
    “師兄!”
    孟禾的驚呼卡在喉嚨裏。
    昀澤隻是跳了下去,跟那具與他身高相仿的屍骨平排躺著。
    一滴淚無聲地劃過昀澤的臉頰,墜入泥土。
    “師兄,你怎麽哭了?”孟禾蹲在坑邊,不解問道,“我活了,不該高興嗎?”
    “高興啊。”昀澤故意大聲回應。
    “我隻是,有點懷念當婆娑教聖子時,隨便一個眼神就能讓人跪地求饒的日子。”他的嘴角扯出一個誇張的弧度,“那些蠢貨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嘖,簡直爽翻天~”
    “到處咒人可爽了!”
    “可是師兄,”孟禾困惑地歪頭看著坑裏的昀澤,“你在哭啊。”
    “這叫喜極而泣!小屁孩懂什麽!”昀澤如此說,但更多的淚水背叛了他。
    那些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祭壇上搖曳的火把,信徒們癲狂的吟誦,還有被推上高台時,手中匕首反射的寒光。
    被推上高台分割活人祭品,信仰外神的沒一個好東西。
    妖族那靈汐應該被蘇無罔“好好”處理了吧。
    “那師兄當時是怎麽做的?”孟禾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啊,”昀澤挺起胸膛,聲音拔高,“唰地一下就割斷了那老東西的喉嚨!動作快得他都沒反應過來!”
    謊言。
    全都是謊言。
    真正的記憶是顫抖的雙手,是匕首落地的脆響,教主收留了他,他怎麽可能下得了手!
    還好“昀澤”來了……
    “師兄太厲害了!”
    孟禾興奮地拍手,隨即想起什麽似的,“對了!今天是不是又到煉情宗那些弟子挑戰蘇哥的日子了?我們去找他吧!”
    “不去,反正蘇無罔不會死”
    昀澤懶在屍骸身邊,“我想再待會兒,你自己去吧。”
    當孟禾的腳步聲遠去後,昀澤終於放任自己蜷縮起來。
    他死死攥住白骨的手腕,指節發白。雙生子,一死一生,這就是他們的宿命嗎?
    夜風嗚咽著掠過婆娑教的舊址,無數亡魂的歎息。
    昀澤望著滿天繁星,無聲地再次重複誓言:他會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長久。
    “昀澤”這個名字,會有人一直記得的。
    畢竟,你是天生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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