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姬離攏了攏陸昭身上的大氅：“你先進去。”
    陸昭下意識的蹙起眉頭，“妻主不進去嗎？”
    “我去看看姬舒，他今日未曾用膳。”
    陸昭點了點頭，“難怪妻主買了這般多吃食，原來是給姬舒的。”
    聽著他話裏的酸意，姬離忽的就笑了，“你與弟弟計較什麽？”
    姬離雲淡風輕的話卻是讓陸昭一怔，隨即耳尖染上一抹緋色。
    他輕咳一聲。
    指尖輕撫姬離袖口暗紋："今夜寒重，妻主可需侍身……暖榻？"
    姬離挑眉看向陸昭，“嗯？”
    男人微微錯開與她對視的目光， "侍身新得了西域安息香，燃起來……纏人得很，妻主可要試試？"
    姬離聽出了他話裏的暗示之意。
    她唇角輕輕牽了一下，“我是去看弟弟，自然要回來與夫郎同寢。”
    對上姬離那雙狹長的鳳眸，陸昭臉上難得的露出一抹不自在。
    “妻主快些回來。”
    丟下這麽一句，他轉身就朝著屋內走去。
    ……
    暮色沉沉，風雪漸起。
    姬離披著白色大氅，踏著碎雪而來。
    推門時，屋內未點燈，隻有一豆燭火在案前搖曳，映出姬舒孤坐的身影。
    他未束發，墨發如瀑垂落肩頭，襯得膚色愈發蒼白。
    手中執一壺冷酒，自斟自飲，琥珀色的酒液滑入喉間，喉結微動，卻似飲的不是酒，而是某種無法言說的寂寥。
    “姬舒。”姬離輕喚。
    他指尖一頓，未抬眼，隻是低笑一聲：“怎得空來我這了？”
    姬舒的聲音微啞，似被酒浸透，又似被夜風吹涼。
    姬離走近，見他案前散落幾頁信箋，墨跡早已幹涸，卻仍能辨出字跡淩厲，似刀鋒刻骨。
    那是她以前還是姬離的時候出征在外寫給姬舒的家書。
    姬離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將手中的油紙包輕輕放在案上，紙包散開，露出幾塊桂花糖糕，還有一個小狗糖人。
    是幼時姬舒最愛的點心。
    “路過，想起你小時候總纏著我要這個。”姬離語氣平靜，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姬舒終於抬眸。
    他的目光先落在糖糕上，怔了一瞬，又緩緩移到姬離臉上。
    燭光裏，她眉眼依舊如畫，隻是再不是當年會摸著他頭發哄他的姐姐了。
    “……難為姐姐還記得。”姬舒輕笑，指尖無意識的攥緊了，力道有些重。
    姬離看著他，忽然發現桌上的銀簪。
    那是她先前所贈。
    姬離心頭微動，卻終究什麽也沒說。
    “趁熱吃吧。”她轉身欲走。
    “姐姐。”
    姬舒忽然喚住姬離。
    姬離回頭，見他唇角噙著笑，眼底卻一片晦暗。
    姬舒不語，隻是仰首飲盡杯中殘酒，唇角微勾，笑意卻未達眼底。
    “明日我便回黎川了。”
    窗外雪落無聲，屋內燭火輕晃，在姬舒眸底投下一片晦暗不明的影。
    殿內一時寂靜，隻聽得見雪落窗欞的輕響。
    許久，姬離才開口：“保重。”
    姬舒笑了笑。
    “姐姐也是。”
    待姬離身影消失在了屋外，姬舒才緩緩拿起一塊糖糕。
    甜膩的桂花香在唇齒間化開，卻莫名泛著苦。
    他垂眸，瞧著桌上的銀簪。
    終究沒告訴姬離，今日他也出去了，朱雀城中，攤販跟前，他聽見姐姐說為難。
    他閉了閉眼，忽的抓起捉上的銀簪，力道不重，卻似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若姐姐為難，我走便是了。”
    風雪夜，燭影深。
    姬舒終究未說痛，可那壺酒，那一封封家書，那未落的淚，全都替他訴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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