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由紀又一次失眠了。
    睡到半夜，美由紀連好電報機電源和天線，但是沒有收到任何電文。
    隻好重新躺下，胡思亂想。
    想得最多的當然是北田和矢。
    美由紀爬起來，從櫃子裏找出北田留下的信，湊近床頭燈看。
    “……美由紀，你和我都清楚，現在的日本，無論是軍閥，還是平民百姓，都陷入了戰爭的狂熱之中，沒有人能叫醒他們！我仿佛看見日本的失敗就在眼前。
    “我認真的想過，我這樣的心理，是不是像好些人說的那樣，不愛國。不，不是！我自問，我是愛國的。正因為我是愛國的，所以，我不能容忍那些人任意地損害它，盡管那些人占了日本人口的大多數。
    “我知道，我們覺醒聯盟沒有任何辦法阻止他們，隻能做一點冷靜國民的事，但即便如此，我也可能為好戰的日本軍閥所不容。
    “預感到某一天，我會成為他們的階下囚，甚至是丟棄生命，並且落得個賣國的罵名。……盡快將日本從戰爭泥潭裏拔出來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盡快結束戰爭，無論以什麽樣的方式！
    “……吉武浩田是我誌同道合的朋友，他會無條件的幫你的……
    美由紀看完信，兩眼望著天花板。
    這封信，美由紀不知道已經看過多少回。
    美由紀忽然又想起了跟佐藤彥二的一次談話。
    當時，佐藤彥二問：“中國特工的電文密碼破了？”“破了。”“什麽內容？”“跟我告訴你的消息一樣。如果不是電文裏還有一條消息連我也不知道，我都要懷疑你佐藤君可能是中國間諜了。”
    美由紀還想起，那次在廣播電台直播室。佐藤彥二和齊藤大佐、宮下孝雄、渡邊剛士和田村泰一坐在直播台邊。自己從門外走了進來，走到佐藤彥二旁邊的一個麥克風前坐下。
    當時佐藤彥二說，“美由紀，你來直播室幹什麽？快出去！”“社長不是交代我跟你一起主持嗎，你忘了？”“你去導播室吧？”“不，我這兒有一些剛剛整理的聽眾關心的問題，要向“英雄團”各位請教。”
    佐藤彥二為什麽一定要我出去？為什麽？
    還有一次，中村雄二來拿“英雄團”在火車站前遇襲的照片。
    記得當時我對中村說：“你讓我們報道“英雄團”被殺的消息，我們就給你照片。”
    佐藤彥二卻從抽屜裏拿出一疊照片，遞給中村。當時中村接過照片，拿出一疊鈔票扔給佐藤彥二。
    “這點錢就把這些照片賣了？”
    “錢可是個好東西。”當時佐藤彥二說。
    可是，佐藤彥二去見北田和矢，一次就給了北田日元，可見，佐藤彥二不是一個愛錢的人。
    一切一切，真是太讓人費解了。
    天亮了。
    美由紀爬起來，他想早一點去新聞部，見到佐藤彥二。
    劉簡之早上從家裏走出來，發現八木太太家停著一輛卡車，玉木美黛和小野十香正站在卡車旁，看著八木太太和八木明子把做好的衣服搬上車。
    劉簡之走了過去。
    “八木太太，就你和明子兩個人上貨啊？”
    “是啊。”八木太太說。
    “我來幫你。”劉簡之說，“這些軍服，是一個星期做出來的？”
    “是。”八木太太說。“精力有限，我們隻能做這麽多。”
    “已經很多了。”劉簡之扛起一包衣服，裝進車裏。
    “佐藤君，謝謝你。”玉木美黛說。
    “應該的，應該的。”劉簡之道，扭頭向小野十香看了一眼。
    小野十香對劉簡之笑笑。
    “十香小姐，你跟田山君打算什麽結婚啊？”
    “不知道呢。”小野十香說。
    “不肯說？我就隻好去問田山君了”劉簡之說。
    不一會兒，所有做好的衣服都裝上了車。玉木美黛說了聲謝謝，帶著小野十香，坐上卡車，開車而去。
    “謝謝佐藤君！”八木明子道。
    “明子，告訴你媽媽桑，有些事情適可而止，自己的身體要緊。”
    “我說過母親很多回，但是我母親她就是不聽，還說我不支持國家聖戰，不配當一個老師。”
    “你那篇文章發表以後，有人……”
    “有。”
    “都說了些什麽？”
    “說什麽的都有，有大罵我的，也有說我寫得對的。”
    “你怎麽想？”
    “有機會，我還會再寫的。”
    “去學校嗎？我順路帶你過去？”劉簡之說。
    “不用了，佐藤君。今天我可以不去學校。”
    “那我先走了。”
    “再見，佐藤君。”
    “再見！”
    美由紀走進辦公室，發現隻有田山木原坐在辦公室裏。
    “佐藤君還沒來？”美由紀問。
    “現在才七點，美由紀小姐。”田山木原說，“您有急事，可以給佐藤君打電話。”
    “我隻是隨便問問。”美由紀說，“你可以下班，去見你的十香小姐了。”
    “真的嗎？”田山木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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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了，你就可以走了。”美由紀說。
    田山木原將一份稿件遞給美由紀。
    “這是南昌戰役最新報道，佐藤君來了，您交給他。”
    “好。”美由紀接過稿件。
    田山木原連忙走了出去。
    美由紀拿起稿件看了看，又把稿件丟在桌子上。
    等了一陣兒，劉簡之走了進來。
    “美由紀小姐，你今天來這麽早？”劉簡之問。
    “來早一點不好嗎？”
    “你是不是又沒睡好？”
    “是沒睡好。整晚整晚睡不著。”
    “你以後可以來晚一點。”
    “白天更睡不著。”
    “有新消息嗎？”
    “沒有。”
    劉簡之坐下來，拿起桌上的稿件看了看。
    “佐藤君，我有話問你。”
    “什麽話，說吧。”
    “你還記得，上次幾個聖戰英雄演講團來台裏做采訪直播的事嗎？”
    “記得啊！”
    “當時，你為什麽一個勁地攆我出去？”
    “有這回事？”
    “告訴我為什麽？”
    “我本來想讓你做導播……”
    美由紀笑了笑。心想，撒謊都不會撒。
    “是不是直播台裏麵，有什麽秘密？”
    “什麽秘密？”
    “比如……炸彈！”美由紀的話脫口而出，然後緊盯著劉簡之。
    劉簡之卻漫不經心地笑了笑。
    “難怪美由紀小姐能成為頂級密碼破譯專家，原來你的想象力非同尋常。”
    “請直接回答我！”
    “我要是知道桌子裏有你說的炸彈，我就該去做導播了。”
    劉簡之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
    “說的也是。”美由紀說。“日軍開始進攻南昌，你判斷，日軍需要多久時間，能把南昌拿下。”
    “時間不會太長。”劉簡之說。
    “怎麽，佐藤君，你現在對日本軍隊又變得有信心了？”
    “沒有的事。”
    小澤晴子走了進來。
    “我想，我們漏掉了一條消息。”小澤晴子說。
    “什麽消息？”
    “殺死吉高正雄的人，被警察局抓住了！”
    “怎麽回事？”美由紀問。
    “街上都在傳，”小澤晴子說，“一個叫美山春子的女人和登戶研究所一個叫上川非熊的中尉通奸，合夥殺死了因傷回國的吉高正雄，也就是美山春子的丈夫。”
    “還有這事？”劉簡之問。
    小澤晴子說：“街上都傳瘋了。”
    “美山春子和上川非熊現在在哪兒？”美由紀問。
    “聽說在憲兵司令部羈押所。”小澤晴子說。
    劉簡之拿起話筒，撥號。
    “憲兵司令部。”電話裏傳來高橋圭夫的聲音。
    “高橋君，你不夠意思！”劉簡之說。
    “怎麽啦，佐藤君？”
    “有個吉高正雄你知道吧？”
    “知道啊！”
    “被殺了？”
    “是。內山警署長處理的案子。”
    “凶手抓到了？”
    “有這回事。”
    “高橋君，為何不告訴我一聲，讓我們漏掉了這條大新聞？”
    “三個小時以前的事。而且，人不是我們抓的，是川崎警察署抓的。”
    “他們人在哪兒？”
    “在我們憲兵司令部的羈押所。”
    “我們可以去采訪一下兩位凶手嗎？”
    “不可以，佐藤君。石野大佐下了命令，這個案子目前不接受記者采訪。”
    美由紀把話筒搶了過去。
    “高橋中佐，下一次破譯密碼，你不要找我。”美由紀說。
    “美由紀小姐，你太讓我為難。”高橋圭夫說。“下一次好嗎，下一次再有什麽事，我一定讓你們東京廣播電台優先采訪。這一次，請多包涵。”
    “高橋君……”
    美由紀發現，佐藤圭夫已經掛上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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