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前賽更衣室裏的除臭劑味道格外刺鼻。羅德曼坐在自己的儲物櫃前，慢條斯理地往左臂纏繃帶。繃帶下麵蓋著昨晚新添的紋身——一個像素化的電子骷髏，下方寫著\"係統崩潰\"。
    皮蓬走過來扔給他一盒口香糖：\"你知道常規賽還有兩周才開始吧？\"
    羅德曼剝開銀色的包裝紙：\"你知道你嚼口香糖的樣子像隻反芻的牛嗎？\"
    更衣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喬丹帶著一身寒氣走進來，右手拎著個黑色健身包，左手拿著杯冰咖啡。他看了眼羅德曼的紋身，什麽也沒說，隻是從包裏拿出副護肘扔過來。
    \"戴上，\"喬丹調整著自己的護膝，\"鹽湖城的記者在更衣室裝了攝像頭。\"
    羅德曼把護肘翻過來，發現內側縫著張紙條：\"別讓他們看見你的眼睛。\"字跡是菲爾的。
    科爾正在角落裏係鞋帶，突然抬頭問道：\"你們聽說爵士隊的新係統了嗎？\"
    \"什麽係統？\"羅德曼把護肘套上左臂。
    \"叫"野獸預測算法"，\"科爾壓低聲音，\"據說能提前三秒預判你的動作。\"
    喬丹冷笑一聲，從包裏拿出個老式隨身聽扔給羅德曼：\"給你的。\"
    羅德曼按下播放鍵。磁帶裏傳來嘈雜的球場噪音，偶爾夾雜著幾句垃圾話——是他自己的聲音，來自不同比賽的錄音剪輯。
    \"睡前聽，\"喬丹係緊鞋帶，\"讓潛意識記住你自己的節奏。\"
    球員通道裏的燈光比平時昏暗。羅德曼走在隊伍最後，隨身聽的耳機線在胸前搖晃。當他踏入球場時，鹽湖城的噓聲像高壓鍋蒸汽般迎麵撲來。大屏幕上正播放著爵士隊的新宣傳片——電腦合成的羅德曼形象被一次次擊倒，最後變成像素碎片消散。
    係統休眠前的感知殘餘讓羅德曼注意到了一些細節：觀眾席第三排坐著幾個穿實驗室製服的人，他們手裏的設備正對著公牛隊板凳席；爵士隊的替補球員全都戴著奇怪的腕帶；馬龍的護肘上多了條細長的ed燈帶，隨著他的呼吸節奏閃爍。
    跳球前，斯托克頓\"不小心\"撞了下羅德曼的肩膀：\"喜歡我們的歡迎儀式嗎？\"
    羅德曼從褲腰抽出條印有摩門聖殿圖案的領帶係上：\"我帶了正式服裝。\"
    比賽開始後，異常很快顯現。每當羅德曼準備搶籃板時，爵士隊的球員總會提前半秒卡住位置。馬龍的防守動作變得詭異——他不再盯著球，而是死死盯著羅德曼的膝蓋角度。
    第二節暫停時，羅德曼注意到菲爾正和喬丹研究平板電腦上的數據流。
    \"他們在讀取我的微表情，\"羅德曼灌了口水，\"右眉抬高半毫米代表我要向左突破。\"
    喬丹擦了擦汗：\"你什麽時候有眉毛了？\"
    下半場，羅德曼開始嚐試\"混沌模式\"。他故意做出毫無意義的假動作——在無球狀態下突然轉身，或是在搶籃板前先摸一下耳朵。爵士隊的反應很有趣：他們的防守會出現0.5秒的延遲，就像係統在重新加載。
    第四節關鍵回合，羅德曼發現了破解之道。當馬龍再次預判他的卡位路線時，羅德曼突然改用左手搶籃板——這是他職業生涯從未做過的事。球被撥到外圍，喬丹接球命中三分。
    \"新把戲？\"回防時喬丹問。
    羅德曼舔了舔開裂的嘴唇：\"剛想到的。\"
    終場前三十秒，分差隻剩2分。爵士隊發邊線球，羅德曼注意到斯托克頓看了眼場邊的某個信號。係統休眠前的本能讓他提前啟動——他放棄自己的防守對象，直撲斯托克頓的傳球路線。
    搶斷的瞬間，羅德曼聽到了看台上傳來的驚呼。他長傳給快下的皮蓬，後者上籃扳平比分。加時賽。
    爵士隊的板凳席一片混亂。羅德曼看到他們的助理教練正瘋狂敲擊筆記本電腦，而馬龍扯下了那個發光的護肘。
    加時賽成了單方麵屠殺。失去了\"預測係統\"的爵士隊像沒頭蒼蠅，羅德曼連搶四個進攻籃板。當終場哨響起時，記分牌顯示112106，公牛獲勝。
    更衣室裏，科爾拿著手機念出爵士隊的官方聲明：\"技術故障導致數據延遲......\"
    喬丹用毛巾擦著頭發：\"他們的係統沒算到一件事。\"
    \"什麽？\"皮蓬問。
    \"真正的瘋子，\"喬丹指了指正在用冰袋敷肘關節的羅德曼，\"從不重複自己的瘋狂。\"
    羅德曼從儲物櫃拿出那台隨身聽。磁帶已經播到了最後，隻剩下沙沙的白噪音。他按下錄音鍵，對著麥克風說：\"第一天，人類1，機器0。\"
    回酒店的大巴上，菲爾坐在羅德曼旁邊：\"《九變篇》說，將不通於九變之利者，雖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
    羅德曼望著窗外鹽湖城的夜色：\"說人話，菲爾。\"
    \"你讓他們的機器學會了恐懼。\"禪師遞給他一張紙條，\"下周的訓練計劃。\"
    紙條上隻有三個詞：
    更瘋
    更狂
    更不可預測
    羅德曼把紙條折成紙飛機，射向車廂前部。喬丹頭也不回地接住，展開看了看，嘴角微微上揚。
    酒店房間裏，羅德曼發現床頭櫃上放著個禮物盒。裏麵是副定製護目鏡，鏡片內側刻著小小的字：\"給能看到未來的人。——\"
    他戴上護目鏡，鹽湖城的燈火突然變得清晰銳利。遠處，德爾塔中心的輪廓在夜色中像艘擱淺的太空船，而更遠處的大鹽湖反射著星光，如同某種巨大的電子屏幕。
    係統休眠前的最後一絲聯係在此刻徹底斷開。羅德曼摘下護目鏡，發現鏡片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紋——清晰、混亂、獨一無二。
    電話突然響起。是喬丹，隻有一句話：\"明天六點，訓練館。帶七號鐵。\"
    窗外的天空開始飄雪。羅德曼躺在床上，隨身聽的白噪音與窗外的風聲混在一起。鹽湖城的冬夜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像某種原始的摩爾斯電碼，傳遞著隻有戰士能懂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