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昭回來了。
    藥引已平安送到長公主府，阿月服用後，病情也有所緩解。
    “允琛，謝謝。”長公主感激道。
    陸玄昭神色疲憊，鬆了口氣：“阿月沒事就好。”
    長公主這才注意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氣，蹙眉道：“你這一身血跡，要不要先去洗一洗？”
    “不用了，既然阿月的情況已經穩定，我就先回去了。”陸玄昭淡淡道。
    從長公主府出來，天已大亮。
    不久後他便回到了王府，卻還未踏進府門，便感覺氣氛異常。
    府中下人們低眉順眼，似乎有什麽事發生。
    陸玄昭原本打算先回房洗個澡，再去見虞蘇。
    但終究忍不住問了一聲：“王妃呢？”
    肆風一怔，低聲道：“被夫人召去定國公府了。”
    定國公府……
    陸玄昭眯起眼，指尖緩緩收緊。
    他此行九死一生，親手從刀尖上為阿月帶回藥物，顧不得休整便連夜趕回。
    可剛到府裏，便聽聞虞蘇被帶去柳芙那裏。
    這分明是專門趁他不在，對虞蘇動手！
    陸玄昭一雙眸子寒沉如玄鐵。
    他顧不上換衣服，提著刀就要出府。
    “王爺！”肆風急了，眼見他滿身血汙，根本沒有休息的打算，連忙攔住，“屬下這就去備轎……”
    “不用了，我騎馬去。”陸玄昭冷聲打斷。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馬車輪滾過的聲音。
    馬車穩穩停下，車簾被輕輕掀開。
    虞蘇從車中走下，膚若凝脂，眉眼如畫。
    她微微挑眉，目光落在陸玄昭身上：“王爺？”
    陸玄昭一腳未踏出府門，硬生生頓住了。
    視線不由自主落在虞蘇身上。
    她看起來……安然無恙。
    這才讓陸玄昭微微鬆了口氣。
    可下一瞬，他神色不自在起來。
    他猛地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模樣。
    身上的血漬未幹，氣息淩厲未收。
    陸玄昭喉結微動，嘴角抿得極緊。
    他現在的樣子，肯定很狼狽吧。
    不止狼狽，還很凶。
    他指節微緊，竟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這算什麽？
    他方才腦子裏隻想著把人帶回來，連自己什麽模樣都沒管。
    可現在虞蘇就站在他麵前，目光帶著點意味不明的打量，卻讓他忽然生出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她緩步走近，纖細的指尖落在他的衣袖上，輕輕拈起一塊已經幹涸的血跡，撚了撚：“這血都幹了，是你的還是別人的？”
    聲音輕柔，卻讓陸玄昭喉嚨微微發緊，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側過頭，壓低聲音，沉聲道：“……別亂碰，髒。”
    虞蘇卻不以為意，眉眼彎彎，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在他衣袖上輕輕按了按。
    指尖偶爾蹭過他的手背，落在他肌膚上，帶著一點細微的涼意。
    煙火禮炮在頭頂炸開。
    陸玄昭忽然覺得有些呼吸不暢。
    ·
    “她有沒有為難你？”陸玄昭低聲問。
    虞蘇嘴角微揚，“有呀，不過被我輕鬆解決。”
    三言兩語說完在定國公府的事情，虞蘇沉默片刻又道：“我要處置你府上的老人可以嗎？”
    陸玄昭眸色深暗，“你是主子，自然有權處理。”
    得到這句話，虞蘇心中最後一絲顧慮也消失無蹤。
    院內，吳氏側躺在榻上，榻幾上擺著一盤冬藏水果。
    她正悠閑地享用著，旁邊幾個嬤嬤恭敬陪伴，屋內氣氛一派和諧。
    吳氏挑起一塊柑橘，慢悠悠地品嚐著，臉上盡是得意之色。
    “這王妃一時半會兒可回不來。”
    幾個嬤嬤連忙附和：“還是夫人高明，王妃才進府幾日，就被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哪裏還敢翻天？”
    吳氏聽了，笑得更得意了些，“這還用說？我在這府裏待了這麽多年，哪裏是個毛頭丫頭能動搖的？更何況，這次可是定國公夫人親自出手，婆婆對上兒媳，嘖嘖，可有的好戲看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隨意拈起一塊果肉，正準備咬下去。
    “砰！”
    房門被人猛地推開，撞在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吳氏手一抖，橘瓣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她皺眉抬頭，正欲嗬斥，便見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臉色慘白，氣喘如牛：“不、不好了！王妃和王爺回來了！”
    屋裏眾人頓時麵色大變，像是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吳氏手上動作一頓，臉上的笑容凝固：“她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其他人哪裏敢回她，互相對視一眼，生怕被牽連。
    轉眼間，幾個嬤嬤就找了借口溜走了，留下吳氏一人。
    吳氏猛地坐直身子，心中警鈴大作。
    王妃怎麽會這麽快回來？柳芙就是這樣立規矩的？
    她下意識想繼續找柳芙撐腰，可遠水解不了近渴。
    吳氏強作鎮定，嘴裏喃喃道：“她能奈我何？我畢竟是府中老人，王爺向來念舊……”
    府門口傳來陣陣腳步聲，還有丫鬟仆人們行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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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氏心頭猛跳，正欲起身，一道清冷的聲音卻先她一步，
    “吳夫人，還不出門迎接，等本王妃先問候你嗎？”
    吳氏陡然抬頭，便見虞蘇一襲錦衣，緩步走入。
    眉眼清冷，不怒自威。
    “這間院子倒是不錯，你一個下人，竟然住得比主子還要體麵。”虞蘇目光落在屋裏奢華的擺設上。
    吳氏還未開口，就連連被虞蘇拿話堵著，心頭不爽，道：“王妃哪裏的話？
    方才丫鬟們驚慌失措地衝進來，奴家都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便被驚擾了。也不知王妃為何興師動眾，還請明示。”
    虞蘇看了她一眼，“你心裏有數。不過就算沒事也沒關係，反正今日我是要處置了你。”
    這話直白，讓吳氏都不敢相信。
    她臉上滿是不服氣：“處置下人也得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吧？貴為王妃，難道想要落下一個苛待下人的罪名？”
    虞蘇聽聞此言，非但沒有動怒，反而笑意更濃。
    “哦？你是在教我如何做事？”
    “你一個下人，竟敢對主子指手畫腳，這就是你的罪過了。”
    “還有，你是王府的下人，卻沒事往定國公府跑，這是怎麽回事？王府可不需要你這種吃裏扒外的人。”
    吳氏心頭一顫，暗想虞蘇怎麽這麽快知道。
    她語氣軟了下去，道：“王妃明鑒，奴婢絕無二心……”
    虞蘇卻懶得聽她狡辯，嗬道：
    “閉嘴。”
    “你給我招惹麻煩，那就是活得不耐煩了。在背後挑撥婆媳關係，讓定國公夫人對付我。”
    “本想慢慢和你玩，可現在我不高興了。”
    “來人，把她送走，遠遠的，免得她繼續給我添堵。”
    吳氏徹底慌了，驚恐地喊著，“我要見王爺！求王爺為奴婢做主……”
    正當她哭喊不休時，外頭有腳步聲。
    眾人回頭，隻見陸玄昭沐浴更衣後，姍姍來遲。
    他換了一身墨色錦袍，洗去了渾身血腥氣。
    吳氏仿佛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跪到他腳邊，“王爺！奴婢是王爺身邊的老人啊，王妃這是要將奴婢趕盡殺絕，求王爺做主！”
    陸玄昭連眼皮都未抬，徑直走向虞蘇，“府中瑣事，本王不過問，一切由王妃做主。”
    吳氏猛地一怔，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他，“王爺……奴婢可是伺候您多年的……”
    陸玄昭終於垂眸看了她一眼，聲音疏離冷淡：“府裏伺候的人多了，本王可沒那個閑心記住每一個。”
    他轉身對虞蘇道：“煩人的東西，早該丟出去。”
    虞蘇笑了笑，道：“王爺說得是，省得汙了王府的地。”
    壯仆上前，按住吳氏的手臂，硬生生將她拖了出去。
    哭喊聲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王府大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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