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城的篝火映照著星空，王邈坐在城隍廟廢墟上，手中的野花忽然泛起微光。李雪遞來一塊乾糧，目光卻落在他腕間若隱若現的北鬥星紋上——那些紋路比前日更加清晰，宛如用金線繡在皮膚上的星圖。
    “淩霜去排查其他城池的逆命分壇了，”她撕下一塊乾糧遞給王邈，“天機閣傳來消息，南方海域的魚群異象與逆命之氣無關，更像是...某種古老存在的試探。”
    王邈皺眉，咽下乾糧時感覺喉間有鐵鏽味。自從極北之戰後，他的靈氣運轉始終帶著細微的滯澀，仿佛經脈裏纏繞著看不見的絲線。他伸手按住胸口，那裏的北鬥星紋突然發燙，竟在月光下投射出一道虛影——那是初代守望者的輪廓。
    “李雪，你有沒有想過，”他望著虛影逐漸消散，“曆代守望者為何非要用生命修補天道？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誤解了使命。”
    李雪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父親的《太初曆書》殘頁。紙頁邊緣泛著焦痕，卻在火光下顯出隱藏的字跡：“當北鬥第七星與暗星共鳴，因果之鏡將現，鏡中之人或是敵，或是另一個自己。”
    “因果之鏡...”王邈喃喃自語，忽然想起血魔老祖臨終前的話，“逆命之氣能放大心中的惡，那如果我們用純淨的念力注入裂痕，會不會...”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震動！中州城中央的靈氣井噴出黑色煙霧，煙霧中凝結出巨大的鏡麵，鏡麵裏映出的不是眾人的倒影，而是王邈的臉——但那臉上沒有傷痕，眼神冰冷如霜，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歡迎來到因果之鏡，守望者。”鏡中人開口，聲音與王邈如出一轍，卻帶著刺骨的寒意，“這是你內心深處的另一種可能——當你在極北之地選擇接受黑暗，成為新天道的主宰。”
    李雪握緊玄陰幡，太陰真火在幡麵跳動：“你是...天道倒影的殘影？”
    “錯了，我是他，也是你，更是每一個在黑暗中動搖過的守望者。”鏡中人抬手，鏡麵邊緣浮現出曆代守望者的身影，他們的眼中都閃爍著同樣的冰冷光芒，“看看吧，這才是因果鏈的真相——你們以為在守護世界，其實不過是天道圈養的羔羊，用生命為它的缺陷買單。”
    王邈感覺頭痛欲裂，鏡中的畫麵如潮水般湧來：他看見自己揮劍斬斷凡人的靈脈，隻為讓修士獲得更純淨的靈氣；他看見自己坐在雲端，俯瞰著跪拜的眾生，眼中沒有憐憫隻有厭倦；他看見李雪跪在他腳下，玄陰宗的旗幟被換成逆命盟的黑色大旗...
    “不！”他踉蹌著後退，撞翻身後的斷牆，“這些不是我的選擇！”
    “選擇？”鏡中人冷笑，鏡麵突然裂開，無數碎片飛向人群。碎片觸碰到修士的瞬間，竟映出他們內心最陰暗的欲望：有人看見自己踩著凡人的屍體登上權力巔峰，有人看見自己吸幹同伴的靈氣變得強大無匹。
    “他們的貪婪、傲慢、恐懼，才是逆命之氣最肥沃的土壤。”鏡中人從鏡麵走出，手中握著一把黑色長劍，劍身上刻滿與逆命祭壇相同的符文，“而你，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失敗者。”
    王邈揮劍迎戰，時空之刃與黑色長劍相撞，爆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他驚訝地發現，對方的招式與自己一模一樣，甚至能預判他的每一次變招。更可怕的是，隨著戰鬥持續，他感覺體內有什麽東西在共鳴——那是對力量的渴望，對輕鬆解決問題的向往。
    “看看你身後吧，守望者。”鏡中人挑眉，王邈餘光瞥見，那些被碎片影響的修士正緩緩舉起武器，眼中閃爍著與鏡中人相同的寒光。李雪試圖用玄陰幡喚醒他們，卻被一名修士揮刀砍來，險險避開。
    “他們已經看見更‘美好的’未來，”鏡中人的劍抵住王邈咽喉，“而你，連保護同伴的力量都沒有。”
    王邈忽然想起李誌遠的話：“真正的力量不是來自武器，而是來自你願意為誰放下武器。”他鬆開握住劍柄的手，任由黑色長劍劃破皮膚。鮮血滴在地麵的野花上，花朵突然綻放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鏡中人的臉。
    “你...幹什麽？”鏡中人皺眉，黑色長劍竟在光芒中出現裂痕。王邈抬頭，看見無數光點從人群中升起——那是凡人的祈願、修士的懺悔，還有李雪眼中的信任。這些光點匯聚成金色鎖鏈，纏住鏡中人的身體。
    “因果鏈的力量從來不是單向的，”王邈握住鏡中人的手腕，北鬥星紋與對方的黑色符文激烈碰撞，“你隻看到了黑暗，卻忘了光明也在積累。”
    鏡中人發出怒吼，身體卻在光點中逐漸透明。王邈趁機將野花貼在鏡麵裂痕處，金色光芒瞬間蔓延整個鏡麵，映出截然不同的畫麵：曆代守望者不是孤獨的犧牲者，而是火種的傳遞者——戰國俠士教會凡人用草藥治病，唐宋修士在山村建立義學，明清風水師為百姓堪輿農田。
    “原來如此...”李雪看著鏡麵中的畫麵，淚水模糊了雙眼，“父親說的‘因果之鏡’，不是讓我們看見黑暗，而是讓我們看見...守望者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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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麵徹底碎裂的瞬間，鏡中人化作萬千光點，其中一枚落在王邈受傷的脖頸，竟治愈了傷口。王邈撿起地上的野花，發現花瓣上凝結著露珠，露珠裏映著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張帶著疲憊卻堅定的臉。
    “你輸了，因為你不懂，”他對著消散的光點低語，“真正的守護不需要高高在上，隻要有人記得你曾為他們彎腰。”
    中州城的修士們紛紛驚醒，看著手中的武器和周圍的傷員，麵露羞愧。一名年長的修士跪向凡人老者：“是我們被魔障蠱惑，險些鑄成大錯。”老者扶起他，從懷中掏出幹糧：“沒事就好，來，先吃點東西。”
    王邈望著這一幕，忽然感覺體內的滯澀感消失了。他轉頭看向李雪，發現她正對著羅盤微笑——羅盤上的暗星光芒大盛，與北鬥七星形成完美的共振。
    “曆代守望者不是在修補裂痕，而是在裂痕中種下希望。”李雪將曆書殘頁放入火中，紙頁燃燒時顯現出完整的卦象，“現在我終於明白，父親留下的不是解法，而是答案：因果鏈的終點，是人心的選擇。”
    深夜，王邈獨自來到靈氣井旁。井中的黑色煙霧已完全消散，清水倒映著星空。他將野花放入水中，花瓣隨波逐流，帶走最後一絲逆命之氣。遠處傳來孩童的笑聲，幾名修士正幫凡人重建房屋，火光中有人唱起古老的民謠。
    “王邈！”李雪的呼喚從身後傳來，她舉著一盞燈籠走來，“林婉兒說天機閣推算了新的星象，明天...會有貴客來訪。”
    他轉身，燈籠的光暈照亮她的臉，鬢角的白發在火光中泛著柔光。王邈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李誌遠時的場景，那位慈父般的長輩也是這樣提著燈籠，在終南山的小路上等他歸來。
    “不管來的是誰，”他接過燈籠，與她並肩走向人群，“隻要我們還在，因果鏈就不會斷。”
    星空下，北鬥七星與暗星交相輝映，仿佛在為這個新生的世界祝福。王邈知道，裂痕或許永遠不會消失，但隻要有人願意守護，裂痕就會成為光照進來的地方。而他，終於不再是孤獨的守望者——因為因果鏈中，已經有了無數願意同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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