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詩鶴早上醒來，見劉簡之還沒睡醒，便悄聲下樓，先是來到後院，發現八木太太家門前停著一輛卡車，八木太太和八木明子正將裝配好的一箱箱防毒麵具搬上汽車。玉木美黛和小野十香也不閑著，一起幫忙。
    真早啊，孟詩鶴想。
    孟詩鶴看了一陣，轉身回到屋內，走進廚房，透過窗縫看向高橋圭夫家。高橋圭夫的汽車已經開走，高橋良子和小柳陽子想必還在睡夢之中，屋門緊閉。
    孟詩鶴一邊準備早餐，一邊打開收音機。
    收音機裏播報著新聞。
    ……日前，中國對日本“未關閉停戰之門……
    “這是公開宣布準備與日和談！”劉簡之說。
    不知何時，劉簡之從樓梯走下來，站在廚房門口。
    “看來，有人想投日了。”
    孟詩鶴端著飯菜，從廚房裏走出，把飯菜放在小膳桌上。
    “每當國家危亡之時，總會出幾個敗類。”孟詩鶴說。
    “的確如此。”劉簡之在小膳桌旁盤腿坐下，拿起碗中的飯團塞入口中。
    “你今天幹什麽？”劉簡之問。
    “把幾張畫拿去畫廊賣掉。賺錢給加賀直子的母親買藥。”孟詩鶴說。“你呢。你幹什麽？”
    “有空的話，去看看薑夔。”劉簡之說。
    “千惠子回來以後，一直沒去見薑夔，有些奇怪。”孟詩鶴說。
    “不奇怪。”劉簡之說，“她應該是躲在家裏療傷。”
    “療傷？”孟詩鶴有些詫異。“千惠子受傷了？”
    “肉體上的傷倒是沒有。”
    “那就是心傷了？”
    “去一趟中國，遇見了一些她從來沒遇見過的事，這或許對她有好處，對薑夔也有好處。”
    “恐怕沒那麽容易。”孟詩鶴說。
    孟詩鶴想起了八木太太。
    八木櫻子跳河了，八木太太沒傷心半天，就一切照舊了。
    “又該給佐藤倉介寄錢了。”劉簡之說。
    “你去寄還是我去寄？”
    “你去寄也行。”
    “寄多少？”
    “跟上個月一樣，寄50日元。”
    “好吧。”
    吃完早餐，劉簡之開車把孟詩鶴送到畫廊，然後朝東京廣播電台駛去。
    劉簡之剛走進辦公室，跟編輯們打完招呼，美由紀就打扮時髦地走了進來。
    田山木原和小澤晴子像是不認識美由紀似的，上下打量著美由紀。
    “美由紀小姐，您這身打扮，有點叛經離道啊？”小澤晴子說。
    “怎麽啦？”美由紀問。
    “傳說中的美式打扮，就是美由紀小姐您這樣的吧？簡直是迷死人啦！”田山木原說。
    “比小野十香還迷人嗎？”美由紀問。
    小澤晴子也對田山木原道：“色鬼！”
    美由紀衝小澤晴子笑笑，走在劉簡之對麵坐下。“佐藤君，你覺得我這身打扮怎麽樣？”
    “很漂亮。”劉簡之說。
    “謝謝！”美由紀說。
    “美由紀小姐隻在家休息了一天，就恢複本來麵目了。”小澤晴子說。
    “佐藤君，你給晴子小姐也放一天假，讓我們看看晴子的本來麵目。”田山木原笑道。
    “田山，你搞清十香小姐的本來麵目就行了，別天天惦記我。”小澤晴子說。
    眾人笑了一陣，終於安靜下來。
    “美由紀小姐今天情緒這麽好，一定是有好消息告訴我？”劉簡之問。
    美由紀拿出幾頁紙和十來張照片，遞給劉簡之。
    “這是什麽？”劉簡之問。
    “這是昨天晚上，我采訪中村中尉去抓間諜的稿子和照片。”美由紀說。“絕對獨家消息。這些照片可以小賺一點錢。”
    “美由紀小姐，你這是第二次親臨前線了。”小澤晴子說，“你不害怕呀？”
    “有什麽好害怕的？”美由紀說。
    “這個女的，看上去像俄國人。”劉簡之說。
    “不是像俄國人，她本來就是俄國人。”美由紀說，“那男的是參謀本部的一個中佐軍官。”
    田山木原走過來，拿起照片看了看。
    “這一看就是施的美人計，讓皇軍中佐上了賊床。”田山木原說。
    “你就會看這個。”小澤晴子說。
    “抓捕過程還順利嗎？”劉簡之問。
    “總的來說，還算順利吧。”美由紀說。“憲兵兵分兩路，一路往夜總會抓人，一路往那女人的家裏搜查。夜總會這一路，中村中尉親自指揮，發生了槍戰，那女人身中兩槍，承認自己是間諜，求著中村中尉把她送往醫院，可惜，半路上就死了。另一路收獲不小，起獲了電台、12份參謀本部的機密文件，還有武器。這些都寫在稿子上呢。”
    劉簡之看了看稿子。
    “寫得不錯。”劉簡之說。“憲兵司令部允許我們廣播這條消息嗎？”
    “中村中尉說了，這次兩名蘇俄間諜落網的事，任由我們報道，添油加醋也行，憲兵司令部決不會幹涉。”美由紀說。
    劉簡之把稿子遞給小澤晴子，“送到播音室去，讓他們盡快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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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澤晴子接過稿子。
    叮鈴鈴……
    掛在牆上的電話機響起鈴來。
    “完了，一定又是憲兵司令部的電話，阻止我們廣播美由紀的采訪。”田山木原說。
    美由紀一驚。“不……不會吧？”
    小澤晴子拿起話筒。
    “新聞部！”
    “我是朝倉，請問，佐藤君在嗎？”
    “是朝倉君！”小澤晴子說。
    劉簡之接過話筒。
    “朝倉君，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我？”劉簡之問。
    “佐藤君，你知道我為什麽打電話給你！”朝倉說。
    “我還真不知道。”劉簡之說。
    “昨天晚上，憲兵司令部抓了兩個蘇俄間諜。這事你知道吧？”
    “我剛剛聽說。”
    “您沒有隨憲兵司令部的人一起參加行動？我還以為高橋中佐……”
    “昨天的行動，美由紀小姐參加了！”劉簡之看了一眼美由紀說。
    “是嗎？能不能請美由紀小姐接電話？”
    “您稍等。”
    劉簡之向美由紀招招手。
    “朝倉君想要照片。”劉簡之說，“多要點！”
    佐藤彥二想多要點錢的表情，讓美由紀有點不高興。她從劉簡之手上拿過話筒，冷冰冰地對朝倉說，“什麽事？”
    “說吧，你要多少？”朝倉在電話裏問。
    美由紀回身一看，發現所有人都看著他。
    “朝倉君有什麽東西要給我？”
    “錢。”朝倉說。
    美由紀也忍不住笑了。回頭一看，所有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照片一共有10張。”美由紀說。“有兩名間諜的人頭照，現場全景照，還有起獲的發報機、機密文件和武器的照片……”
    “照片我全要了！美由紀小姐，你開個價，我去請示我們社長。”朝倉問。
    “獨家的話，全部照片……”
    美由紀看向劉簡之。
    劉簡之伸出了一個指頭。
    “1000不行吧？”田山木原說，“至少加一倍！”
    “日元。外送一篇稿子。”美由紀說。
    田山木原一驚。
    所有的編輯們都張大了嘴。
    從未有過的高價。
    隻有劉簡之朝美由紀伸出了大拇指。
    “五分鍾以後，我給你回話。”朝倉說。
    “好吧。五分鍾沒有你消息，我就把照片給讀賣新聞。”美由紀說。
    編輯們開始討論，日日新會不會願意掏日元，來購買美由紀手上的10張照片。
    “我破了中國間諜的密碼。”美由紀放下電話，走回辦公桌邊坐下，小聲地對劉簡之說。
    “哦？”劉簡之說。
    他不吃驚。
    美由紀破掉特工組的密碼，不是第一次。
    “奇詭的是，同一個發報人，用了兩種不同的密碼，把電文重複發了兩次。”美由紀說。“我懷疑發報人是在為兩個不同的雇主工作。應該是一個雙麵間諜。”
    “你這麽肯定？”劉簡之表情平靜，就像他早已經預知一樣。
    “雖然波頻不同，但發報人按鍵的特點一樣，這騙不過我。”美由紀說。
    “電文是什麽內容？”劉簡之想核實密碼是否真的已被美由紀破譯。
    “發報人向重慶報告了兩條消息。一條是，有個叫高崇武的外交部官員受人指派，到了日本，見到了日本陸相、海相還有陸軍參謀次長。來搞秘密談判。”
    “另一條呢？”
    “另一條電文的內容，佐藤君，你知道。”美由紀說。
    “我知道？什麽意思？”劉簡之問。
    美由紀沒聽出劉簡之的聲音有什麽異樣。
    “記得我哥在居酒屋跟你說過，日本本土目前僅存一個師團的兵力。”
    “好像是說過。”
    “這就是電文的第二條內容！”
    劉簡之覺察到，美由紀正用質疑的眼神，看著自己。
    “你不會懷疑是我發的電報吧？”劉簡之說。
    “我在想，佐藤君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美由紀笑著說。
    “別開玩笑了。我不是密碼破譯專家，也不是通訊專家，發電報的事，我還真不會，要不，你教教我？”
    “教教你？算了吧，佐藤君，免得高橋中佐把你當成嫌疑犯。”
    “高橋中佐會發電報嗎？”劉簡之問。
    “這我哪兒知道。”美由紀說。
    “高橋中佐會的話，我就跟高橋中佐學去。”劉簡之說。
    “不跟你開玩笑。”美由紀說，“破譯中國特工密碼的消息能廣播嗎？”
    美由紀想，公開報道此事，可以提醒中國特工密碼已經失密，應該立即停用。
    “不能。”劉簡之說。
    “你想替高橋中佐保密？”
    美由紀有些意外。
    “難道你想讓神尾社長去蹲監獄？”劉簡之問。
    “我當然不想。不過，這跟神尾社長有什麽關係？”美由紀說。
    “讓中國特工知道密碼失密，對高橋中佐不利。”
    “你真是處處為高橋中佐著想！”
    叮鈴鈴……
    電話鈴突然響了。
    “田山君，去接電話！”美由紀說。
    朝倉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了過來：“10張照片，我全要了！”
    編輯們一片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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