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芝加哥期貨市場的狂潮以加急電報的形式送達應天府國家議會大樓時，鄭清璿指尖叩擊紫檀木桌麵的節奏未亂分毫。他凝視著窗外暮春的流雲，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 這個尚未建立聯邦儲備體係的美國，自由放任的資本遊戲正如脫韁野馬，而他早已備好套索。
    如果自己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那麽作為“世界兵工廠”的美國將會再也沒有力氣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當然，失敗了也不要緊，畢竟這批糧食也可以賣給沙俄與意大利，雖然賣不出很高的價格但是回本是能夠做到的。
    他正思忖著下一步棋該如何落子，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
    “進。”
    話音剛落就見慕容柔嘉拿著一份最新的電報走了進來，鄭清璿抬頭瞥了一眼，看來這段時間的探親假讓慕容柔嘉的精神好了很多，這是一個好兆頭。
    慕容柔嘉將電報輕輕放在他麵前，聲音清脆悅耳，帶著一絲休假後的鬆弛：“少爺，芝加哥那邊一切順利，美利堅的糧商們已經徹底瘋狂了，正在不計代價地拋售。”她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顯然對這個結果感到滿意，眼中閃爍著對鄭清璿毫不掩飾的敬佩。休假歸來，她似乎比以往更多了幾分鮮活氣。
    鄭清璿滿意的點了點頭，“摩根集團那邊交涉的怎麽樣？他們願意把手中的鐵路債券賣給我們嗎？”
    慕容柔嘉聞言，臉上的輕鬆神色微微收斂，那雙因休假而更顯靈動的眸子裏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她將鬢邊一縷散發輕輕攏到耳後，聲音依舊清脆，卻少了幾分方才的雀躍：“少爺，摩根集團那邊……確實有些棘手。”
    她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道：“他們並沒有一口回絕我們的收購意向。老摩根的代表言辭倒是客氣，隻是，他們提出了一個相當……苛刻的條件。”
    鄭清璿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他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神色未變，仿佛再棘手的事情，也不過是茶杯裏的一片浮葉。
    “他們聲稱，可以考慮出售手中的八成的鐵路債券，但是……”慕容柔嘉深吸一口氣，似乎連說出這個條件都覺得有些沉重，“他們要求我們，允許摩根財團在應天府、上海、廣州等主要城市設立全資銀行，並且……享有與我國本土銀行幾乎同等的金融業務經營權，包括……部分貨幣發行的參與權。”
    鄭清璿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除去貨幣發行權，我們都可以接受。”
    慕容柔嘉聞言，瞳孔驟然一縮，拿著電報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緊了些，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那可是摩根財團！允許他們在帝國的心髒地帶開設銀行，還享有幾乎等同本土銀行的經營權，這……這無異於引狼入室！
    “少爺……”她艱澀地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這條件，除了貨幣發行權，其餘都允了？那可是……那可是將我大明金融門戶洞開啊！萬一他們……”
    鄭清璿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像是在為自己的決策打著節拍。“柔嘉，你說的都對。所以，這扇門，不能白開。”
    “除了貨幣發行權，其他條件，我們原則上可以談。當然如果他們真的想要我國本土銀行的金融業務經營權，他們要把手裏大部分的鐵路債券交給我們。”
    慕容柔嘉的指尖依舊緊捏著電報紙，紙張邊緣幾乎要被她揉皺。她聽著鄭清璿那句“他們要把手裏大部分的鐵路債券交給我們”，心頭非但沒有半分釋然，反而更加沉重。這聽起來像是一個等價交換，但代價……代價太大了！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顫抖：“少爺，大部分……是多少？即便他們交出所有債券，可一旦讓他們在金融上站穩了腳跟，將來造成的損失，恐怕遠不止這些債券的價值。”
    鄭清璿自然不可能和慕容柔嘉說，再過最多三個月美國的鐵路債券就會出問題，在那之前大明將手裏屬於摩根集團的鐵路債券拋售再加上大明如今可以說已經把美國能賣出去的糧食都買光了，到時候美國還不會出現一個像小羅斯福一樣的天降猛男呢？
    鄭清璿微微一笑，那笑容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柔嘉，你以為我真的會讓他們毫無顧忌地在我大明的金融市場上興風作浪嗎？”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在水麵上的茶葉，“九成，我要他們手中至少九成的鐵路債券。而且，不是分批，是一次性，在最短的時間內，全部交割給我們。至於他們想要的那些銀行經營權，哼，他們想要我給他們便是。”
    鄭清璿的手指微微敲擊著桌麵，最多三個月美國國民銀行體係分散在1.2萬家私人銀行的黃金會像密西西比河的春汛一樣湧進外灘的金庫。即便是摩根集團，也不得不將他們吃進肚子裏的原本屬於大明的東西全都吐出來，正如日本的泡沫經濟一般，看似繁華經濟的背後隱藏著的是一顆足以將整個國家送入地獄的定時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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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柔嘉的眉頭蹙得更緊了，指尖的電報紙已經被她無意識地攥成了一團，幾乎能感覺到自己太陽穴在一跳一跳地疼。“少爺，九成……還要一次性交割？這……這條件未免太過苛刻，獅子大開口也不過如此！摩根財團怎麽可能答應？他們若是惱羞成怒，直接……”
    鄭清璿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輕響，打斷了她未盡的話語，“他們不答應，我們隻需要等明年就可以將美國的糧食轉手賣給沙俄與意大利，當然價格要高上我們購入價的六成。他們答應就是給他們的國家按下了定時炸彈的啟動按鈕。”
    慕容柔嘉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連指尖都冰涼了。
    “啟動……定時炸彈的啟動按鈕？”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看向鄭清璿的目光裏充滿了難以置信。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商業談判，這是在玩火，玩的是足以將一個龐然大物燒成灰燼的彌天大火！而鄭清璿，正平靜地坐在那裏，仿佛手中握著的不是茶杯，而是引爆這顆炸彈的遙控器。
    "少爺，摩根去年剛用交叉違約條款逼墨西哥交出海關權，若他們發現我們的計劃..."慕容柔嘉語氣顫抖，她深知摩根財團極其擅長用法律武器，如果大明的計劃被發現......
    “我們隻是在正常做交易不是嗎？”鄭清璿輕哼一聲，“用自己國內的鐵路債券換別國的財政主權....這是個劃算的買賣，最起碼他們看起來是這樣的。”
    慕容柔嘉看著鄭清璿，那雙漂亮的眸子裏依然充滿了憂慮與不解。“大人，可是……可是摩根財團曆來行事霸道，他們若是察覺到我們是在引他們入彀，恐怕……”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恐怕會不惜一切代價報複，到時候，我們麵對的就不僅僅是金融上的博弈了。萬一……萬一他們聯合其他列強，對我們施壓……”
    “放心，德國佬不會坐視我們被他國圍攻。”
    對於慕容柔嘉的擔心鄭清璿非常有自信，德國人現在非常害怕大明倒向協約國一方，正是如此才在前幾天給大明送來了2.2億馬克的借款，雖然比起法國人願意給的4億法郎貸款少了一些，但德國嘛!能給這麽多錢已經是他們能給的全部了。
    當然鄭清璿現在的所作所為都建立在一件事上，那就是現在的美國還沒有《黃金外流法》，其國內黃金依舊處於流動而非統一被銀行保管的狀態。
    鄭清璿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應天府車水馬龍，遠處的長江江上輪船的汽笛聲隱約傳來。他望著這繁華的景象，眼神卻投向了更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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