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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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枝澈神色深冷無比,看了她片刻,直至她雪頸間流出的殷紅正順著劍身一點一點流淌而來,可他並未因此收手,隻冷冷一笑,諷刺出聲:“可是聖女的下一個獵豔目標?”
    樓皖姒內心一陣苦澀,麵上則淡淡道:“仙君覺得是什麽便是什麽吧,反正於至間眾生而言我樓皖姒不就是這樣一個人嗎?到處沾花惹草,饑不擇食,現我落入仙君之手無話可說,也好替天行道,趁此鏟除了我這一個禍害。”
    空氣似乎停滯了片刻,直到被男人的一聲冷笑打破,仿佛樓皖姒口中所言甚為可笑。
    “聖女閱人無數,不知已將多少無辜受害者的感情玩弄於手中,怎麽?還想試圖在本尊麵前維持表麵清純?”
    樓皖姒聽到此話身形微顫,緩緩睜開的雙眼裏暈染了幾分悲傷與苦澀。
    “對啊,轉瞬已過去數十萬載,以為時間依舊停留於少時,如今卻忘了自己早已成年多時,並且滿目瘡痍,糜爛不堪。”
    在沉默一瞬後終又與他對視上。
    “仙君,動手吧。”
    話雖如此,暗中,樓皖姒藏於袖中的手開始漸化一點幽芒。
    她不能就這樣死了。
    也就在她即將擰爆手裏的幽晶時,入枝澈眼中略過一道寒芒,瞬間侵入她額間,使之暗紋隱現,那雙眼眸也隨之接收了來自入枝澈眼中幾許穿來的寒光,後身體一軟,眼前一黑便暈睡過去。
    待他收回逐塵劍,此前正神色冰冷的看了床上之人一眼,隨即又看向她的一隻手,隻等他伸出一隻手去撩開袖口便見到了此刻女子手背上正隱現幽芒的暗度聖靈印記。
    這是暗區眾邪獨有的用以標記戀人,宣示主權,後頸處未產生印記者代表她還並未與他人發生更深一層的關係。
    曾經,她後頸處就有過一道獨屬於他的那枚印記,入枝澈的視線轉向女子纖美白皙的脖頸處,原本現於那處的印記早已被抹除。
    入枝澈冷冷一笑:“樓皖姒,你真是讓我太出乎意料了。”
    “我們很快還會再見麵的,這次我倒要看看你又想耍什麽花招。”說完便一拂袖,房內一片光霧散盡。
    空島的月夜,有鋪滿夜空的星海,唯美而璀璨,島上細小幽光四溢,恍如夢中境。
    所處昏睡中因無法忍受身上寒冷刺痛的樓皖姒最終身陷一場夢魘。
    灰暗的天地間充斥著一派壓抑的氣氛,周圍死氣沉沉,如置身於一片生命的禁區,寸草不生。
    夢裏的霧色很灰暗,空氣很是寒冷,大地滿是霜雪,天空不斷落下無數的雪花,她妄想尋求一絲溫暖,可無際的寒冷與灰暗中哪裏都沒有光明。
    現於她腳下出現了一條通往未知盡頭的長路,她也不知在此行走了多久,每一次入夢都是在洗滌她滿身沾染的汙濁,留下身後一路的灰暗。
    前方是淨土,也許盡頭有她所要追尋的那道光。
    無邊的蒼茫已將她淹沒其中,隻剩一片孤寂,絕望。
    最終,她還是倒在了這場形同末日吞噬萬象的極地之中,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拚盡全力的重新站起,一點一點的向著盡頭走去。
    她好冷,在不斷遭受寒流的侵襲下身上早已遍體鱗傷。
    樓皖姒麵上生霜,看上去是無比的虛弱與狼狽。
    朝鶴衣一直默默的跟在她身後,一同承受這一陣陣如刃般刺骨的寒冷刮過時留下的傷痕,他同樣深陷淒楚卻始終因她痛心,無暇自身。
    “前方依舊風雪交加,不見終點,你何必如此執著?”
    他眼裏滿是悲傷,欲要伸手觸碰卻被她一陣無力的避開。
    樓皖姒緩緩側過臉,不忍去看他滿麵劃破的傷痕:“你不必再管我,就留我獨自一人前往。”
    朝鶴衣看了一眼那隻止於半空的手,後神色黯淡的垂下雙眸,再緩緩放下。
    “你要去往何處?”
    在永無休止的風雪中,朝鶴衣深深地看向她,繼續道:“這裏位處極北,天寒地凍,而你的身體已經嚴重抱恙,你明知此處乃是夢境,寧願受這極寒淩虐也不願離開?”
    “我不想回去!”
    樓皖姒麵露痛苦的抱著頭,雙眼含淚道:“也不要回去。”
    “那裏隻會讓我陷入無盡的痛苦,我已經無可自拔了。”
    “沒有一人能救我,也無法被拯救,我好累,不想繼續苟活於世,日日提心吊膽,以色侍人的尋求庇護,誰能有我這般狼狽?”
    “誰能知曉我心裏的痛?他們隻會帶著無盡的暗諷與嘲笑。”
    樓皖姒難受的捂住心口,雙眼含淚的踉蹌前行。
    就在她又一次即將栽倒時朝鶴衣趕忙抬手要扶住,可還是被她成功躲開,她看著他,始終淚流不止。
    “我身負使命,從生來注定要踏入泥濘,沾染汙濁,如今早已不堪入目,就連喜歡一人的資格都不配擁有,聽到了嗎?所有人都認為我水性楊花,我髒亂不堪!我已經毫無臉麵也無法承受這般罵名出現眾人眼中!”
    她雙眼黯淡,漸漸帶著絕望與悲痛的踉蹌後退,然後顫抖不止的緊緊抱住自己緩緩蹲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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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說的對,我也本就如此,隻是我一直不願意承認罷了,與其匍匐他人身下不如……”
    樓皖姒止住話語,沉默間一滴眼淚開始順著她沾染風霜的臉頰流下,不過片刻就此凝結。
    “不如就此了結此生也比任何時候來的痛快。”
    朝鶴衣見她這般反應心裏愈發擔憂,想要靠近卻又害怕會因此刺激到她,隻能止步於她麵前,看著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進行勸慰。
    她從來都抗拒他的觸碰,初次見他時的陌生到逐漸相識,在到後來也偶爾能換她幾次傾訴。
    許是太冷的緣故,亦是心中太過悲痛,樓皖姒最終無力的跌坐在地上,一手捂住心口處,垂下頭神色痛苦的抽泣不止。
    蒼雪無際,寒風如刃,往返間不斷淩虐他們自身。
    冰雪散落,一人蹲坐其中,抱膝而泣,一人靜立於她身前,滿身傷痕,不敢走近卻滿目悲痛。
    眼見風雪愈大,幾近將周圍的一切淹沒於一場霧茫。
    明明雙眼已經紅腫不堪,眼淚卻如斷了線一樣,在寒意肆虐下此前她的麵頰因這眼淚的緣故已經凝成兩行冰霜。
    四下蒼茫,風雪已將眼前之人模糊不清,但在朝鶴衣眼中她依舊清晰可見。他是高山仰止,清冷自傲,現為她幾欲放下高貴的姿態。
    他從未安慰過他人,也不知該如何進行安慰,以往二人每每見麵都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她極少會笑,眉目間滿是悲楚,卻始終沉默不語的行走於這片天地間,從不像今日這般如此撕心裂肺,悲痛欲絕。
    這一次,他放下了所有的矜傲開始走向她,並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緩緩走近,一邊又在仔細留意起她麵上一切細微的表情變化,好在樓皖姒並未後退,直到他蹲下身的那一刻她才有了反應。
    她顫抖不止的抱膝轉過一旁,用著緊張卻也悲涼的語氣說:“仙上不必管我,這裏太冷,還請盡快離開。”
    朝鶴衣說:“這裏是你的夢境,在哪都是一樣。”
    樓皖姒聽聞此話終於看向了他,隻是那雙原本漂亮的眼眸因為哭泣已變得像核桃一樣紅腫不堪,特別是她麵上還掛了兩行清霜以及沾染細雪的絨毛,看著滑稽又可憐。
    而此前映入樓皖姒眼簾的是風雪中與她對視的朝鶴衣,即便滿麵被寒風劃破的傷痕卻絲毫不影響令世人為之驚歎的外表,隻不過多了幾分戰損美人的姿態,即便身處困境,頗為狼狽,不見一分脆弱,隻有一身傲骨和無法掩蓋的高貴,為此,樓皖姒便也陷入了一時呆愣。
    待她沉默片刻才緩緩轉過臉,隻道了一句:“你,受傷了……”
    朝鶴衣並未在意這些,看著她說:“無妨,你身子一向脆弱,以後,別再做一些傷害自己的事情了。”
    樓皖姒苦笑的搖了搖頭:“我隻是想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
    “畢竟已經走到如今的地步。”
    “若是半路而廢,前麵的苦豈不是白受了。”
    樓皖姒一臉蒼白無力的緩緩垂下雙眸,又道了一句:“還勞煩仙上能暫時回避一下。”
    朝鶴衣皺起的雙眉從入夢的一開始就未曾有過一次鬆動,在沉默了好一會兒的他終是背過身,往前剛走兩步隻聽樓皖姒突然喚了他一聲。
    “仙上!”
    男子止住腳步,緩緩回眸,當下冰霧茫茫,他一襲白衣似與天地間的霜雪融為一體,又隨寒風掀起一場風華萬生,明明他們相隔不遠,卻好似遠在天邊,觸不可及。
    樓皖姒淡淡一笑,說:“我叫長見姒,樓皖姒乃我聖女對外的稱呼。”
    朝鶴衣看向她依舊悲楚的眼眸,雖多了幾許淡笑,卻愈顯破碎。
    他最終沒有說什麽,隻微微頷首,轉身離開,直至完全消失樓皖姒就再也支撐不住的倒在雪地裏,然後又非常吃力的一手捂住心口一手艱難的支起身子,不過片刻樓皖姒心口處傳來的絞痛感越發強烈。
    與此同時,她的眸色逐漸冰冷幽深,隨一道暗芒畢露,充斥全身的痛意也達到了極點。
    樓皖姒顫抖不止的抬起手,一撩開袖口便就看到了已經爬滿手腕甚至整個手臂的暗色圖咒。
    還剩五年。
    這已經是她體內海皇咒的第六次毒發,這也是一種警告,曆代聖女都要在每五千年以內拾到一滴聖淚。
    若超出時間就會落了個被萬毒入侵,萬惡纏身的下場,屆時將死相淒慘,徹底隕滅於天地間。
    也不知這一次她能不能挺過去,若是挺不過去,再次醒來就不再是她樓皖姒本人,而是封禁於海皇鐲裏的上古惡靈——褚微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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