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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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鯤號”明顯要比“齊柏林伯爵號”要大上一圈,其上麵的艦載機也要比“齊柏林伯爵號”更多,待到“江鯤號”駛得近了些,這群德國水兵們已經可以看到上麵有男有女,他們有的擦拭著甲板,有的在甲板上用小推車將艦載機上的魚雷和航空炸藥拆下推回倉庫。
    米勒一把拿過了漢斯手裏的望遠鏡:這家夥不知道從哪個水兵手裏搶來的。
    透過望遠鏡,米勒仔細搜尋著甲板上的每一個身影。突然,他的手微微顫抖起來。在艦載機旁,一個身著白色軍裝的嬌小身影正在和幾名機械師交談。那熟悉的身姿,那獨特的站姿,不是林玉又是誰?
    他死死盯著鏡頭,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林玉似乎在指導機械師們調試艦載機,她的動作幹練而專業。雪後的陽光下,她的側臉清晰可見,烏黑的發絲在海風中輕輕飄動。米勒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怎麽了?看到你的小情人了?"漢斯見米勒的異常反應,湊過來想搶回望遠鏡。
    米勒死死攥住望遠鏡,不讓漢斯搶走。"別鬧了!"他低聲嗬斥,但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鏡頭。林玉此刻正俯身檢查艦載機的起落架,她認真的樣子讓米勒看得入了神。
    突然,林玉似乎察覺到什麽,抬起頭朝"齊柏林伯爵號"這邊望來。隔著望遠鏡,米勒仿佛與她四目相對。他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望遠鏡差點掉落。林玉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朝這邊揮了揮手。
    林玉的行為明顯讓這些平平無事的德國水兵們狂歡了起來,他們爭先恐後的地朝江鯤號揮手示意。有的人已經吹起來口哨想讓那個甲板上的姑娘看到他們,即便這個姑娘不久前才在他們最擅長的領域擊敗他們。
    就在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們在這裏搞什麽鬼?"
    所有人瞬間噤聲。施佩男爵不知何時出現在甲板上,正冷冷地注視著這群鬧哄哄的水兵。米勒感覺自己的後背瞬間冒出了冷汗。
    "報告長官!"漢斯立正敬禮,臉上還帶著憋不住的笑意,"我們在欣賞東方的風景。"
    施佩男爵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米勒身上。他盯著米勒手中的望遠鏡,嘴角微微上揚:"米勒中尉,看來你對明國的軍事裝備很感興趣?"
    這句話裏暗含的諷刺意味讓米勒的臉更紅了。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解釋。就在這時,江鯤號上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鈴聲,那是換班的信號。米勒透過望遠鏡最後看了一眼,隻見林玉已經轉身離去,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甲板的陰影中。
    施佩男爵盯著米勒,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偷吃餅幹的學徒工,而不是一名中尉。米勒感覺自己的臉頰燙得要命,手裏攥著的望遠鏡仿佛也變成了一個滾燙的烙鐵。
    “米勒中尉,你還沒回答我。”施佩男爵的聲音不輕不重,但帶著一股壓迫感,“你對明國的軍事裝備……或者說,對明國的人才,看起來格外感興趣啊?”
    人才?米勒心頭一跳。難道他看出什麽了?他結結巴巴地想解釋:“長官,我隻是……隻是在觀察……觀察這艘船的設計。”
    “觀察設計?”施佩男爵嗤笑一聲,目光瞟向甲板上已經走遠的那個方向,“嗯,確實設計得很‘獨特’。尤其是那位……年輕的女士。”
    周圍的水兵們有不少都在低頭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漢斯這個蠢貨甚至還發出了一聲很輕的咳嗽聲,米勒真想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施佩男爵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割在米勒臉上,帶著一股子他這個年紀的軍官特有的陰陽怪氣。“人才?當然是人才。”他重複了一遍,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年輕,漂亮,還是能操作那些精密機器的。米勒中尉,你眼光不錯嘛。就是不知道,咱們德意誌帝國的水兵,什麽時候開始對遠東的女技師這麽……情有獨鍾了?”
    他頓了頓,走上前一步,幾乎貼到米勒麵前。“別告訴我你隻是‘觀察設計’。”施佩男爵用食指敲了敲米勒手中的望遠鏡,“用這玩意兒‘觀察設計’?你確定你不是在‘觀察’那位姑娘的睫毛有幾根?還是在研究她用的潤發膏是哪家工廠生產的?”
    周圍憋笑的聲音更大了,有人甚至低低地吸著氣,顯然是笑得快岔過去了。
    在換班後漢斯主動邀請了米勒去距離軍港不遠處的酒館喝酒,雖然是春節但這個酒館的老板明顯更知道這群德國小夥子需要什麽,即便是春節也堅持開館隻不過酒館裏並沒有這群德國小夥子們想看到的東方美女。
    酒館裏彌漫著一股子劣質啤酒和汗味混雜的怪味,空氣渾濁得像是能擰出水來。在這兒隻有幾個其他艦艇上打算來這兒尋開心的德意誌水兵。搖曳的燈光將每一個人的身影不斷地拉長,看著就讓人煩躁。最起碼米勒是這麽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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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勒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心煩意亂地喝了一口粗糙的啤酒。苦澀的味道在他舌尖蔓延開來,比剛才施佩男爵的諷刺還要難以下咽。
    “嘿,米勒!”漢斯咧著嘴,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震得他差點把杯子裏的酒灑出來。“別繃著一張臉了,來點酒放鬆一下!剛才施佩男爵那個老家夥說什麽鬼話你也別往心裏去,你也知道他就是嘴巴毒!”
    米勒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還說!你剛才笑得跟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還咳嗽!”
    “咳咳!”漢斯故意又咳了兩聲,然後擠眉弄眼地說:“我那不是……不是為了轉移施佩男爵的注意力嘛!你看,他後來就沒怎麽盯著你了,注意力都在那句‘睫毛有幾根’上了!”
    米勒翻了個白眼。“得了得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施佩那個老烏龜,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媽的,‘睫毛幾根’?‘潤發膏’?他自己估計對著鏡子數了半輩子胡子拉碴的毛。”米勒低聲罵道,又灌了一口啤酒,眉毛都擰到了一起。
    “哎呀,別生氣了。”漢斯咧嘴一笑,“再說,你也確實一直在看那個姑娘嘛。咱們兄弟,誰不理解誰啊!軍營裏能看到個漂亮姑娘,打槍打得比我們都準,還他媽的是個高級技師?我跟你說,這事兒傳回基爾港,夠吹一年的!”
    “嘿,兄弟,喝啊!”漢斯又往米勒的杯子裏倒滿了啤酒,泡沫差點溢出來。“別想那些煩心事了!一個老頭子的幾句酸話而已,咱們出來是為了高興的!”
    米勒經過漢斯這麽一說也將杯中的啤酒喝進了肚子裏,此刻這杯劣質啤酒似乎也沒有那麽難喝了。“我隻是覺得...”米勒打了個酒嗝,“她彈琴的樣子,像我母親從小和我描述的那樣而已。”米勒從來沒和戰友們說過自己家裏的事情,大家隻知道米勒是從但澤鄉下來的這件事除此以外什麽都不知道。
    “優雅,美麗.....就像……就像我母親過去給我講的那些睡前故事裏一樣。安靜,但卻有力量。”他停頓了一下,又灌了一大口酒,喉嚨裏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媽的,施佩那個老混蛋懂個屁!”米勒吼的這一句,聲音有點大,引得旁邊桌的幾個水兵看過來。他們都穿著同樣的製服,臉上的表情大多是百無聊賴或是帶著酒後的迷蒙。
    漢斯聽到米勒提起母親,眼神閃爍了一下,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他還從沒聽米勒說起過家裏的事。
    "你母親...她也會彈鋼琴嗎?"漢斯小心翼翼地問道。
    米勒搖搖頭,目光變得有些渙散。"不,她從沒碰過鋼琴。但她總是給我講那些貴族小姐的故事,說她們坐在鋼琴前的樣子有多美。"他苦笑了一下,"她是個女仆,在但澤一個貴族家庭做事。我小時候,她總是偷偷帶我去那家的花園裏玩。有時候能聽到鋼琴聲從窗戶裏傳出來...那時候我就能透過窗子看到那該死的玻璃背後的貴族小姐們!但是漢斯你聽我說,她不一樣!她和那些隻會躲在玻璃後麵的貴族小姐不一樣!"
    漢斯看著米勒漲紅的臉,欲言又止。酒館昏黃的燈光下,他能看到戰友眼中閃爍的光芒,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神采。
    "她拿槍的樣子,你看到了嗎?"米勒突然壓低聲音,身子前傾,"那雙手,明明能把槍托握得那麽穩,卻又能在琴鍵上跳躍得那麽輕盈。她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大小姐,她...她懂得生存的艱難。"
    "可她畢竟是個技師長,"漢斯歎了口氣,"而且恐怕是哪家的貴族小姐。你看她的舉止,那種從容,那種優雅,那都是與生俱來的。我們......"
    "去他媽的貴族!"米勒一拳砸在桌子上,啤酒杯跳了一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但我告訴你,漢斯,那天晚上我可以看到她手上有繭。不是那種彈琴磨出來的,是一次次練習射擊留下的和我們一樣的老繭。她不是那種隻會躲在城堡裏的嬌貴小姐。"
    漢斯又何嚐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已經被那個會開槍的明國女人勾走了魂魄就像他第一次見到瑪莎時一樣,一見鍾情,非她不可。但這件事沒那麽簡單,這件事不像他和瑪莎之間隻需要互通心意就能做到,這是兩個國家的人,雙方都有不同的信念。那個明國女人雖然漢斯接觸不多,隻有在那天靶場上瞥過一眼,但他很清楚這群明國人內心中的憤怒足以讓整個國家都沸騰起來,猶如法國人對他們一樣。
    即便是現在的明帝國與他們還是盟友,那未來呢?誰也說不準這件事。
    而米勒又何嚐不知道這個答案呢,所以他隻能一口又一口喝著杯中的啤酒來緩解自己還沒開始就結束了的戀情。
    “找到了。”
    就在米勒打算繼續向漢斯吐苦水時,酒館的門被推開。那些帶著酒後迷蒙的水兵們都看向了門口。借助酒館搖曳的燈光和酒館外的路燈,他們看到那是一個靚麗的女兵,其肩膀上的勳章代表著其職位不低,而在其腰間的若隱若現的手槍則是證明了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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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兵的出現讓酒館裏的氣氛瞬間凝固。她徑直朝米勒和漢斯的桌子走來,軍靴在木地板上發出沉穩的聲響。米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回頭一看那不正是林玉麽?
    林玉在兩人麵前站定,目光在米勒通紅的臉上停留了片刻,隨即轉向漢斯:"我找了你們好一會兒。"她的德語帶著淡淡的異國腔調,卻意外地悅耳。
    米勒猛地站起來,差點帶翻了桌上的酒杯。他想說些什麽,卻被酒精攪得舌頭打結。漢斯連忙扶住搖搖晃晃的戰友,向林玉投去歉意的目光。
    林玉倒是也沒有多在意,隻是在自己的包裏掏了一會掏出來一個勳章。“米勒中尉,這是您的吧?”
    米勒愣住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那裏確實空空如也。這枚勳章是他父親留給他的遺物之一,他的祖上參與過普法戰爭雖然因此死在了那該死的戰爭中但祖上的命換來了德皇頒發的勳章,平日裏一直貼身攜帶。他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弄丟的,或許是那天晚上自己被門檻絆倒後不小心掉在那兒的。
    "是...是的。"米勒結結巴巴地說,伸手想接過勳章,卻因為醉意而動作遲緩。林玉見狀,直接上前一步,利落地將勳章別在了他的衣領上。這個舉動讓米勒屏住了呼吸,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火藥味,混合著某種清冽的香氣。
    米勒的心髒砰砰直跳,像是要從胸腔裏蹦出來。那枚冰冷的金屬勳章緊貼著衣領,卻不及她指尖的溫度。淡淡的火藥味和那股清冽的香氣混在一起,讓他腦子裏嗡嗡作響,比酒勁兒還衝。他想說些什麽漂亮話,或者問問她是怎麽找到的,但舌頭不聽使喚,隻能發出低啞的“謝謝”。
    林玉收回手,並沒有在意他的醉態,她的目光掃過酒館裏那些擠眉弄眼看熱鬧的水兵,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然後又落回米勒身上。“不用謝。”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軍人特有的幹脆,“這隻是舉手之勞。況且,我隻是覺得它對你來說很重要。”
    "您是怎麽找到的?"漢斯適時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沉默。
    “那天你先回去以後,我在門口看到的。”林玉的嘴角微微上揚,“我沒想到一向以嚴謹著稱的德國人也會因為一點小事就丟東西。”
    米勒感到臉上一陣發燙,不知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羞愧。他想為自己辯解兩句,卻又覺得在這個東方女子麵前,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我..."米勒剛開口,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酒精上湧,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他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差點撞到身後的椅子。
    林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手臂,力道恰到好處。"看來今晚的酒已經夠多了。"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我送你們回營地吧。"
    "不...不用了。"米勒掙紮著想要站直身子,卻發現自己的重心完全不受控製。他能感覺到林玉的手還扶在他的手臂上,那觸感讓他既想逃開,又舍不得掙脫。
    "這是命令。"林玉的語氣突然嚴厲起來,"我不希望明天早上在港口撈起兩具德國水兵的屍體。"
    漢斯在一旁偷笑,卻在對上林玉銳利的目光時立刻收斂了笑容。酒館裏的其他水兵們也都識相地低下頭,假裝對杯中的酒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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