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房間時，王子維已經洗漱完畢，站在民宿一樓的落地窗前，望著遠處邛海泛起的粼粼波光。他看了眼手表，十點整，是該叫醒那幾個昨晚鬧到淩晨的女孩子了。
    上樓敲門時，程慧睡眼惺忪地拉開房門，頭發亂蓬蓬的，懷裏還抱著枕頭，顯然還沒完全清醒。林小雨和謝語更是直接裹著被子，一副“再睡五分鍾”的賴床模樣。王子維靠在門框上，懶洋洋地說“再不起來，早飯可就沒得吃了。”
    這句話比任何鬧鍾都管用。十分鍾後，幾個女孩子已經收拾妥當，素顏的臉上還帶著點困倦，但眼神已經亮了起來。
    他們去的這家抄手店藏在巷子深處，店麵不大，門口支著幾張小木桌，老板是個精瘦的中年男人，手上的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擀皮、包餡、下鍋，一氣嗬成。
    “老麻抄手”是四川的特色，皮薄餡大，湯底是用豬骨和雞架熬的，濃鬱鮮香，上麵飄著一層紅油和花椒粉，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程慧夾起一個，輕輕咬開，肉餡的汁水立刻溢出來，混合著麻辣湯底，吃得她鼻尖冒汗，卻還是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林小雨被辣得直吸氣，灌了半杯冰豆漿才緩過來“這也太麻了吧！”
    王子維笑著遞給她一張紙巾“這才叫‘老麻’，不然怎麽對得起這名字？”
    謝語倒是吃得麵不改色，甚至還要再加一勺辣椒油，惹得齊天直呼“狠人”。
    吃飽喝足，一行人開車前往邛海邊的廬山。山腳下已經排起了隊，索道站的工作人員熟練地安排遊客上車。
    車廂緩緩上升，腳下的景色逐漸變得渺小。邛海的全貌在視野中展開，湖水湛藍，像一塊鑲嵌在群山之間的寶石。程慧指著遠處的水麵“快看，那兒有船！”
    王子維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幾艘漁船正緩緩劃過湖麵，拖出長長的波紋。
    索道到站後，迎麵是一座古樸的寺廟，紅牆青瓦，香火繚繞。廟前的空地上，幾隻猴子悠閑地蹲著，見有人來，也隻是懶洋洋地瞥一眼，完全沒有峨眉山猴子那種“此路是我開”的囂張氣焰。
    “這些猴子還挺有禮貌。”林小雨小心翼翼地遞出一塊麵包，猴子接過去，居然還點了點頭，像是道謝。
    謝語笑得直拍手“比某些人還有素質！”
    下山的方式比上山刺激多了——單人滑板車！
    工作人員簡單講解了操作方式，幾人各自選了一輛車。林小雨有點緊張，抓著把手不敢鬆，齊天在她旁邊笑道“別怕，就跟騎自行車差不多，就是快一點。”
    “快一點？！”程慧還沒反應過來，齊天已經一馬當先衝了出去，留下一串興奮的尖叫。
    蔣悅和謝語緊隨其後，滑板車在蜿蜒的山道上飛馳，風呼呼地從耳邊刮過，兩旁的樹木飛速後退。林小雨終於放開膽子，加快速度，長發在風中飛揚，笑容燦爛得像陽光。
    滑板車一路衝到山腳，幾人的肚子也準時咕咕叫了起來。王子維早就訂好了當地一家老字號餐館，招牌菜全是西昌的特色。
    桑拿蝦——活蝦直接倒入滾燙的石鍋裏，蓋上蓋子燜幾分鍾，蝦肉鮮甜彈牙，蘸著特製的蒜蓉醬，一口一個停不下來。
    南瓜魚頭湯——金黃濃稠的湯底，魚頭燉得酥爛，南瓜的甜味完美中和了魚腥，喝下去胃裏暖洋洋的。
    臘肉鱔魚——臘肉的鹹香和鱔魚的鮮嫩結合得恰到好處，醬汁濃鬱，拌飯吃簡直絕配。
    涼拌雞——雞肉緊實，皮脆肉嫩，調料裏加了西昌特有的木薑子油，香氣獨特。
    野菜炒雞蛋——山裏的野菜清香撲鼻，雞蛋炒得金黃鬆軟，簡單卻美味。
    招牌臭豆腐——外皮炸得酥脆，內裏綿軟，蘸著辣椒麵，聞著臭吃著香。
    青椒土豆絲——家常菜也能做得驚豔，土豆絲切得極細，青椒的微辣提味，爽口解膩。
    幾人圍坐在圓桌旁，筷子幾乎沒停過。齊天一邊往嘴裏塞臘肉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這頓吃完，我怕是連晚飯都省了。”
    程慧夾了塊桑拿蝦放到王子維碗裏，笑道“獎勵哈你，安排得可以。”
    王子維看著她，眼神柔和“這才剛開始，下午還有更好玩的。”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餐桌上，食物的香氣混合著歡聲笑語，這一刻的溫暖，讓人忍不住想拉長時間，再慢一點，再久一點。
    午後陽光斜照在邛海波光上，靈鷹寺的灰瓦飛簷在蓊鬱的古柏掩映中若隱若現。車剛停穩，程慧就怔住了——山門前的千年銀杏樹下，幾個老僧正在掃落葉。竹帚刮過青石的沙沙聲，與邛海的浪濤聲奇妙地交織在一起。
    "這廟"她下意識整了整衣領。王子維正要掏手機拍照，突然發現程慧的站姿變了——脊背挺直如青竹，雙手自然垂落卻暗合某種儀軌，連呼吸節奏都放緩了。
    斑駁的朱漆山門上，"靈鷹寺"三個隸書大字已褪成暗金色。齊天湊近看門柱上密密麻麻的劃痕"這怎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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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刀痕。"程慧輕觸一道最深的裂痕，"明末張獻忠屠川時，僧眾在此阻敵三日。"她的指尖在某個梵文刻印處停留片刻，那是用金剛杵硬生生鑿出的《楞嚴咒》片段。
    林小雨突然指著屋簷"快看那些風鈴！"
    十二枚青銅驚鳥鈴懸在翹角下，鈴舌竟雕刻成鷹喙形狀。山風掠過時，鈴聲不似尋常寺廟的清脆，反而發出類似鷹唳的銳響。謝語莫名打了個寒戰"怎麽感覺像被什麽東西盯著"
    大雄寶殿前的香爐泛著幽藍銅鏽，三柱未點燃的線香靜靜躺在供桌上。程慧剛要取香，住持突然從經幡後轉出——這是個瘦削的老僧，右袖空蕩蕩地飄著，左手指節卻粗大如古鬆根。
    兩人目光相接的刹那，殿內長明燈的火焰猛地躥高。老僧深陷的眼窩裏眸光如電，在程慧臉上停留半秒，又掃過她手指處的繭子——那是練習槍械的痕跡。
    "施主隨喜。"老僧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擦過青銅鼎。
    程慧合十還禮，接過他遞來的卻是一把陳年艾絨，而非尋常線香。王子維注意到，當艾絨在香爐點燃時，青煙竟凝成展翅鷹形，久久不散。
    寺後七層石塔是鎮寺之寶，每層簷角都蹲著黑曜石雕的怒目鷹像。當程慧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時，最高處的石鷹眼睛突然閃過紅光。謝語拍到的照片裏，程慧的發絲無風自動，而塔影正好在她腳下組成展翅的輪廓。
    "這地方"回程車上林小雨還在翻照片，"你們注意到沒？全程沒見到一隻真鷹。"
    程慧望著後視鏡裏漸遠的寺廟，指尖無意識地撚著一顆菩提子。後視鏡裏，獨臂老僧站在山門前，空袖管飄得像招魂的幡。
    離開靈鷹寺的肅穆後，豐田阿爾法沿著環湖公路飛馳，車窗外的景色逐漸絢爛起來。邛海夢尋花海濕地公園的入口處，大片大片的格桑花在微風中搖曳，粉白紫紅的花浪一直綿延到視線盡頭。林小雨幾乎把半個身子探出車窗，發絲間別著的銀杏葉發卡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慢點開！"她揮舞著手機大喊，"我要拍vlog開場！"
    王子維笑著降下車速，後視鏡裏映出程慧支著下巴看窗外的側臉。她換了件露背的綁帶針織裙，白色肌膚在午後陽光下泛著蜜糖般的光澤，後腰若隱若現的蝴蝶骨像是精心雕刻的藝術品。
    金鱗沙灘最深處有家竹棚茶肆，茅草屋頂下掛著成串的貝殼風鈴。六人選了張臨水的矮腳茶桌，謝語剛坐下就踢掉高跟鞋，赤腳踩在溫熱的細沙上。她今天走的是冷豔路線——黑色工裝褲配短款皮衣，銀質鎖骨鏈隨著動作輕晃，接過冰鎮檸檬茶時，指甲上的墨藍色貓眼甲油在陽光下折射出危險的光澤。
    "你們看這個！"蔣悅突然從背包抽出個複古拍立得。她穿著size白襯衫配騎行短褲，腕表換成軍用戰術手環，仰頭喝烏龍茶時脖頸線條像柄出鞘的唐刀。"等會兒我給你們拍組大片。"
    當太陽開始墜向湖麵時，整個金鱗沙灘變成了熔金國度。程慧第一個走向水邊，綁帶裙的後腰設計讓她的背影宛如一幅剪影畫。她突然回頭，手指勾著裙擺微微提起，小腿線條繃出漂亮的弧度。"這張構圖絕了！"蔣悅半跪在沙灘上，拍立得吐出的相紙上，程慧的輪廓與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麵形成完美的黃金分割。
    謝語選了塊礁石當背景。她斜倚著岩石，皮衣滑落至肩頭，指尖夾著的薄荷煙在暮色中泛起幽藍霧氣。"眼神再冷點。"蔣悅指揮道。謝語聞言挑眉，突然扯開皮衣露出裏麵的黑色抹胸，相紙定格瞬間，她像極了電影裏準備執行任務的頂級特工。
    林小雨的拍攝走的是日係清新風。她蹲在淺水區，把格桑花插在鬢邊，雙手比耶時腕間的七彩水晶串叮咚作響。最絕的是有隻白鷺突然入鏡，蔣悅抓拍到的畫麵裏，少女與飛鳥的倒影被漣漪打碎成萬點碎金。
    當太陽完全貼近湖麵時，傳說中的"一線天"奇觀出現了。夕陽的光束在特定角度下，將整個邛海劈成兩半——左側是燃燒的橙紅，右側是沉靜的靛藍。程慧站在分界線上，張開雙臂的樣子像要擁抱整個宇宙。她耳垂上的流蘇耳環被風吹得狂舞，在照片裏拖曳出流星般的軌跡。
    "該你了。"程慧把位置讓給蔣悅。沒想到這個酷girl突然脫下襯衫跳進湖裏，隻穿著運動背心在水中騰空躍起。飛濺的水珠在夕陽下變成無數顆鑽石，拍立得吐出的照片上，她濕漉漉的短發甩出的弧度，恰好與遠處漁船的桅杆形成奇妙呼應。
    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前，林小雨提議拍張合影。六個人赤腳站在漸涼的海水裏，蔣悅把相機架在礁石上設置延時。倒計時十秒裏，發生了一係列混亂齊天被浪花嚇得後退撞到王子維，謝語的高跟鞋陷進泥沙，程慧忙著幫林小雨整理被風吹亂的劉海。最終成片卻是意外的完美——模糊的動態光影中，六個年輕人的笑臉比任何夕陽都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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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東西時，程慧發現獨臂老僧給的艾草灰從包裏漏出來，在沙灘上組成一個展翅的圖案。她輕輕用腳抹平，轉身時聽見貝殼風鈴清脆的響動，像是某種遙遠的告別。
    暮色中的西昌老街飄起麻辣鮮香，六人圍坐在"醉西昌"串串店的矮木桌前。紅油鍋底在煤氣灶上咕嘟冒泡，程慧揭開冰櫃門的瞬間，非四川籍的同伴們集體發出驚歎——四層竹篾托盤裏，碼放著近百種他們從未見過的食材，在霓虹燈下泛著奇異的光澤。
    "這是黃花菜？"蔣悅用筷子尖挑起一串嫩黃色花苞，每朵花蕊都被竹簽精準貫穿，像迷你向日葵花環。程慧直接把這串丟進紅鍋"鮮黃花燙八秒，比曬幹的口感脆十倍。"撈起時花瓣吸飽牛油，咬下去會爆出帶著山野清甜的汁水，齊天被燙得直哈氣也舍不得吐。
    林小雨正對著一盤翡翠色螺旋狀蔬菜發呆。"這叫兒菜。"程慧用指甲劃開層層包裹的嫩芽，"成都平原特產，清甜帶芥末香。"她在沸騰的白鍋（專門為不吃辣者準備）裏示範最外層老葉燙三分鍾吸湯，中心芽尖涮十秒保持脆爽。蔣悅嚐過後立刻追加十串，連湯底裏的碎末都撈得幹幹淨淨。
    "你們四川人居然串串吃苦瓜？"林小雨震驚地看著程慧往紅鍋裏下碧玉般的苦瓜圈。她狡黠一笑"秘訣是切薄片穿簽，高溫快燙隻留回甘。"果然，裹著蒜泥香油碟的苦瓜片，竟吃出類似哈密瓜的奇妙甜味。連最抗拒苦味的蔣悅都忍不住偷走兩串。
    兔腰是今晚的硬核挑戰。粉嫩腰子兩個一串，程慧掐著表燙到剛斷生，林小雨閉眼咬下的瞬間，髓質在齒間迸出奶油般的濃香，腥氣早被鍋底的幾十種香料馴服。齊天邊嚼邊嘟囔"這玩意兒在英國能賣101novel.com鎊一串"
    當程慧搬出鎮店之寶——棒菜時，連店員都湊過來圍觀。這種形似狼牙棒的根莖植物，去皮後切條如白玉通透。"成都人叫它"菜中茅台"，纖維比筍還細。"蘸幹碟後有種類似鬆露的礦物質香氣。蔣悅默默記下學名"抱子芥"，說回上海要網購十斤。
    最絕的是收尾的南瓜串。橙黃瓜肉切成坨，紅鍋裏燙到耙，甜味被牛油激發到極致。林小雨發明新吃法把煮軟的南瓜裏塞進香菜牛肉，甜鹹辣三重暴擊。六人吃到老板加第三次水時，程慧突然變戲法似的摸出幾串紫色小花"最後彩蛋——新鮮花椒葉。"嫩葉在白鍋裏蜻蜓點水般一涮，麻香立刻喚醒被辣麻木的味蕾，像給舌頭做了套巴蜀式spa。
    淩晨兩點，他們晃著沉甸甸的肚子走回民宿。街角燒烤攤飄來孜然香時，齊天突然哀嚎"完蛋，我現在看電線杆子都像串串簽子！"月光下，程慧手腕上不知何時蹭到的辣椒籽，正閃著細碎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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