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石壕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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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
    太子宮。
    扶蘇在抄著一本《國師詩集》,李緣就在旁邊拿著一根草翹著二郎腿哼著歌。
    自從上次從科學院回來後,嬴政和李斯就繼續投入到了工作中。
    大秦依舊在埋頭發展。
    他依舊在國師府享樂。
    如今,雪都下了好幾場了,眼看著年關又將近了;除了他來的第一年事情很多外,他發現之後這兩年都過得非常快,也許是因為秦國已經走在了正確的路上,他不需要再幹涉太多了。
    他對自己的定位一直都隻是個領路人。
    至於具體發展,秦國任何一個中層官吏幾乎都可以比他更好。
    那些穿越古代想以手段和古人去比、甚至走上政壇攀上巔峰的……李緣不懷疑後世確實有許多人有這個能力,但大部分普通人都是沒有的,他隻是一個興趣比較廣泛的普通人,他也屬於芸芸眾生的一員。
    他很有自知之明。
    “國師,這首詩為什麽這裏麵沒有?”
    扶蘇身旁,蒙恬看著他問道。
    詩歌,詩歌,詩與歌往往是聯係在一起的,在蒙恬的認知中,每一首詩都可以唱出來,每一首能唱出來的歌都可以變成一首詩。
    李緣停下了晃動的二郎腿:“沒什麽,這首不適合寫進去。”
    那詩集裏的詩都是先賢所作,隻不過是他在一些場合背了出來,然後就被王綰等人編纂成書了。
    由於裏麵各種各樣的詩詞都有,以至於許多先生甚至將李緣冠以‘詩祖’‘詞仙’等諸多稱號。
    李緣曾對此感到慚愧無比、自覺受之有愧,卻由於無法說出真相而心中鬱結。
    到後來,當學宮有人請求把詩集當成小學教材、以增加孩子們的文學素養時,李緣改變了想法,主動貢獻了大量詩詞。
    他是覺得當文抄公很丟臉,他也不在乎名聲,不喜歡裝逼;可如果是用於教化孩童,那他想,就算那些先賢知道了,恐怕也不會因此責怪他。
    那些詩詞,會如同當初他學習時一樣,在孩子們心中留下一個印象。
    未來的某天,當他們經曆某些事情的時候,曾學習過的詩詞會如同一個人生回旋鏢,正中他們眉心的同時告訴他們:這就叫詩。
    情感會構成一個時空通道,讓那些經曆過的人在詩歌中相見。
    聽到李緣說不適合,蒙恬若有所思。
    許多先生一提到國師,都會對他的文學水平讚不絕口;但五國有一些古板至極的讀書人,他們對國師的詩詞和文章全然不信。
    ‘天底下哪有這麽年輕就能寫出這麽多名篇的人?指不定從哪抄的……’
    他們承認那些詩詞和文章的優秀,也知道那些詩詞以前沒有,但就是不信李緣這個年紀能作出來。
    這種言論被秦人嗤之以鼻。
    有秦國的讀書人指出,這些人是在以否定國師來否定秦國,然後激起了秦人甚至天下許多百姓的憤慨。
    國師仙人之才,寫些東西怎麽了?你們不信?愛信不信!
    可國師自己都是一副對這些詩詞不上心的態度……
    他低頭看向那本詩集,扶蘇正在抄一首長詩,按照國師的劃分,這好像是屬於五言古詩?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牆走……
    ……如聞泣幽咽。
    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
    蒙恬沉默許久,他的知識儲備能讓他看懂這首詩,他所知道的現實也能讓他理解確實有那樣的事;但他畢竟沒經曆過,所以他體會不到什麽情感。
    “國師,石壕村在哪?”
    ……
    漢中郡。
    一個老者從縣城的醫館走了出來。
    門口,一對年輕夫婦正等在這,看到他出來,三人一起朝著家中走去。
    “爹,我在付家的商行找到事了。”男人說:“隻不過要去郡城駐守,五天在郡城五天在縣裏輪著來。”
    “怎麽沒去田家的?”
    “田家給的待遇太好了,我懷疑他們是為了討好您刻意如此,所以拒絕了。”
    “嗯,也好。”
    他們一家是從齊國遷徙而來的。
    老者靠著一手家傳的醫術,在縣城的醫館裏當了醫官,收入還行,至少能讓家人吃飽穿暖。
    這個醫館是朝廷開的,秦國朝廷有規定,藥材隻以比成本價高一點的價格出售,如果百姓隻是來問診、自己去山上采藥,那拿著身份證明則可以免費詢問,以至於秦國各地朝廷醫館幾乎都隻能做到收支平衡、少部分虧錢、郡城的有薄利——這還是沾了大發展後許多百姓手中有錢的光,如果是以前,大部分百姓們則隻會來問個病,然後自己上山采藥或者托民間采藥人幫忙,花費比醫館少得多。
    至於他們這些醫官,朝廷給醫官們準備包括住房、食宿在內的一應生活用度,相對應的,收入方麵雖然比普通百姓高了點,但也絕對算不上富裕。
    不過這也是有好處的,醫館內的醫官可以翻閱秦國所有醫書、定期接受科學院醫學院和朝廷太醫館的指導和培訓;對於那些不在乎錢財隻在乎醫術的人來說,朝廷醫館是絕對的首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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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從現有數據來看,此時的秦國醫者中,大部分都稱得上醫者仁心,朝廷醫館幾乎吸納了秦國九成的醫者。
    或者說,這個時代能稱得上醫家之人的,都是寧可藥架生塵也不願意財源廣進的賢者。
    兒子說完,老者又看向兒媳。
    兒媳搖了搖頭,今天她去朝廷的製衣廠應聘,落選了。
    對此,不管是她還是老者、丈夫都不覺得意外。
    秦國如今適合婦女的工廠太少了,朝廷說是因為原材料受限,她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想進去的人太多了。
    更何況,他們一家還是齊國遷來的,雖然沒和其他遷徙者一樣欠朝廷許多債務,但總歸是外來者。
    三人結伴朝著城外的家走去。
    城內太貴,他們能住得起、但沒必要。
    雖然生活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但他們也隻是普通百姓,朝廷不欺壓、生活安穩、食有糧居有所,便已是普通百姓的盛世了。
    回到村裏。
    村民們紛紛向他們問好。
    一個有學問的人、不管是讀書人還是會醫術的,都是值得人們尊敬的。
    黃昏時,裏長帶著三個小吏打著火把來到了村裏。
    “縣裏要統計青壯人口,我來登記下。”裏長說:“縣令說是要拿這個去郡城爭取幾個廠的名額,你們村裏有多少人?”
    在小吏核查村中青壯時。
    醫者家裏,登記完回來的男人看向自家老爹:“縣令這莫不是在……攜民意哭求?”
    按照此法,如果他是縣令,去了郡城之後大可以拿著數據哭訴:你們看看,我們縣有多少青壯,可資源就那麽點,怎麽發展得起來啊?
    甚至思維再拓寬一點,可以拿縣中以前的經濟數據、或者縣裏某些短板做輔助。
    總之一句話:我縣慘啊!郡城不幫點我們該怎麽辦啊?
    老者搖了搖頭。
    “爹,是我想得不對嗎?”
    “你想得很對,但老夫的意思是,不要管這個事。”
    老者見過的事比兒子多,一些心思也比兒子多。
    僅僅這個舉動,他想到了更多的方麵。
    縣令真的不知道本縣的青壯數據?
    為什麽要派人挨家挨戶核查?
    為什麽隻要青壯數據?
    這似乎是一個不能深究的問題……
    ……
    楚國北部。
    一處村子裏。
    一個中年讀書人背著一個行囊走進了村子,想要在這裏借宿一晚。
    可村子裏沒幾個人,大多都是老弱婦孺,青壯更是一個都沒見到,唯一一個青壯還是一隻不知道是流浪貓還是村民家養的小貓——如果它也算青壯的話。
    尤福看了看村中,選了一戶看上去房屋最好的人家走去。
    不是他嫌貧愛富,而是相對較好的人家,才可能有多出來的地方供他休息;不然去了貧苦人家裏,就算人家好意收留他,他也不好意思麻煩對方。
    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老人。
    四十多歲的年紀,也就比他大十多歲而已,但身體看上去很明顯蒼老無比,幾乎與七十歲老人無異。
    麵對對方的不信任,尤福打開行囊露出了幾本書和幾卷竹簡——這是讀書人才會有的。
    老人將他迎了進去。
    家中還有一個老婦,以及一個較年輕的女子和兩個孩子,一個大約四五歲,一個還隻有一兩歲的樣子。
    角落擺著一個櫃子,上麵有著一些草藥,一旁還有一個搗藥石罐。
    普通人家是不會有這些的。
    “叨擾幾位了!”
    他行著禮,引得三個大人連連擺手。
    “你是讀書人,可否幫我們念下信?我們的兩個孩子被朝廷征徭役征去了,今日接到了小兒通過秦商寄來的信,可我們都不識字……”兩個老人很明顯有些不好意思。
    尤福當即點頭,這是他應該做、且有能力做到的。
    年輕女子帶著孩子進了裏屋,男人接過信件,和兩個老人一起坐在窗邊,借著月光看向信件。
    “爹娘在上,兒給二老叩首,兒活著。”
    聽到此話,兩個老人相視一笑,心裏最重的負擔悄然落下。
    “隻不知何時得以歸鄉侍奉,此次來信,亦有事告知。”
    “前日天大寒,朝廷無禦寒衣物下發,大哥體弱,當夜不……”
    尤福的話戛然而止。
    月光依舊,照耀下的信紙略微泛黃,商行代筆者的字跡很是清晰,但在他眼中卻那麽扭曲、沉重。
    兩個老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夜風拂進,吹動了信紙的一角,也掀翻了尤福的心。
    寂靜中,兩個老人好像知道了什麽,老婦默默接過了信,帶著悲意閉上眼,低頭不語。
    尤福很想安慰他們。
    可千言萬語堵在喉間,怎麽也開不了口。
    沉默間,老婦默默地給他拿來了一床竹席,一疊薄被。
    正要開口感謝時,村口傳來一陣聲音。
    “縣衙征徭令到!石溝村出十人,今夜……”
    聽到這話,老婦人趕忙看向老伴:“快去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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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
    老人瞬間知曉了什麽,但隻能哀歎一聲,連忙朝著裏間走去。
    尤福跟著老婦人走出門,想看看情況。
    小吏語氣凶狠,看到尤福身上的衣服後頓時明白他不是個普通人,且隻是留宿這裏,於是便瞪了他一眼。
    “六十以下者皆可征,你家老頭子呢!”
    “我家老頭子前日過世了,墳都在山上,我家實在是沒人了……”
    “我也是按律辦事,你家必出一人,不然我要受罰,既然你老頭子死了,你讓你兒媳……”
    “不要!”老婦人連忙說道:“老頭子在世時,老婆子我也跟著學過幾下藥理,我跟你們去吧,能給你們抓草藥的!”
    小吏還想說什麽,但帶著忌憚看了尤福一眼,最終隻是麵色不善的點了點頭。
    老婦扭頭回頭看向尤福,臉上已經有些淚水:“先生,抱歉無法招待您,席子和被子都已備好,委屈您了。”
    看著她那祈求的神色,尤福知道她祈求的是什麽,黯然的點了點頭。
    看著老婦被小吏帶走,尤福心裏思緒翻湧。
    這個時節,真的是發徭役嗎?
    小吏半夜來此,真的是為了招丁?
    必出一人,卻不求證是否死去,開口就指明女子?
    眼前的一幕,讓他心裏五味雜陳。
    他失神的走入屋內,打開了行囊,拿出了裏麵幾本紙質書之一的《國師詩集》。
    翻到那首《石壕吏》。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中年人,背著行囊和他一樣露宿村中;兩人一樣的窘迫,一樣的心生憐憫,一樣的無能為力……
    ……
    太子宮。
    編了一個曾經經過魏國的故事後,李緣看著有些愣神的蒙恬。
    “你還小,但你父親、祖父他們一定見過以前的時代。”
    古代的所有盛世,都與底層百姓無關。
    所以杜甫的許多詩,其實放在大部分時候都與可以是現實寫照。
    後世能找到的史料記錄裏,僅春秋時期224年裏,華夏大地上有三十六名君王死於內亂或戰爭,五十二個國家被滅,有記錄的戰爭四百八十多次。
    這些是後世還能找到的。
    是諸侯貴族們之間被記錄下來的。
    那些沒找到的,那些屬於底層百姓的苦難,又還有多少?
    所以李緣一直很敬佩嬴政。
    不管他的動機和原因是什麽,僅以現實結果來說,始皇和秦國對華夏的功勞,可垂萬古!
    “如果沒有秦國,如果秦國無法統一,繼續戰亂下去,天下處處都是石壕村。”
    蒙恬看著他,凝重的點了點頭。
    這一刻,他和其他諸多先生一樣,對這些詩作的真實性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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