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達部署點的頭兩個小時，戰艦內開啟了戰備狀態。素日連陛下都難得一見的絕密精英此時全員出動，各自領命駐守於戰艦各個機要點位。
    偶爾對上視線時，他們還會微笑著望過來，也並不像是傳聞中的那麽恐怖。
    諾亞收回視線，他和副官先生守在溫德爾身邊待命。
    畢竟他們都不知道64的具體行動安排，暫且走一步看一步。戰艦目前已經開啟了最高等的反偵查，行進在航路上，如同森林中潛伏的獵手。
    幽藍的白光映照在高坐在指揮高台上的溫德爾冰冷莊肅，諾亞望著他有些出神，發現溫德爾坐得太高太高。
    突然，副官先生輕撞了下他的肩膀。
    “嗯？”
    “看什麽呢，上將工作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不習慣啦？”
    “有點吧，但又覺得應該早點習慣。”
    副官狀態倒是很鬆弛，他隻是笑，又或許是慣於用笑來掩蓋真實的情緒：
    “我倒是覺得你不習慣也沒事，上將不一定真的希望你走上和他一樣的路……往好處想，或許這次結束後，就可以放你們出去玩了呢。”
    諾亞揚起一邊眉毛，覺得他話裏有話。
    這人不會是知道點什麽內部消息吧。
    但副官已經閉上了他的大嘴巴，用兩顆靈活的眼珠子示意著諾亞向上看。
    ？
    溫德爾淡藍色、像是冰海的眼睛正沉靜地望著這邊。他略過帶薪摸魚的下屬，輕輕朝諾亞頷首。
    諾亞憋笑，朝副官先生聳聳肩，乘坐著升降梯去到溫德爾的身邊。
    指揮台視野極佳，前方鋪展開的屏幕上清晰呈現著航行實況，附有艦隊中樞智能分析航路狀況的實時數據。巨型戰術屏幕幾乎覆蓋住整個指揮室的牆壁，上下縱長20米，中樞智能同時連接著各個控製室檢測狀況。
    幽靜寰宇深邃遼闊，群星逸散似若金沙。巨型的戰艦航行其中，也不過一葉飄搖之舟。
    “他有和你說什麽嗎。”
    很明顯這個“他”指的是64。
    諾亞遲疑了一下，有點發慫。那自然是說了的，都到這個地步了怎麽可能還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當年在另一個世界的攝政王送給諾亞的半塊方舟碎片現在就被他帶在身上，同時還有一塊從於謝那裏摳出來、本世界的方舟碎片。
    64說這倆東西有用。
    隻是……他一個人要進到敵軍老巢裏找入口這件事，是可以說出來的嗎。
    爸爸絕對會生氣的。
    他糾結的時候會不自覺地瞪大眼睛，因而顯得額外聰明，溫德爾一看他這表情就能猜到是怎麽回事。
    “說吧，”他一手扶著額角，手肘撐在扶手上“我不生氣。”
    “64想讓我親自進到對麵主艦找一個入口。”
    完全不用多作任何思考，溫德爾抬眼，聲音雖然不大，也聽不出起伏，但莫名有種斬釘截鐵的感覺。
    他說“不行。”
    聲音甚至開始結冰……果然生氣了吧。這一定是生氣了啊。不是說好不生氣的嘛。
    諾亞試圖掙紮一下“64說包沒事的。”
    溫德爾沒說話，隻是暫時移開了盯在前方的視線，側目凝視著諾亞。無需多言，諾亞自己的底氣都像個漏氣的氣球，滋滋啦啦地癟了一半。
    信64還不信王八會上樹，估計溫德爾現在對64的信任度已經跌破了0的分界線——負數。
    諾亞發現自己很難替64說話。
    因為到目前為止，這都隻是64自己想做的事，而已。他至今並未給出明確的籌碼，所以溫德爾也並不會交付多少信任。
    哪怕——他知曉64的真實名姓。
    【告訴他。】64的聲音忽然響起在耳畔【那道入口所在的戰艦，就是白鈺真實的藏身處，想要解決白鈺，就必須要確認這一點——而這隻有我能做到。】
    “證據。”聽過諾亞轉述的話，溫德爾隻拋出兩個字。
    【雪蜃樓。】
    諾亞眉頭一擰，他想不通為何64會突然提起雪蜃樓。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起64曾經說過，具有罅隙屬性的存在會相互吸引。
    諾亞“入口裏麵是雪蜃樓。”
    【準確來說，是雪蜃樓所存在著的特殊位麵。】
    一切似乎有跡可循了。白鈺竟然也在尋找雪蜃樓，能和之前列那狐在雪蜃樓中的言論相互印證。
    列那狐明明是璆琳親信，但他在雪蜃樓中卻說自己受離鄉人的老東西指派，結合之前的情報，很有可能在離鄉人內部有和白鈺勾結的人。
    而璆琳對此了若指掌，那列那狐便是得到她的授意在其中周旋的人——也想調查雪蜃樓的她順勢而為，暗中把雪蜃樓的收獲攔截在了自己手中。
    很顯然她並不會因為白鈺的兄長身份而交付信任。所以白鈺才會在南部親自現身，找到璆琳。
    諾亞一字一句地問出那個埋藏已久的問題“那你呢，你要到裏麵做什麽去，變成第二個宮餘嗎。”
    【我要到裏麵，做一場好夢去。】
    諾亞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不妨礙他對64未來的判斷。在諾亞看來，他所找尋的入口，就隻是一片安眠地而已。
    這樣真的有意義嗎，他所求的已化為泡影，去安眠地中催生的美夢也不過隻是一場美夢。
    或許64最好的結局就是應該停止尋找入口，就這樣接受結局，跟諾亞一起回去。
    【這可不行啊……小少爺，是不是最好的結局那是該由我來選的，而不是你，或他，或任何人。】
    64再一次回絕諾亞的挽留，很平和地給諾亞定下後續安排
    【等我要做的事情之後，你讓你爸爸給你帶出來，他肯定能，然後就可以炸掉那艘戰艦了，我沒記錯的話，白鈺就在那裏麵。】
    諾亞……
    諾亞“聽起來很簡單。萬一你記錯了呢。”
    【不可能。白鈺那種性格的根本不會把看重的東西交給別人看守。】
    諾亞深深地吸氣、呼氣。64去意已決，多說無益。
    既然無法阻止，那他現在唯一能夠做到的事，就是幫助64達成他的願望，幫助溫德爾剿滅——
    白鈺。他的老師，他的親人，他立場的對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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