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地下河永不停歇地流淌著，渾濁的水麵泛著詭異的油光。
    這裏不分晝夜，從那肅穆的大門進入之後，就仿佛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韓一離開後，沐清獨自沿著河道前行。
    她身上裹著黑袍，布料在幽暗中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黑色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隻有那雙銳利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警惕的光芒。
    地下河道如同迷宮般向四麵八方延伸，正如東南城區的構造一般。
    地下河道的兩側搭著搖搖欲墜的木板橋，供行人左右穿行。
    有些木板已經腐朽斷裂，踩上去發出令人感到牙酸的“吱呀”聲。
    沐清憑著記憶向前摸索。
    上次韓一帶路時，她曾瞥見幾個情報販子聚集在某條支路盡頭。
    但此刻獨自前行，她才驚覺黑市的規模遠超想象。
    這裏簡直是一座龐大的地下城，無數通道如同蛛網般在地下蔓延。
    她的腳步聲在通道中並不清晰，偶爾被一個匆匆而過的行人超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遠處時而傳來的竊竊私語聲。
    某些轉角處掛著搖曳的油燈，投下扭曲變形的影子；更多地方則完全被黑暗吞噬，隻能靠觸摸冰冷的石壁確認方向。
    時間在這裏變得模糊。
    當沐清找到熟悉的路線時，她已經走了將近兩個小時。
    渾濁的水流在她腳邊打著旋，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沐清不禁陷入了思考之中。
    沒人能確切說出黑市究竟有多大。因為入口位於東南城區，大多數人都想當然地認為黑市的範圍大概與東南城區的地下水域相當。
    但此刻，沐清盯著眼前蜿蜒向黑暗深處的水道，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整個「積分世界」都鋪設著這樣龐大的排水係統。
    這意味著，這些地下水域可以一直延伸到其他城區，甚至——遍布整個世界。
    如果黑市的勢力分布得足夠廣，那麽黑市的範圍就可以是全「積分世界」。
    想到這個可能，沐清不由得心中一驚。
    也許，並非「top」組織對黑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發動全部人力將之徹底剿滅。
    而是這兩個勢力本就勢均力敵。
    它們就像兩條平行線，各自延伸，卻又共同支參與到了這個世界的運轉。
    雙方，互不幹涉。
    但沐清知道的是，「top」曾經主動挑釁過黑市。
    也就是前一任負責東南城區的高層，帶人進入黑市並且再也沒出來過的那件事。
    這也許意味著，「top」高層並不清楚黑市的實力。
    又或者，「top」高層之前並不清楚黑市的實力。
    如果真是這樣，也許黑市出現的時間，要比「top」的建立時間更加久遠。
    沐清忽然有些後悔，沒早點兒搞到黑市的通行證。
    她之前還是太不問世事了，導致現在有太多信息需要重新去調查。
    一邊想著，沐清一邊沿著潮濕的巷道緩步前行，黑袍下擺掃過布滿青苔的石板。
    拐過一個彎道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爭吵聲，打破了地下河道特有的沉寂。
    “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知道我是誰嗎？”
    一個粗獷的嗓音在石壁間回蕩。
    沐清停下腳步，借著遠處微弱的燈光，看見幾個身影圍成一圈。
    為首的壯漢正揪著另一個瘦小商販的衣領，猛地將他推向水道邊緣。
    那人踉蹌著後退，後腰重重撞在石欄上，差點翻入黑黢黢的河水中。
    “這兒又不是你家，你憑什麽一直占著這個地盤！”
    被推搡的商販掙紮著站穩，不服氣地喊道。
    周圍幾個幫閑立刻抄起棍棒圍了上來，狐假虎威地站在壯漢的身旁。
    為首的壯漢聞言大笑起來：“憑什麽？哈哈，還頭一次有人敢和我這麽說話。”
    “小子，你新來的吧？”
    一個尖嘴猴腮的跟班，用木棍戳著被推之人的胸口，“你也不打聽打聽，這黑市之中還沒幾個敢和咱們龜哥叫板的！”
    瘦小商販瑟縮著後退兩步：“那，那你們把我的東西給我，我走還不行嗎？”
    說著就要去撿地上被踢翻的攤位立牌。
    龜哥的靴子卻先一步踩住了立牌，接著狠狠碾上商販的手指。
    慘叫聲中，他獰笑著下令：“把這小子給我扔河裏，讓他清醒清醒！”
    兩個攤販立刻將其架起。
    隨著“撲通”一聲，水花濺上石階，緊接著是被嗆到的咳嗽聲。
    岸上的攤販們爆發出一陣哄笑，有人甚至往河裏扔著碎石取樂。
    渾濁的水麵上，那個倒黴的商販正在拚命撲騰。
    他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雙手胡亂拍打著水麵，每次想抓住岸邊的石壁，就會被棍棒逼退回水中。
    咳嗽聲混合著求饒的哭喊，在陰暗的河道中顯得格外淒厲。
    沐清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她沒興趣繼續看這場無聊的鬧劇，徑直向前走去，靴底踏在潮濕的石板上發出清晰的聲響。
    “誰！”
    龜哥的跟班最先注意到她，粗聲粗氣地喊道。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從水中掙紮的商販，轉向了這個蒙麵黑袍人。
    龜哥眯起那雙渾濁的眼睛，試圖透過昏暗的光線，看清鬥篷下的麵容。
    “怎麽？”
    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你要給這小子出頭嗎？”
    水中的小攤販趁眾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連忙爬上岸，灰溜溜地逃跑了。
    沐清停下腳步，微微抬頭。
    她刻意壓低的嗓音從黑袍中傳出，清冷得如同地下河的水：“我是來買情報的。”
    龜哥的表情從凶狠，迅速轉為諂媚。
    臉上的橫肉堆出誇張的笑容：“哎喲喂，原來是個姑娘！”
    他搓著手，做了個誇張的鞠躬動作，“來來來，我這兒什麽消息都有，包您滿意！”
    沐清緩步向前，借著搖曳的路燈，看到其他人不懷好意地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她注意到龜哥暗中朝手下使了個眼色，幾個壯漢立刻分散開來，不動聲色地堵住了所有退路。
    沐清的眼神暗了下來，表麵依舊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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