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寒玥駕著馬車到了老婦人的院子外。
    隻看見在滿是雜草的院子裏來回踱步的燕雲雪，看起來很是焦急。
    寒玥心中咯噔一聲，快步上前。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燕雲雪看見寒玥也是急著上前。
    “阿玥，大娘她，她快要不行了！
    大娘執意要站在門口等你，我絞盡腦汁想陪大娘說說話，但是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麽。
    我看大娘發著抖，想著她身子實在不好，就想拿顆丹藥稀釋了給大娘，大娘說什麽都不肯要。
    然後我就想幫大娘把屋子的破口修補一下，補著補著我就聽見撲通一聲，回頭看，大娘倒地上了。
    我給大娘用靈力給大娘梳理身體發現大娘已有油盡燈枯之感了。”
    寒玥沉默了一會兒，歎口氣道：“現在呢？還等著聽秦璟彧的消息是吧！”
    燕雲雪皺著眉頭一臉不忍的點點頭。
    寒玥原本正在進房門的腳步停了下來，望向燕雲雪。
    “雲雪，要不你給她造一場夢吧！”
    “夢？”
    “嗯，依舊沒有任何秦璟彧的消息，所以沒有必要在大娘彌留之際留下遺憾。
    你就給大娘造一個這一切的痛苦才是夢的夢境，他們一家依舊和樂美好的生活在一起，秦家兩位公子相繼成親，生子……讓大娘在夢裏圓滿一生吧！”
    寒玥的話很輕，看向無盡長空。
    燕雲雪眉頭皺的更深，這不是代表她不情願，而是她怕自己的造夢能力不夠，在中途夢境坍塌，那樣大娘會……
    寒玥：“雲雪，試試吧！”
    燕雲雪再次遲疑著點點頭，兩人一起進入屋裏。
    老婦人睡著，睡夢中也不安的皺著眉頭，嘴中呢喃著一個名字：“璟彧……璟彧……”
    寒玥和燕雲雪兩人相視一眼點了下頭，燕雲雪便上前運起靈力，結出手勢，右掌輕輕附上老婦人額頭。
    這是在提取記憶，保證夢中世界沒有漏洞。
    接著念咒變換手勢蕩漾出色彩斑斕的靈力霧海籠罩住老婦人。
    最後燕雲雪於床前打坐下來，一同與老婦人進入夢境，她要盯著裏麵的每一個環節。
    寒玥則在外麵給燕雲雪護法。
    夢鏡中，老婦人原先的丫鬟出現於老婦人床前。
    此刻正輕輕推著老婦人，輕聲喚道：“夫人，夫人，醒醒。”
    等老婦人悠悠醒來，看著眼前的丫鬟，一時分不清是什麽狀況。
    這個丫鬟不是在璟彧出事後就離開了嗎？
    她記得這個丫鬟沒對他們落井下石，冷嘲熱諷，隻是迫於壓力和恐懼不得已離開秦府。
    “你…你不是走了嗎？為何還在這兒？”
    丫鬟一臉迷惑，擔憂的望著老婦人：“夫人莫不是做了場噩夢？小翠怎麽會走……
    夫人，夫人，可是小翠做錯了什麽，別趕小翠走，小翠要永遠留在秦府侍奉！”
    前麵疑惑著，待反應過來什麽便急切求饒起來。
    老婦人見此情況愈加迷糊，怎麽回事？剛剛小翠說噩夢…夢？
    真是一場夢？可為什麽那麽清晰，那麽連貫？
    難過了一會兒，又突然翻身下床，猛地抓住地上依舊戰戰兢兢求饒的小翠道：“現在是什麽時候？璟彧呢？璟年呢？”
    老婦人呼吸急促，手指緊緊抓住小翠的手臂，身軀微微顫抖著。
    小翠表現出似乎很疼的模樣回答道：“二少爺即將啟程去雲空縣，大少爺和老爺正在門口送著二少爺呢。”
    璟年還沒去？
    是了，她記得她在璟年要啟程運送貨物去雲空縣的時候感染風寒精神實在不濟所以在自己房中小憩。
    等到醒來，發現小兒子早就出發了，她還跟大兒子和丈夫抱怨過為什麽不叫醒她。
    那時候以為是一場尋常的分離，過兩日又能見到，沒有想到，那一別，她再沒見過璟年，那一別她丈夫會死，她大兒子被所有人誣陷是邪修……
    秦夫人沒有穿鞋，沒有穿好外衣，沒有編好發髻就那麽跑出去，這對於平常端莊愛整潔的秦夫人來說是足夠震驚周圍人的舉動。
    小翠驚訝的看著這一幕，隨即追出去，口中呼喊著：“夫人，慢點兒，夫人……”
    秦夫人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她隻是一味向府門口跑去，跌倒了爬起來，再跌倒再爬起來。
    狀似瘋魔。
    門口，清俊的秦璟年正身著一襲白衣，身姿挺拔地站著。
    他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緊抿，一頭烏黑的長發束起，更添幾分英氣。
    他身旁的秦璟彧也精神抖擻，正與弟弟話別。
    秦夫人遠遠望見這一幕，淚水奪眶而出。
    她跌跌撞撞地撲過去，一把將秦璟年拉住，緊緊抱住，泣不成聲：“你不許去，你不許去……”
    秦老爺、秦璟年和秦璟彧被母親的舉動和模樣弄得一頭霧水。
    秦老爺一邊脫下衣服披在秦夫人身上，一邊緊張的叫下人去請大夫。
    三人安慰著秦夫人，遇此情況，秦璟年也不去雲空縣了，擔憂的陪著自家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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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秦夫人稍微安靜下來，隻聽聞秦夫人重複著一句話：“趕上了，趕上了，我趕上了……”
    秦老爺三人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隻得先給秦夫人處理傷口。
    由於秦璟年沒去雲空縣，所以現實當中的一切都不會再發生。
    但至此之後秦夫人不準兒子再離開楚州府，有要事也不準離開超過兩天。
    燕雲雪為了讓夢境看起來更真實，偶爾會讓兩個兒子“反抗”母親，但最後會以妥協收場。
    再之後，秦家兩公子各自成親，擁有美滿幸福的婚姻，秦夫人有一個兒孫滿堂的結局。
    最後的最後，秦夫人似乎感覺到了大限將至，看著床前她的孫兒孫女，最後看向她兩個兒子，笑了出來，突然止不住的流著淚閉上了眼睛。
    看著秦夫人的結局，燕雲雪不知秦夫人是不是真的安詳離去的，隻是覺得心頭有很多難以描述的感覺。
    秦夫人真的離去了，夢境自然而然就終止了。
    燕雲雪抬頭看著寒玥，忽的哭了出來，她也不知道到底在哭什麽。
    寒玥拍了拍燕雲雪，像是哄著孩子。
    她眉眼之中也滿是難過，她的喜心焰吸收了一點點的秦夫人的歡喜之情。
    可那很少，所以秦夫人當真相信夢是真實的嗎？
    如果不成功，她們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麽？
    秦夫人是否還是帶著遺憾走的？
    她當時真的不知道怎麽救回秦夫人，她的精神其實是趨向死亡的。
    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秦夫人秦璟彧其實沒有任何消息。
    ……
    秦璟彧如實告訴了妄音寂，省去了許多心理描寫的將如何落入如此地步告訴了妄音寂。
    妄音寂聽了暗道一聲：倒黴鬼！
    麵上虛偽的表示了同情。
    突然他感應到了寒玥那邊情況不對，她似乎異常悲傷。
    這是他在寒玥身上下的一點小東西，這就是幫助他鎖定修煉素材的法子，不然他怎麽會每次都能遇上寒玥煉她的那些焰火呢！
    這麽悲傷……在聽過老婦人講故事之後，在了解一切之後還有什麽能引起這麽強烈的情緒呢？
    該不會是……
    “別在這傷春悲秋了，走吧，帶你去見你娘。”
    說完沒管秦璟彧，率先走了出去。
    等妄音寂和秦璟彧到了老婦人的院子，看到的便是寒玥和燕雲雪坐在桌旁，以手托腮，麵目悲戚。
    秦璟彧不懂妄音寂說帶他見他娘，為什麽來了這裏。
    他其實有些怕見他娘，他怕他娘怪罪他，怕他娘也害怕他，怕他娘不再認他……
    妄音寂看著秦璟彧一動不動，一臉懵的樣子，本想打趣著告訴他他娘在裏麵，突然又暗暗歎了口氣道：
    “你娘就在裏麵，你走之後……”
    三言兩語，妄音寂將秦璟彧走之後到今日老婦人遭遇的一切簡單說了說。
    秦璟彧越聽眼眸越紅，身上湧起強烈的怒和悲以及悔。
    這驚動了房裏的寒玥，寒玥本身吸收了老婦人的情緒之焰，作為血親，焰火正在自然而然吸收著秦璟彧的。
    秦璟彧大叫一聲奔進房中，看見那具流著淚的枯槁老婦屍體。
    步伐仿佛千斤重般一步一步走到娘親床前，重重跪下，眼睛瞪著，流著淚。
    這是那個溫柔美麗的母親，這是那個善良美好的母親，這是那個一聲一聲喚他彧兒的母親，這是那個……他的母親……
    “啊！”
    秦璟彧抱頭痛哭。
    ……
    秦璟彧抱著母親找到了一塊她絕對喜歡的地方徒手挖好墓坑，埋葬好。
    再去找到父親的墳墓，將其遷移至母親身邊。
    他在二老墳前跪下，麵無表情，不發一言。
    隻有吸收著秦璟彧情緒的寒玥和妄音寂知道，他心中埋著刻骨仇恨。
    至此，世上再無凡人秦璟彧，隻有一個叫魂魘yan）的煉魂堂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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