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蠢到這個地步也不容易。
    沐清確實沒想到王迪能在這種場合，說出如此之不過腦子的話。
    她暗自揉了揉太陽穴。
    看來，她的計劃要再提前了。
    王迪的話音剛落，議事廳內的氣氛便瞬間凝固起來。
    獨眼龍、血手、瘋狗……
    所有人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
    先是震驚，繼而變成算計，最後定格在一種詭異的興奮上。
    就像一群鬣狗，突然發現獅王已經病入膏肓。
    洪大彪的臉色由紅轉青，又由青轉白。
    他死死盯著王迪，粗壯的手臂不住顫抖，不知是毒性發作還是氣的。
    “你……這個……廢物！”
    他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嘴角溢出一絲不明顯的黑血。
    王迪這才隱約意識到，自己可能又說錯了話。
    他的肥臉瞬間慘白，踉蹌著後退兩步，“大，大彪哥……”
    獨眼龍率先回過神來，假惺惺地湊上前：“大彪哥，這種事兒怎麽能瞞著兄弟呢？”
    他的刀尖有意無意地指向洪大彪青紫的脖頸，“我認識個專治奇毒的赤腳醫生，就是有點兒貴……”
    “看什麽醫生！我們大彪哥需要看醫生嗎？”
    血手的鐵鉤砸在茶幾上，幸災樂禍道：“看您這氣色，頂多也就是瀉藥的程度！都是小毒，肯定死不了！”
    瘋狗縮在角落，眼神不斷在沐清和洪大彪之間遊移。他張了張嘴，最終隻發出幾聲含糊的“嗯嗯”。
    其他人也跟著勸。
    要麽是安慰洪大彪一定能治好的，要麽是跟著說他們幫忙找醫生的，還有一幫分析洪大彪到底是怎麽中毒的。
    議事廳瞬間炸開了鍋——
    “肯定是文派那幫人下的黑手！”
    “放屁！分明是上周那批煙有問題！”
    “要我說就該把廚子全抓起來嚴刑拷打！”
    洪大彪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陣陣發黑。
    這些混蛋嘴上說著關心，眼裏卻閃著餓狼般的光。
    他太熟悉這種眼神了——這就是他混跡黑道的時候，想要殺死大哥上位的表情。
    “啪！”
    實木扶手在他掌下裂開一道縫隙。
    “都給我閉嘴！”
    洪大彪的怒吼如同炸雷，震得議事廳的玻璃嗡嗡作響。
    他龐大的身軀搖晃著站起來，充血的雙目像兩盞猩紅的燈籠，在昏暗的房間裏格外駭人。
    眾人瞬間噤聲。
    獨眼龍訕笑著，蝴蝶刀在他指間翻轉：“大彪哥~兄弟們這不是擔心你嘛……”
    血手接著道：“是啊，萬一你……總不好讓文派那幫孫子撿了便宜吧～”
    “萬一？！”
    洪大彪雙目一瞪， “隻要我洪大彪還在一天，你們這群雜碎就給我老老實實趴著！”
    他脖頸上的青筋暴起，紫黑色的血管幾乎要蔓延到眼白之中。
    就在這時——
    “什麽事兒呀，大彪哥至於動這麽大怒麽？”
    一道沙啞的女聲從門外飄來，帶著幾分慵懶，幾分戲謔。
    眾人聽到女人的聲音，立刻警覺起來。
    沐清微微眯起眼，看向門口。
    議事廳的雕花木門無聲滑開。
    最先踏入的是一雙鋥亮的牛津皮鞋，鞋尖在地毯上碾過半圈，帶進一縷若有似無的雪茄味。
    白豔單手插兜站在門口，另一隻手拎著件熨燙妥帖的西裝外套，腕間鑲鑽的手表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她四十出頭的年紀，身姿格外挺拔。
    煙灰色馬甲束出腰線，同色係吸煙褲包裹著筆直長腿。
    最標誌性的是那頭一絲不苟的丸子頭——每根發絲都服帖地束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
    “喲，這麽熱鬧？”
    白豔的嗓音帶著常年浸潤威士忌的沙啞。
    她指尖的老繭在翻動煙盒時若隱若現，那是數十年來在賭場摸爬滾打的標誌。
    沒有隨從，沒有保鏢。
    她就這麽閑庭信步地走進狼窩，指尖把玩著一枚金色籌碼。
    所有洪大彪的手下都繃緊了神經，眼神警惕地盯著白豔的一舉一動。
    可見，在麵對文派的威脅時，洪大彪的人至少還是一致對外的。
    “白豔妹妹來得可真早。”
    洪大彪主動開口，打破寂靜道：“我這邊都還沒準備周全呢。”
    白豔漫不經心地彈了下籌碼，“工作提前收尾了，就提前來了。”
    她突然看向王迪，嘴唇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多虧大彪哥派來的這位……熱情招待。”
    王迪連忙點頭哈腰地陪笑了兩下。
    洪大彪瞥見這一幕，拳頭在桌下捏得咯咯作響，卻硬是擠出一聲豪邁的大笑：“哈哈哈……既然來了就是客嘛！”
    白豔輕輕掃了一眼眾人，悠悠道：“人倒是挺全的，不會都是來迎接我的吧？”
    她紅唇微勾，指尖隨意點了點站在最外側的一個馬仔。
    那小弟立刻像觸電般跳起來，忙不迭讓出了位置。
    白豔靈活的手指輕輕劃過椅背，慢條斯理落座。
    洪大彪臉上的橫肉不著痕跡地抽了抽，笑道：“白豔妹妹一年多沒來我這破地方了，當然要重視起來。”
    “是嗎？”
    白豔像是在自己家一樣翹起二郎腿，牛津皮鞋的鞋尖有節奏地輕點著，在死寂的議事廳裏發出“嗒嗒”的聲響。
    她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純金煙盒，抽出一支雪茄在鼻尖輕嗅。
    “可我怎麽聽說……是因為大彪哥你中毒了呢？”
    議事廳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哢嗒——”
    打火機的火苗竄起的瞬間，白豔突然環視眾人。
    所有接觸到她視線的人，都露出了一抹不明顯的殺意。
    似乎隻要洪大彪下令，這幫人就能把白豔碎屍萬段。
    “啊，抱歉。”
    白豔突然輕笑一聲，優雅地收起雪茄，“忘了這裏還有個病號。”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洪大彪，“二手煙對病人不好。”
    洪大彪第一時間想到，很可能是王迪告密。
    但現在大敵當前，他沒時間教訓王迪，隻能裝作沒事的模樣，大笑道：“哈哈哈，白豔妹妹可真會開玩笑。”
    “中毒？什麽毒？我怎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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