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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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七腳上拴著鐵鏈,每走一步,鐵鏈便沉重地拖拽著。
    隻是走路而已,她覺得這很簡單。
    人群中像死了一般寂靜,無人說話。
    貴人們臉上的愁苦讓乞兒看了都自愧不如。
    她這一行一共九個人。
    除了她之外都是貴人。
    才走了不到一刻鍾,就有年老的婦人掉了隊。
    官兵抬起鞭子就要抽下去。
    為首戴枷的年輕男子趕忙背起這婦人躲過這一鞭。
    官兵哼了一聲,沒再追究。
    桑七漠然地走著,她進國公府三個月,成日都在廚房,雖知道國公府有哪些主子,卻也都沒見過。
    她看到路上能吃的野菜草藥,便通通拔了,利索地用長草拴起來提著。
    幸好此時是秋季,若是冬季,路上什麽都不會有。
    年輕男子的體力不錯,雖背了一人,但仍走在最前麵,絲毫沒有落下。
    “湛兒,娘能走,你放娘下來。”
    衛夫人看著兒子額上的汗,很是心疼。
    “娘,孩兒不累。”
    衛夫人長歎了口氣。
    “你外祖家好狠的心,甚至都”
    男子打斷了她的話,“別說這些。”
    國公府的罪名有結黨營私,今日誰來送,誰就會被牽連下水。
    沒人來送,反而給來日洗刷罪名回京謀得一絲希望。
    另一個年紀與衛夫人差不多的女子冷嗤一聲,“好是一點沒撈著,禍是一點沒躲掉!”
    她仰頭哀嚎著,“蒼天啊,你睜開眼看看啊,我們二房跟國公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官兵冷喝一聲,“給誰哭喪呢!閉嘴!”
    二夫人嚇得縮了下脖子,緊緊閉上了嘴。
    國公府一共兩房,大房身居高位,二房久居人下,雖也是嫡出,卻是繼母生的,向來對大房不滿。
    往日尚能顧及國公身份,如今同淪為階下囚,自是怨聲載道。
    本就是該用午膳的點,一群貴人卻被捉來流放。
    前麵顧不上餓,這會走久了,肚子響得此起彼伏。
    衛夫人心疼自己的兒子,對著桑七說道,“你手裏有能吃的麽?”
    桑七理都沒理,仍自顧拔著,隻是快步去了隊伍前麵。
    她命賤,可不想跟這些貴人一起。
    衛夫人沉了臉色,“她是國公府的丫鬟麽?”
    她這輩子還沒被一個賤民無視。
    男子看著前麵的身影,淡聲道,“娘,都是階下囚了,哪還有什麽丫鬟。”
    走了兩個時辰後,終於是到了一條小河邊。
    桑七渴得喉嚨冒煙,飛奔到河邊,用手做瓢,盛起水就喝。
    衛夫人一臉嫌棄地看著,當真是粗鄙不堪。
    官兵也走到河邊,給水壺灌滿了水,咕嘟咕嘟喝著。
    他們看著一邊正襟危坐歇息的衛家人,臉上滿是嘲諷。
    幾人在河邊低聲道,“我就看他們能撐到什麽時候,到下一個能有水的地,最少還要四個時辰,渴死他們!”
    “渴死幾個我們還更輕鬆點,都是人,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桑七在下遊用河水洗掉了頭上的臭雞蛋,熏了她一路了。
    她正在愁該用什麽裝水。
    背人的男子卻走到了她身邊。
    他笑著對她說道,“姑娘,你能幫我撿塊石頭麽?”
    即便頭上戴枷,他那俊朗的容貌仍令桑七忘了呼吸。
    比她見過的男子都好看得多。
    說話的聲音分外溫柔,就像一陣暖風吹過。
    桑七撿了兩塊石頭遞到了他手上。
    “多謝,你是我們府上的人麽?若是誤抓了,我給他們求情,讓他們放了你。”
    桑七搖搖頭,“我是死契。”
    男子歎了口氣,“是我們連累了你,你叫什麽名字?”
    “桑七。”
    話音才落,男子已將一塊石頭用兩指直直扔了出去。
    又快,又狠,又準。
    一條大魚跳騰了一下,又沉進了水裏。
    官兵們變了臉色,迅速將這魚摸了上來。
    在路上能有點肉吃,可不容易。
    而這世子,僅憑一塊石頭就能殺魚,殺人怕也不是難事。
    為首的官兵笑著說了句,“世子好身手。”
    桑七這才知道,原來他就是才過了加冠禮的世子。
    “雕蟲小技,不值一提,這魚獻給大人們。”
    說著他便走了回去。
    另一塊石頭,他也帶走了。
    桑七看著他的背影,一身貴氣,不是說落水的鳳凰不如雞麽?
    這世子看著還是鳳凰啊。
    那些官兵仍在河裏,想再摸到魚,卻沒人摸得到。
    沒有合適的武器不說,一條魚沒了,魚群受了驚,便一窩蜂散開了。
    不一會,烤魚的香味傳來,盡管還有一些糊味摻雜著。
    饑腸轆轆的衛家人卻緊盯著這邊,不停地咽著口水。
    “侄兒,你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好不容易弄條魚不給自家人吃,反而去給那些下賤的人?”
    二夫人將一腔怨氣全撒在了世子身上。
    衛樂湛好看的一字眉蹙了起來,“禍從口出,二叔當多約束二嬸。”
    隊伍中最年長的男人歎了口氣,沒說話。
    二夫人更惱了,“禍是你們大房惹來的,可沒從我這張嘴來!”
    桑七心中無語,兩個時辰沒喝水,都還有勁吵架。
    還是走太少了,吵得人煩。
    她已找了大片的葉子做底,樹枝做架,做了個很粗糙的水壺,但好在盛水不漏。
    桑七又借了官兵燃起的火堆,用樹枝烤了些野菜吃了下去。
    隻吃魚的官兵也都嚐了嚐這野菜,苦得沒人再動。
    衛樂湛又站起身打了條魚,朝火堆走了過來。
    “小七姑娘,我戴著枷不方便,你能幫我將這魚烤了麽?”
    “報酬?”桑七頭都沒抬。
    衛樂湛愣了愣,他還從沒使喚下人時,被下人要報酬。
    這感覺倒是有些新奇。
    他唇角帶了淡笑,“便分些魚肉予你可好?”
    “魚頭。”桑七愛吃魚頭,可以前吃魚時,魚頭從來都不是她的。
    “好。”
    桑七烤魚可比這些官兵們技術好,處理魚肉又快又幹淨,魚鱗黑膜去得幹幹淨淨。
    用四個樹枝固定住魚身,來回翻著麵烤,金黃的魚身上滴落下魚油,沒有一處肉糊了。
    官兵們瞬間就覺得自己吃的魚肉不香了。
    “你是不是會做飯?”
    桑七趕緊笑著說道,“會的會的,從五歲起,我便做全家的飯了。”
    為首的周官兵歎了口氣,“也是個命苦的,這一路你給我們做飯。”
    桑七用力點了點頭,“好,就是戴著腳鏈有些不便。”
    周官兵挑了挑眉,示意手下人給她解了腳鏈。
    桑七笑得燦爛,這樣走起來就更輕鬆了。
    最後這條魚的魚頭是被桑七吃了,雖然沒鹽味,但魚足夠新鮮,肉質緊實。
    官兵又拿了半條魚身走,剩下的才給了衛樂湛。
    衛家人受過禮教,也沒人搶,一人吃了一口。
    二夫人邊吃邊冷哼著。
    她才不會因這一口魚肉感謝衛樂湛,這都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