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的初雪在訓練館的屋頂積了薄薄一層。羅德曼推開沉重的鐵門時，喬丹已經在那裏，正用七號鐵杆練習推杆動作。小白球在硬木地板上滾動，精準地撞倒遠處擺著的能量飲料罐。
    \"高爾夫不是這樣玩的。\"羅德曼把背包扔在長凳上。
    喬丹頭也不抬：\"你也不是正常打籃球的。\"
    晨光透過高窗灑進來，在地板上切割出幾何形的光斑。羅德曼從包裏掏出那根生鏽的七號鐵——自從鹽湖城回來後，杆頭上多了幾道新鮮的刮痕。
    菲爾像幽靈般出現在二樓看台，手裏拿著保溫杯和一本《道德經》。他今天沒穿標誌性的西裝，而是套著件印有\"混沌理論\"字樣的連帽衫。
    \"先生們，\"禪師的聲音在空曠的球館裏回蕩，\"今天我們學習無序中的秩序。\"
    喬丹用球杆指了指羅德曼：\"先解決他的罰球。\"
    接下來的半小時堪稱災難。羅德曼的罰球命中率勉強達到四成，喬丹的嘲諷像手術刀般精準：\"我奶奶的準頭都比你好。\"
    \"你奶奶有我這樣的籃板能力？\"羅德曼回敬道。
    菲爾突然吹響哨子：\"換項目。\"
    新的訓練內容很奇怪：喬丹站在三分線外隨機傳球，羅德曼必須用非慣用手接球並立刻投籃。前二十球全部偏出，第二十一球砸在籃板上反彈，鬼使神差地進了。
    \"運氣。\"喬丹評價道。
    羅德曼轉了轉右肩：\"天賦。\"
    午休時，皮蓬帶來了三明治和令人不安的消息：\"聯盟通過了新規，禁止球員佩戴"可能幹擾比賽數據分析"的裝飾品。\"他看了眼羅德曼的耳環、鼻環和紋身貼，\"直接報你身份證號算了。\"
    喬丹把玩著高爾夫球：\"鹽湖城輸不起了。\"
    羅德曼咬了口三明治，黃芥末順著指縫流到手腕上：\"他們什麽時候輸起過？\"
    下午的訓練轉向防守。菲爾設計了一套\"反預判\"戰術——羅德曼需要在防守時故意暴露破綻，然後在最後一刻變招。喬丹扮演斯托克頓的角色，他的傳球刁鑽得像手術刀。
    \"太假了，\"第五次被斷球後，喬丹搖頭，\"連瞎子都看得出你在演戲。\"
    羅德曼扯下護腕擦了擦汗：\"那怎麽辦？真漏人？\"
    \"不，\"菲爾突然插話，\"你要相信自己的肌肉記憶。\"他遞給羅德曼一個眼罩，\"試試這個。\"
    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中打球是種奇異體驗。羅德曼的其他感官被無限放大——他能通過球鞋摩擦聲判斷喬丹的移動方向，通過呼吸節奏預判傳球時機。第十回合，他成功攔截了一次跨越半場的擊地傳球。
    \"狗屎運。\"喬丹扯下他的眼罩。
    羅德曼眨了眨眼適應光線：\"你用的古龍水太嗆了。\"
    訓練結束時，天已經黑了。更衣室裏，喬丹從儲物櫃拿出個精致的小盒子：\"給你的。\"
    盒子裏是枚銀製的狗牌項鏈，正麵刻著\"chaos\"混沌），背麵是小小的數字\"91\"。羅德曼把項鏈掛在脖子上，金屬貼到皮膚的瞬間冰涼刺骨。
    \"別弄丟了，\"喬丹係著領帶，\"純銀的。\"
    羅德曼晃了晃項鏈：\"怕我被電子係統追蹤？\"
    \"怕你忘了自己是誰。\"喬丹關上櫃門，聲音在金屬門板後顯得沉悶。
    回家的路上，雪又開始下。羅德曼的摩托車在密歇根大道上留下蜿蜒的胎痕。紅燈前停下時，旁邊車窗裏的小孩對他豎起大拇指：\"幹翻爵士隊！\"
    羅德曼掀起護目鏡：\"幹翻所有隊。\"
    <的黑色轎車靜靜停著。車窗搖下，遞出一個牛皮紙袋：\"爵士隊的最新報告。\"
    文件比上次更厚，但羅德曼直接翻到結論頁：\"對象91號的行為模式出現突變，建議采用b類應對方案。\"頁腳標注著b類方案的定義：非理性壓製。
    <點燃雪茄。
    羅德曼把文件扔回車裏：\"他們早該害怕。\"
    電梯上升時，項鏈的金屬牌貼著胸口發燙。羅德曼想起今天訓練時的一個瞬間——當眼罩被扯下的刹那，他看見喬丹臉上閃過一絲罕見的驚訝。那種表情比任何係統分析都更有價值。
    浴室鏡子裏，他的上半身布滿淤青和傷疤，像張抽象派地圖。熱水衝過肩膀時，係統休眠前的最後一絲聯係突然閃回：【自主模式下，疼痛轉化率提升至75】。
    但此刻的疼痛感完全不同——它不再是被係統量化的數據，而是某種活生生的、滾燙的證明。
    窗外的芝加哥燈火通明。羅德曼站在窗前，手裏轉動著那枚狗牌項鏈。遠處，聯合中心的輪廓在雪夜中若隱若現，像頭蟄伏的巨獸。
    電話突然響起。是菲爾，背景音裏有紙張翻動的聲音：\"《道德經》第28章，\"禪師的聲音帶著靜電雜音，\"知其雄，守其雌。\"
    羅德曼望著自己在窗玻璃上的倒影：\"說人話，菲爾。\"
    \"知道怎麽贏，\"電話那頭頓了頓，\"但選擇用最瘋狂的方式贏。\"
    掛掉電話後，羅德曼從冰箱拿出兩瓶啤酒。開瓶器找不到了，他用狗牌項鏈的邊緣撬開瓶蓋，金屬上留下道難看的劃痕。
    第一口酒帶著麥芽的苦澀滑下喉嚨。羅德曼拿起七號鐵杆，在客廳地毯上練習揮杆。杆頭刮起的風掀動了茶幾上的文件——爵士隊的報告翻到某一頁，上麵印著羅德曼的腦部掃描圖，標注區顯示前額葉活動\"顯著低於職業運動員標準\"。
    他想起喬丹今天說的話：\"怕你忘了自己是誰。\"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羅德曼喝完最後一口啤酒，把空瓶精準地投進垃圾桶。金屬狗牌貼在胸口，冰涼如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