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亂世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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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爾?米勒是一個來自但澤鄉下的普通德國水兵,因為他的母親從小就教導他什麽是條頓騎士精神,在他22歲那年德皇在招航空兵時米勒毫不猶豫的參加這次招兵,不過因為眼睛的問題他並沒有被選上,反倒是他優異的數學成績讓他成為了北海艦隊的一名水兵。
    明帝國的晚宴比他想象的要豐盛的多,這與在艦船上吃的猶如乞丐一樣的食物有著天壤之別。例如米勒最喜歡的豬肘和他從來沒喝過的香檳,聽身邊喝過香檳的同伴說,這香檳是明國人花了大價錢從跨國商人手裏買來的。
    米勒小心翼翼地端起香檳杯,金色的氣泡在水晶杯中歡快地跳動。他偷偷瞥了一眼不遠處那個剛才在靶場上連開三槍、把他們所有人都打得啞口無言的東方女兵。她此刻正優雅地切著盤中的牛排,仿佛之前那個冷酷的神槍手是另一個人。
    "真是恥辱。"坐在米勒旁邊的漢斯低聲咒罵,"居然輸給一群女人。"
    米勒沒有接話。下午的較量曆曆在目:那個女兵百米外三槍命中靶心,而他們引以為傲的射擊能手連靶子邊都沒沾到。更讓人難堪的是理論考試,當那些女兵用流利的德語講解複雜的彈道計算時,他們這些自詡優等民族的德國水兵竟無言以對,而米勒他隻能默默喝著杯子裏冒著氣泡的香檳。
    或許是喝了太多香檳的原因,半夜時分米勒爬起來上廁所時聽到了距離他們借住宿舍不遠處的鋼琴聲。
    米勒循著琴聲走去,月光透過宴會廳的玻璃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站在門口,看見那個下午讓他們顏麵盡失的東方女兵正坐在三角鋼琴前。她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演奏的是肖邦的《e 大調離別練習曲》。
    米勒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月光下,女兵的側臉如同一幅精致的剪影,她的手指在琴鍵上輕盈地舞動,仿佛蝴蝶在花間翩躚。那是一種他從未在軍營中見過的優雅。這個來自但澤鄉下的德國小夥子一下子就被這鋼琴聲吸引住了心神,就連他自己不小心觸動宴會廳大門都沒有發現。
    吱呀一聲,宴會廳的大門發出了輕微的響動。鋼琴聲戛然而止,女兵猛地轉過身來,月光下她的眼神銳利如刀。米勒慌忙後退一步,被門檻絆倒在光滑的地板上。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擾您的。"米勒結結巴巴地用德語說道,狼狽地想要爬起來。
    女兵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後微微放鬆。"你就是那個下午射擊時一直在計算風速的水兵。"她用標準的德語說,聲音出乎意料地柔和。
    "是的,我......"米勒站起身,拍了拍製服上的灰塵,"我叫卡爾?米勒。您的琴聲太美了,我從沒聽過這麽動人的肖邦。"
    "林玉。"她簡短地報出自己的名字,"你懂古典音樂?"
    "我母親是個貴族的女仆,"米勒鼓起勇氣走近幾步,"雖然我們家買不起鋼琴,但她經常帶我去教堂聽管風琴演奏。"
    林玉的目光柔和了幾分,她往鋼琴凳的一側挪了挪,示意米勒坐下。米勒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在她身邊坐下,兩人之間剛好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
    "你知道這首《離別練習曲》的故事嗎?"林玉的手指輕輕撫過琴鍵,卻沒有按下去。
    "聽說是肖邦寫給他的未婚妻的。"米勒輕聲說,"當時他離開華沙前往維也納,不知何時才能重逢。"
    林玉點點頭,纖細的手指突然按下琴鍵,悠揚的旋律再次在月光中流淌。這一次她彈得更慢,每個音符都飽含深情。米勒看著她的側臉,發現月光下的她與白天那個冷酷的神槍手判若兩人。
    "其實肖邦最後也沒能回到華沙。"林玉突然停下演奏,"戰爭改變了一切。"她的聲音裏帶著米勒聽不懂的惆悵。
    米勒知道麵前的女人在說什麽,也明白麵前的女人究竟是有著什麽樣的心結。他們...這個帝國的人像肖邦一樣渴望收複故土,而這需要無數人用鮮血來澆灌出。
    一曲終了。
    在米勒的認知中,女人和孩子是被男人保護的對象。這是母親從小教導他的道理,也是條頓騎士團的精神,而在明帝國他的認知被打破。女人、孩子,凡是這個國家的人就有義務拿起武器反抗入侵者。這不符合米勒心裏的良知。
    "您為什麽要參軍?"米勒終於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像您這樣的女子,本該在音樂廳裏演奏,而不是......"
    "而不是拿著槍殺人?"林玉轉過頭,月光映照下的眼眸裏閃過一絲譏諷,"在你們眼裏,東方女子就該溫順地彈琴作畫,做個精致的瓷器?"
    米勒窘迫地低下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的父親戰爭中戰死,"林玉的手指在琴鍵上輕輕滑動,發出若有若無的聲響,"他臨終前說,一個國家的尊嚴不能隻靠男人來守護。那時我才十歲,就發誓要成為一名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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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勒愣住了。他從未想過,眼前這個能在鋼琴前演繹出如此優美旋律的女子,竟是帶著如此沉重的使命而來。
    林玉的手指在琴鍵上停頓了片刻,突然彈起一首激昂的曲子。米勒聽出這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但林玉的演奏帶著一種近乎狂暴的力量,每一個音符都像是在控訴什麽。月光下,他清晰地看到林玉眼角有淚光閃動,但她仍在彈奏著這首曲子。
    直到離開這裏之時這個惹人憐愛的少女依然在米勒的眼中美麗的掙紮著,猶如這個帝國一樣。米勒自然沒有與他的同伴們提起這件事,仿佛昨夜見到的是一個宛如夢境般的存在。
    在廣州駐留三天後,北海艦隊就要離開廣州前往上海。一陣陣有力的哨聲響起,這群來自德國各地的小夥子還是要離開這兒,三天的時間足夠他們在這交到一些朋友和了解這個國家。
    米勒站在甲板上,望著漸漸遠去的廣州碼頭。晨霧中,岸邊的建築物逐漸模糊,隻剩下高聳的燈塔依稀可見。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那個夜晚,林玉彈奏鋼琴時的側臉,還有她眼角閃爍的淚光。
    “真是個奇怪的國家...”漢斯別著嘴將一支他在廣州港口買的香煙遞給了米勒。“明明昨天才和那些個女兵比試完誰能更快的用數學算出來炮彈落點,就感覺像是上一秒一樣...”
    米勒沒有接那支煙,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逐漸消失的海岸線上。他想起林玉說的那句話:"一個國家的尊嚴不能隻靠男人來守護。"這句話像一根刺,深深地紮在他的心裏。
    "去年聖誕節回家時,我差點認不出瑪莎了。她的手上全是機床留下的繭子,臉上也不再塗抹那些漂亮的胭脂。"漢斯苦笑著說道,鹹濕的海風刮過二人的發絲,“我氣的不是因為那該死的民族自豪,而是這個國家為了戰爭連女人也要送上戰場。”
    米勒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接過了漢斯手裏的香煙。“漢斯,我和你講個秘密,你別告訴別人。”米勒深吸了一口氣,煙霧在晨霧中緩緩散開。"那天晚上,我遇見了那個在槍法上把我們打的落花流水的女兵,她彈得一手好琴。"他頓了頓,"但更讓我震驚的是她的眼神,那種堅定,那種......"他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所以呢?"漢斯挑了挑眉,"別告訴我你愛上她了。"
    米勒搖搖頭,卻又不自覺地露出一絲苦笑:"不,我隻是在想,也許我們對這個國家的認知太過片麵了。"
    海風吹散了米勒手中香煙飄散出的煙霧,二人就這樣依靠在甲板邊的護欄上享受著離別的悲傷。
    “娶了那個姑娘吧!”漢斯這麽說著。“我相信你可以的。”
    米勒猛地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好友。"你瘋了嗎?"他低聲說道,"我們可是德國海軍,她是......"
    "是什麽?"漢斯打斷了他,"是個彈得一手好琴的姑娘?還是個為國家奮鬥的軍人?"他撣了撣煙灰,“你的眼神和我當年看到瑪莎的眼神一樣。”
    米勒沉默了。遠處的陽光穿透晨霧,在海麵上灑下一片金色。他想起林玉坐在鋼琴前的身影,想起她談論父親時眼中的堅毅,想起她彈奏《命運交響曲》時那種近乎絕望的力量。
    “最起碼現在的我們和他們還是盟友不是嗎?”漢斯說著吐出來一口煙霧。
    米勒沒有回答,隻是默默地看著遠方。他知道漢斯說得對,但現實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這不僅僅是兩個年輕人之間的感情,更關乎兩個帝國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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