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著聯合中心球館的玻璃幕牆，羅德曼把額頭抵在更衣室的金屬櫃門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底特律最後那個夜晚。新球衣散發著化學染料的刺鼻氣味，紅得太過鮮豔，像一道還沒結痂的傷口。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穿孔，嚐到鐵鏽般的血腥味——昨天訓練時哈珀的肘擊留下的紀念品。
    "91號。"皮蓬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知道為什麽給你這個號碼嗎？因為這是球館儲物間的溫度。"
    羅德曼慢慢轉身，看見更衣室中央那群穿著同款紅色球衣的男人們突然集體低頭係鞋帶。隻有喬丹靠在按摩椅上，用戰術板邊緣削著蘋果，果皮連成長長的一條垂到地麵。
    "我以為是你們隊史籃板數總和。"羅德曼從褲兜掏出一罐啤酒，拉環崩飛時在史蒂夫·科爾的櫃門上留下凹痕。更衣室突然安靜得能聽見隔壁啦啦隊更換服裝的窸窣聲。
    禪師推門進來時，羅德曼正用馬克筆在球鞋上畫骷髏頭。老人蹲下來按住他的膝蓋，皺紋裏藏著某種動物般的機警："丹尼斯，今晚你隻需要做三件事——搶籃板、激怒莫寧、別和裁判說話。"
    球館通道的熒光燈管嗡嗡作響，羅德曼走在隊伍最後。經過消防栓時，他瞥見鏡麵不鏽鋼映出的自己：紅發像團燃燒的荊棘，91這個數字在背部肌肉的溝壑間扭曲變形。底特律的7號已經死在某個暴雨夜的電話亭裏，現在走出來的是一具披著紅色皮膚的陌生軀殼。
    當現場dj拖長音調喊出他名字時，兩萬人的聲浪像記重拳砸在胸口。噓聲中有個穿活塞球衣的孩子對他豎起中指，母親慌忙把那根手指按下去。羅德曼突然想起六年前自己第一次在奧本山宮殿登場，滿場藍領工人用沾滿機油的手掌為他鼓掌。
    比賽開始前三分鍾，他蹲在技術台前係鞋帶。黃蜂隊的替補席傳來哄笑："看啊，芝加哥撿了底特律的垃圾。"羅德曼把鞋帶多繞了兩圈，打了個死結。抬頭時發現喬丹正在中圈注視自己，眼神像在評估一件即將被扔進熔爐的武器。
    第一次身體接觸發生在開場47秒。莫寧的肘關節精準命中羅德曼的太陽穴，視網膜頓時炸開一片血紅。他搖晃著抓住對手的球褲保持平衡，聽見對方在耳畔低語："聽說麥當娜喜歡看男人流血？"裁判的哨聲遲遲不來，羅德曼用前額狠狠撞向莫寧的鼻梁——在最後半厘米處急停，隻是吹了口氣。這個未完成的暴力動作讓莫寧條件反射般後仰摔倒。
    "假摔！"羅德曼張開雙臂向裁判抗議，嘴角卻揚起得逞的弧度。聯合中心第一次為他響起笑聲。
    第二節暫停時，他坐在板凳最遠端用毛巾擦拭指甲縫裏的血漬。助教遞來的戰術板上寫著"box out"卡位），他翻到空白麵畫了隻豎起中指的手。禪師接過戰術板時挑了挑眉毛，然後當著全隊的麵把它遞給喬丹。
    "我們不需要小醜。"喬丹說這話時甚至沒往羅德曼的方向看。
    "我們需要籃板。"禪師把戰術板翻回畫著中指的那麵，"尤其是帶著態度的。"
    第三節還剩8分22秒，羅德曼在爭搶籃板時被三人包夾。他的肋骨在呻吟，護齒套不知飛去了哪裏。當籃球終於被黃蜂隊拍出界外時，他躺在油漆區大口喘氣，天花板的聚光燈在視野裏分裂成無數光斑。皮蓬的影子籠罩下來："需要擔架嗎？"
    羅德曼抓住他的球褲借力站起，順手往對方襪子裏塞了塊口香糖。這個隱秘的惡作劇讓皮蓬在接下來三次進攻中都忍不住拉扯襪子，投籃全部偏出。
    終場前1分17秒，羅德曼完成第14個籃板後看向記分牌。8583，公牛領先2分。黃蜂隊叫暫停時，他注意到喬丹在技術台前和裁判交談，餘光卻掃向自己。這是某種測試，他忽然明白了。就像底特律時期蘭比爾教他的：真正的惡棍永遠知道什麽時候該收斂。
    當莫寧再次背打時，羅德曼放棄慣用的膝頂動作，隻是用胸膛死死抵住對方的後背。莫寧驚訝地回頭，看見這個紅發惡魔竟然在微笑。猶豫的瞬間，喬丹從斜側殺出完成搶斷。
    賽後更衣室彌漫著香檳味，羅德曼獨自在淋浴間衝洗指甲裏的黑色汙漬。熱水衝開結痂的傷口時，他發現隔板上有人用馬克筆畫了隻小醜笑臉，下麵寫著"歡迎來到馬戲團"。門外傳來隊友們慶祝首勝的笑聲，而他的儲物櫃前放著瓶沒開封的啤酒——瓶蓋上壓著張對折的紙條。
    停車場雨勢漸猛，羅德曼坐在租來的福特車裏反複閱讀那張紙條。喬丹的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周日訓練提前到6點，別讓我聞到你身上的酒氣。"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扇形軌跡，他突然想起昨天在酒店電視裏看到的天氣預報：底特律今晚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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