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年10月16日鐵馬工業倒台已經一個月了，瀛洲這邊也慢慢安定下來。瀛人親眼看著以前欺負他們的人被政府槍斃，屍體還拉到大阪街頭當眾燒掉，心裏那股怨氣總算出了。鎮國公家的小兒子鄭清璿，在燒屍體的時候當著大家的麵說：“明帝國決不允許類似的事情發生再發生在明帝國公民的身上！”
    “赫利俄斯”的學生們將各種標語粘在了大阪府的大街小巷，幾乎是成為了後世小廣告一樣的存在，再加上“鐵馬工業”的工人基本上已經被再次安頓下來，八小時工作製與明瀛工人平等工時工價的的實施，瀛人現在基本上都已經對這個政府沒有任何不滿，當然他們的內心對於政府還是有一些抵觸，不過與以前相比，變得更好了不是嗎？
    “話說，我們的敵人不是應該是韃子才對嗎？”
    這樣的共識通過“赫利俄斯”的學生一步步走進瀛人普通民眾的內心。
    10月18日，國家銀行聯合國內眾多冶金巨頭和軍工巨頭發行了名叫：“鐵血”的國家債券，且其售賣方式不再像以往一樣隻能由明人購買，相反的隻需要是明帝國公民都可以購買。此次國債為10年期，且若是在10年後國家遭遇戰爭，兌換期限將再次延後5年，與之相對的利潤也更加豐富。這讓明人再次回憶起來了懿宗時期，大明第一款債券在國家銀行兌現時的全民狂歡，那次打的是倭地，這次是不是說大明已經準備好北伐了？
    10月26日，國家議會大樓就《工價管製法》、《工價工時管製法》召開了1906年第16次議會大會，最終將時間定於11月23日開始兩大法案開始正式實施。
    11月1日，大阪府，鎮國公府
    鄭清璿站在窗前，看著庭院中最後幾片頑固的楓葉被秋風卷走，落入池塘，驚起幾圈漣漪。瀛洲的局勢算是暫時穩住了，國內的債券發行也走上了正軌，民眾對北伐的期待被重新點燃，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但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感覺，卻並未因此減輕分毫。
    首先，自己的想法得以實施不僅僅是因為自己鄭家先開了八小時工作製與明人瀛人平等工時工價的口子，更是朱仲淵那邊在給自己讓步，那皇帝老兒是要讓自己知道：自己可以成為大明的獨裁者，當然前提是自己得娶了朱簡棠。議會那邊雖然左派和中立派都站在自己這邊，但是右派已經開始對自己不滿了。
    右派那些老家夥，滿腦子都是祖宗規矩、門第之見，如今看著自己這個“少公子”在瀛洲搞風搞雨，又是拉攏底層工人，又是安撫瀛人，早就視自己為眼中釘了。他們想要的，恐怕是一個完全掌控在士紳大族手中的帝國，而不是一個需要去傾聽“泥腿子”聲音的國家。朱仲淵他拋出的誘餌實在太香甜，但也太燙手。用娶一個公主，換取一條通往權力頂峰卻布滿荊棘的道路，這買賣，劃算嗎？
    這不僅僅是一場政治利益交換也是在安慰住右派的情緒，向他們證明自己並不想把大明變為第二個“法蘭西公社”。
    朱仲淵這老狐狸，算盤打得真精。用一個女兒，既能暫時穩住那些食古不化的老頑固，又能把自己這條看起來桀驁不馴的“野狗”拴上鏈子。
    窗外的風又緊了些，吹得窗欞微微作響。他煩躁地踱了兩步，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窗台。鄭清璿自己知道“赫利俄斯”那群學生裏已經開始傳播康密尼思想，他不想阻止這種想法，但是他也同樣不想再戰爭爆發前給軍隊上一個混亂的思想這樣的debuff，所以他還是暗示了佐藤健做事不要太激進，革命可以，但是我們必須要把北邊收複了再說不是？
    “咚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鄭清璿收回思緒，聲音平靜無波。
    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佐藤健，他穿著一身熨帖的西式便服，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但眉宇間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焦慮。
    “大人。”佐藤健微微躬身。
    “坐吧，健君。”鄭清璿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自己也轉身在主位坐下，“看你的臉色，是‘赫利俄斯’那幫小家夥又不省心了？”
    佐藤健苦笑了一下：“大人明鑒。您之前的提醒，我已經向幾個核心成員傳達了，大部分人還是能理解大局為重。但是……總有那麽些熱血衝昏頭腦的。”
    鄭清璿歎了口氣，這些小家夥哪一個不是他親自看著進的“赫利俄斯”，現在他們和自己鬧這一出。“你打算怎麽辦？都是一起進的，現在總不可能全殺了不是？”
    佐藤健的神色更加凝重，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大人，不是屬下心狠。隻是……這股風頭必須壓下去。領頭的幾個，像是田中、還有那個早稻田來的小林，他們不僅僅是在學生間鼓吹立刻發動‘工人革命’，甚至開始秘密串聯大阪兵工廠裏的一些工人代表，說……說我們跟朝廷那些舊勢力沒什麽兩樣，都是壓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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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沒有和他們說，讓他們顧忌大局？”鄭清璿的眉頭皺得更深，手指在沙發扶手上用力敲了一下，“他們想要的，我都已經給他們了，現在怎麽還不滿上了呢？”
    “你最後勸他們一次，如果他們還是不聽，就聯合錦衣衛絞殺吧！”鄭清璿的聲音聽不出來一絲感情，即便那是最早加入“赫利俄斯”的一批學生，“健君，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們不是不搞革命而是現在不能搞，國家已經承受不住一次大的動蕩了，我們的敵人是滿清，是英吉利，是法蘭西，是沙俄，而我們的盟友呢，隻是一個遠在地球另一邊的德意誌。”
    佐藤健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嘴唇囁嚅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眼神裏充滿了掙紮和痛苦。“是，我會下去和他們說的...如果他們不聽，不用錦衣衛，我會親自送他們去見地藏王菩薩。”
    佐藤健站起身，再次深深鞠躬，轉身的動作帶著一種決絕的僵硬。他的背挺得筆直，仿佛一根即將繃斷的弦，腳步卻有些虛浮，關上門時，那輕微的“哢噠”聲，在鄭清璿聽來卻如同重錘落下。
    鄭清璿坐在沙發上，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對還是不對。紅色革命肯定是會在這個國家發生的事，但是不能是現在，最起碼那得到戰爭結束以後，他不希望剛剛平息下來的瀛洲因為思想問題而再次和整個國家分裂開來，整個朝鮮半島還需要瀛人用命去拉扯住清軍主力呢。
    鄭清璿疲憊地靠在沙發背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皮質扶手。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將房間籠罩在一片沉鬱的陰影中，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反正自己的手裏又不是第一次沾血了，再多沾一些倒是也沒事。
    這麽想著鄭清璿的內心再次堅定了下來。房間裏隻剩下他一個人，靜得能聽見自己心髒沉悶的跳動聲，一下，又一下，像是在為剛才的決定敲響喪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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