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周圍的空氣像被點燃般劇烈扭曲，耀眼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空間。
    眾人下意識抬手遮擋，卻仍被強光刺激得眼睛發酸。
    在這短暫的光明中，他們終於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螺旋階梯之外，是吞噬一切的黑色虛空，無邊無際，深不見底。
    而他們所在的階梯，就像被封裝在透明的巨型試管中，懸浮在這片虛無裏。
    更遠處，一座巨大的機械鍾表靜靜漂浮。青銅指針泛著冷光，秒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走向零點。
    表盤上的羅馬數字，在虛空中投下詭異的陰影。
    在光芒即將消散的最後一秒，所有人都看到——殺馬特的屍體正在以慢得詭異的速度，在虛空中迅速消失不見，成為了無數光點。
    緊接著，十聲鍾聲響徹整個空間。
    “咚——”
    “咚——”
    “咚——”
    “咚——”
    隨著殺馬特屍體的消失，光線在眾人的眼中慢慢消散。
    “咚——”
    “咚——”
    “咚——”
    “咚——”
    表盤上的時針分針秒針，在這一刻完美重合。
    “咚——”
    “咚——”
    當最後兩聲鍾響的餘韻徹底消散，黑暗重新吞沒了整個空間。
    狄雲霆從牆麵上輕盈躍下，落地時發出輕盈的聲響。
    “你的推測很可能是對的。”
    他沉聲道，一邊整理著手中的攀岩繩。
    他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遲疑：“但直接跳進那片虛空，我覺得還是太冒險了。”
    東方良將自己的打火機點亮。
    火光映照出他緊鎖的眉頭，“我們隻看到屍體消失，不代表它真的通關了。”
    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最終帶著些許擔憂落在沐清的身上，“萬一屍體是被係統抹消了呢？”
    沐清卻已經解開了自己背包的搭扣，動作幹脆利落。
    “距離遊戲結束不到24小時。”
    “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方小彤突然衝上前，手指死死攥住沐清的袖口：“你瘋了嗎？！如果真的摔下去，你會粉身碎骨的！”
    “沐清……”馬雙雙在台階上踉蹌了一下。
    她向方小彤一樣，抓住沐清的另一隻胳膊，說道：“至少……至少再想想其他辦法……”
    沐清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打火機的火光在她眸中跳動，映照出某種決絕的光芒：“我知道各位來「死門」遊戲都有各自的隱情。”
    她頓了頓，眼中帶著幾分堅定，“但我來這裏，就是為了通關，賺取最高額的積分。”
    “如果大家擔心會有生命危險，不準備跟我一起，我沒有任何意見。”
    空氣突然安靜了。
    方小彤垂下了雙眸；韓一沉默地抱臂而立；張怡的嘴唇微微顫抖，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這是我的選擇，”沐清最後檢查了一遍牆體，聲音輕得像歎息，“請不要攔著我。”
    眾人不約而同地後退半步，在狹窄的台階上讓出一條路。
    狄雲霆突然向前一步，腳步重重踏在台階邊緣，帶著幾分堅決。
    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帶著令人安心的磁性：“我這條命早該搭在「死門」遊戲裏了，現在再活一次，我又有什麽理由畏畏縮縮！”
    沐清的眼睫輕顫，“雲霆哥，你可以不用勉強的。”
    狄雲霆卻鄭重地看向她，一字一頓道：“沐清，我相信你！”
    “加我一個。”
    東方良突然摘下銀絲眼鏡，用襯衫袖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
    鏡片反光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畢竟……”
    他忽然勾起唇角，“小沐大人的推理從沒讓我失望過呢～”
    馬雙雙一腳踩上老法師的戰術包，不甘示弱道：“那我也上去，要死一起死！”
    她胡亂把淩亂的短發紮成半馬尾，帶著幾分膽怯卻也帶著幾分堅定。
    方小彤也被激起了鬥誌：“我加入！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眾人的目光轉向陰影處。
    張怡的十指緊握，雙眸垂落，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不能死，「變天者」需要我……”
    “我懂。”
    方小彤突然抱住她，“保護你自己，這就是你最應該做的！”
    她安慰地笑道：“放心，這次如果我賺了積分，就算做我們兩個一起的！”
    韓一則“嘿嘿”一笑，自覺退到牆邊，“我雖然缺積分，但賭命的事兒我可不做。我選擇‘保守治療’。”
    這是眾人自己的選擇，沐清理解，並且無權幹涉。
    她的目光掃過麵前每一張或決絕或愧疚或閃躲的臉，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利用兩邊牆體的摩擦，登上了牆麵。
    經過一番艱難的攀爬，五人終於陸續抵達了五米高的牆頂。
    沐清踩著搖晃的鋼筋緩緩站直身體，金屬的晃動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音。
    她望向牆外。
    ——那是一片濃稠到極致的黑暗，仿佛連目光都會被吞噬。
    “呼呼呼……”
    馬雙雙好不容易爬上來，死死抱住一根突出的鋼筋。她緊閉著眼睛，即便麵前是一片黑暗，也不敢睜開。
    “哢嗒。”
    沐清再次點燃打火機，火苗卻微弱得可憐，在虛空中顫抖著縮成豆大的一點。
    昏黃的光暈僅能照亮她自己的下巴，在她的胸口投下扭曲的陰影。
    方小彤的一瓶水突然從腰間滑落，無聲地墜入深淵。
    在短暫的光亮之後，水瓶在光亮與黑暗的交界處消失不見，沒有傳來任何落地的回響。
    東方良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緊繃，“如果真的就這麽摔下去……”
    他的鞋在鋼筋上碾過半圈，金屬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望向沐清，發現她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縮成針尖大小。
    那是人體麵對死亡威脅時的本能反應。
    但沐清，隻是平靜地站在那裏，摩挲著袖口的血漬。
    那早已幹涸的暗紅痕跡，仿佛記錄著她無數個像今天這樣的時刻。
    她的呼吸依然平穩。
    她知道，這是通關或是喪命的選擇。
    但她不怕。
    因為，她已經經曆過太多次這樣賭命的瞬間。
    事實就是，她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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