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慕容柔嘉快步朝著鄭清璿的書房走去。此時的鄭清璿才剛剛起床爬到自己的書桌前看著昨天晚上沒有看完的卷宗。
    “少爺，‘鐵馬工業’的工人亂起來了。”慕容柔嘉彎下腰小聲對著鄭清璿耳邊說道，“他們工廠那邊打來了電話說工人造反請求鎮國公府派兵鎮壓。”
    鄭清璿微微頷首，“告訴他們，就說最近本土那邊派人來軍隊查軍火走私案，不能外派。警察那邊...你去告訴宣撫司一聲，叫他們不許外派警察去管，至於是什麽理由嘛，你讓宣撫司那邊自己想辦法。另外...”鄭清璿一抬頭正好對上慕容柔嘉的眼睛，“去通知一下‘赫利俄斯’的那幾個頭頭，就說我要見他們。”
    慕容柔嘉點頭應下，轉身離去。鄭清璿揉了揉太陽穴，將手中的卷宗放到一旁。
    好戲才剛剛開始...
    這是佐藤健第一次邁入鎮國公府，倒是有一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
    佐藤健緊跟著慕容柔嘉。眼前的門扉雕工精細，走廊寬敞明亮。抬頭望去，亭台樓閣層層疊疊。庭院裏的花草修剪整齊，處處透著貴氣。慕容柔嘉走在其身前沒有開口說話，這氛圍即便是他想開口問問，也隻好作罷，在拐了好幾個彎，二人終於到了後屋。這裏安靜多了，沒了前院的喧鬧。屋裏擺設簡單，卻讓人感覺舒服。
    “慕容小姐，這是？”
    佐藤看著屋內簡單的擺設腦中有些發昏，他有些不明白如果是鄭公子想要見自己的話，為什麽是在這裏，明明剛才路過一間屋子時，他都已經瞥到鄭公子的身形了。
    “少爺讓你在這等他，他處理完手上的事就會過來。”
    慕容柔嘉見佐藤健已經坐到了後屋的一個藤椅上緩緩開口。
    佐藤健點點頭，目光在屋內遊走。這間屋子雖然簡單，但處處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氣質。牆上掛著幾幅水墨畫，筆觸瀟灑，意境深遠。一張古樸的紅木茶幾上，擺著一套青瓷茶具，茶香嫋嫋。
    "哢嗒"一聲，門被推開。鄭清璿踱步而入，他走到佐藤健對麵坐下，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佐藤先生，聽說"鐵馬工業"那邊鬧得挺熱鬧？"
    鄭清璿緩緩開口，他注視著佐藤健的雙眼繼續說著，“不知道你們‘赫利俄斯’有沒有興趣去接管這些個工人？”
    佐藤健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了然的笑容。“小子我早就有所了然，‘赫利俄斯’雖然表麵上看是一個學生組織但實際上呢，我包括李文成都知道‘赫利俄斯’本質上是由鄭少爺在背後操盤的組織，我和李文成不過是鄭少爺推出來的代理人罷了。”
    鄭清璿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笑意。“不錯，但是有一點你們是錯誤的。那就是你們並不是我推出來的代理人，你們代表著的是‘赫利俄斯’這個組織內大部分學生的民意，這一點我不打算改變。”
    佐藤健聽到這話不禁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鄭清璿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的鎮國公世子，"鄭少爺的意思是...？"
    “很簡單，我要的是你們去接手‘鐵馬工業’留下來的爛攤子。無論是那裏的工人還是‘阿伊努孕婦案’這表麵上都需要你們，而我很樂意做一個幕後者。”鄭清璿注視著佐藤健的雙眼，“你不覺得，我們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國家的人嗎？我確實是說過要平權以及推出《工價管製法》，但這不是我能夠任由瀛人能夠在整個大明肆意妄為的理由，也不是你們借助新《民族法》來不斷地挑戰政府底線的理由。”
    佐藤健沉默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鄭少爺，您說得對。我們確實不像是一個國家的人。"他轉過身，直視鄭清璿的眼睛，"但正因如此，我們更需要在這片土地上尋求生存的空間。新《民族法》給了我們希望，而"赫利俄斯"則是我們爭取權益的武器。"
    鄭清璿輕輕搖頭，"你誤會了。我並非要剝奪你們的權益。相反，我希望你們能在合法的框架內，成為推動社會進步的力量。"
    "那麽，接管"鐵馬工業"就是您給我們的機會？"佐藤健眯起眼睛，似乎在權衡利弊。
    "不僅如此。"鄭清璿站起身，走到佐藤健身邊，"我要你們成為新時代的旗幟。但記住，旗幟可以飄揚，卻不能脫離旗杆。"
    鄭清璿拍了拍佐藤健的肩膀，“記住了，我能給你們的我一樣能收回來。工人的權益，人民的權益...無論是哪一邊的權益在國家利益麵前都必須讓道。”
    佐藤健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能感受到鄭清璿話語中的威脅意味，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讓他內心翻湧著憤怒。恍惚間他在麵前這個曾在他們麵前大談“平等”、“公平”的鄭少爺身上看到了曾經的那些明人老爺的影子。
    "鄭少爺說得對，我們都是為了國家利益。"佐藤健站起身，微微欠身，"隻是，接管‘鐵馬工業’工人這件事，恐怕還需要和其他同仁商議。"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不，不需要。”鄭清璿的語氣帶著不可否定的態度，“要麽你今天就在這裏同意去接管‘鐵馬工業’的工人，幫助他們。你今天不需要出這扇門。”
    佐藤健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終於明白了鄭清璿話中的含義。這間辦公室裏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窗外的陽光似乎也變得刺眼起來。
    “大明可以同意你們的民族問題，也挺可以同意民族平等，尊重你們的文化，尊重你們的人權並為此做出保障，但是大明不會同意你們脫離大明成立一個新的國家。這是我的也是大明的底線。”鄭清璿微微瞥了佐藤健一眼，“‘赫利俄斯’是經由我一手創辦的，我不希望這個組織最後變成一個分裂組織。懂了嗎？”
    佐藤健的手指微微顫抖。他從未想過，這個曾經在他們麵前高談闊論平等與公正的鄭少爺，會用如此直白的方式攤牌。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斜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明暗交錯的光影，仿佛是一根根鐵柵欄。
    "我明白了。"佐藤健緩緩點頭，聲音有些嘶啞，"我會去接管鐵馬工業的工人，也會約束"赫利俄斯"的行動。但是鄭少爺，您真的以為用這種方式就能讓瀛人心甘情願地臣服嗎？"
    “我不是要求你們臣服，而是要求你們將大明視為你們的祖國。”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射在鄭清璿的側臉上，“民族可以有很多個，但是國家隻能有一個。”
    佐藤健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中帶著幾分嘲諷，幾分無奈，"鄭少爺說得對，國家隻能有一個。但是，這個國家究竟是誰的國家？說到底無非還是明人的國家不是？"
    他轉身走向窗邊，手指輕輕撥開百葉窗的縫隙。
    佐藤健的聲音變得低沉，"工人的生活依舊困苦，農民要拿出三分之二的農作物作為稅收，每個人都是處於餓不死但是也過不好的境界，就是您說的"祖國"給我們的待遇。即便有了新《民族法》，即便有了"赫利俄斯"，我們在明人眼中依然是低人一等的異族。"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電車的鈴聲，這聲音就像是一聲驚雷打入了整間後屋。
    “你有去本土看過嗎？”鄭清璿的語氣冰冷，他看著佐藤健的背影冷冷開口，“那裏的明人就比你們好過很多嗎？”
    沒等佐藤健開口鄭清璿便繼續說著：“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要把瀛人變成整個大明的特權民族？”
    佐藤健猛地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特權？鄭少爺，您說這話未免太過諷刺了。我們要的不是特權，而是真正的平等。您口口聲聲說著平等，可您剛才的威脅，不正是最好的證明嗎？"
    “我是在警告你們，你們已經慢慢的要變成一個極端組織了。”鄭清璿緩緩開口，“極端，不是一件好事。”
    佐藤健的手指在百葉窗的縫隙間微微顫抖。他凝視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那裏有著形形色色的行人，有明人，也有瀛人。他們看似和諧地共處在這座城市裏，可每個人的眼神中都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極端？"他輕聲重複著這個詞，聲音裏帶著一絲苦澀，"您知道嗎，鄭少爺，在我小時候，我父親常常告訴我要低調做人。他說，我們要懂得收斂。可是，為什麽我們要這樣？這裏難道不也是我們的家園嗎？"
    鄭清璿的手指微微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在這個問題上，我承認大明過去的做法有錯。但是你好好想想，你們這副樣子延續下去會導致什麽？”
    “分裂，你們最後的行為隻會導致分裂。而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佐藤健猛地轉身，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微微顫抖："分裂？鄭少爺，您覺得我們想要分裂嗎？我們隻是想要一個公平的機會，一個不被歧視的環境。"
    "看看外麵，"鄭清璿輕聲說，"明人，瀛人，他們看起來是那麽和諧。但你我都知道，表麵下暗流湧動。"
    "您說得對，表麵下確實暗流湧動。"佐藤健的聲音變得異常平靜，"但您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壓抑得太久了。就像這口鍋裏的水，您一直蓋著鍋蓋，火卻不停地燒，總有一天，鍋蓋會被蒸汽掀翻。"
    “所以，我現在在做的就是釜底抽薪，將這口鍋下麵燃燒的柴全都抽出來，讓水不再沸騰。”鄭清璿繼續說著，“我要做的就是像昭宗皇帝要做的那樣，重拾百姓對政府的信任。‘赫利俄斯’創立的根本原因是這個，我重查‘阿伊努孕婦案’是為了這個，甚至是我暗中調查的‘1895瀛人叛亂軍火案’也是為了這個。”
    佐藤健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沒想到鄭清璿會提到"1895瀛人叛亂軍火案"。
    "您......您調查那個案子？"佐藤健的聲音有些發顫，"為什麽？這對您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才是。"
    "因為真相永遠不會過時。"鄭清璿站起身，走到窗前，"當時叛亂很快就被平息，導致大多數人都忘記了一點：叛軍手上的武器是從哪來的？即便那都是清一色的美式裝備，那它又是怎麽流入瀛洲的？為什麽當年的叛亂那麽快就被結束了？這背後到底是誰在不斷地像放氣球的氣一樣將瀛人心中的怒火放出來，隨後又將這份怒火充滿？"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佐藤健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沒想到鄭清璿竟然看得如此透徹。那場叛亂的真相，連他這個瀛人都不甚了解，可眼前這個明人卻似乎觸及到了事情的核心。
    "您的意思是......"佐藤健的聲音有些幹澀。
    “當年的犯事者，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無論是放任瀛人叛亂的還是將這批軍火放入瀛洲的，都是一樣的有罪，而根據我的調查，這背後都有‘鐵馬工業’的影子在。”清璿轉過身，目光如炬。
    “所以，我需要你們作為先鋒隊。即便最後你們會死。”
    佐藤健的身體微微顫抖，他沒想到鄭清璿會說出這樣的話。死亡對他來說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毫無意義。他緊握雙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裏。
    "您是在拿我們的命開玩笑嗎？"佐藤健的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火，"就因為我們是瀛人，所以我們的命就這麽不值錢？"
    鄭清璿轉過身來，目光如同寒冰般冷冽："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你們是瀛人，所以這件事才隻能由你們來做。想想看，如果是明人去調查"鐵馬工業"，他們會說這是朝廷打壓商人。但如果是你們......"
    "如果是我們，"佐藤健苦笑著接過話，"他們就會說這是瀛人在鬧事，對嗎？您打算利用這一點。"
    "沒錯。"鄭清璿毫不掩飾地承認，"我需要一個導火索，一個能讓所有人都看清真相的導火索。而你們，就是最好的選擇。"
    佐藤健沉默了許久，突然笑了起來："您知道嗎？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您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員不一樣，您更可怕。因為您願意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哪怕犧牲我們這些人的性命。"
    "所以，"鄭清璿的聲音依舊平靜，"你願意接受這個任務嗎？這個任務對於你們而言沒有任何的報酬，甚至是你們死了除去你們的家人以外沒有任何人記得住你們的名字，即便如此你們也願意接受這個任務嗎？"
    佐藤健緩緩站起身，他的目光與鄭清璿在空中相遇。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明暗的界限。鄭清璿站在有光的一邊，而佐藤健站在黑暗的一邊。
    "您說得對，我們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佐藤健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自嘲，"不是因為我們是瀛人，而是因為我們和那些死去的同胞一樣，都是這場陰謀的受害者。"
    “但如果我們真的死了，我隻希望一件事。我隻希望鄭少爺您能夠保證一件事。”佐藤健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們要的不是分裂，我們也想成為這個國家的一員，但是這個國家好像並不喜歡我們。我希望鄭少爺您能夠保證瀛人也是這個國家的一員，而不是任由別人呼來喚去的奴隸與豬玀。”
    喜歡明1914請大家收藏：()明1914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