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田街算不得十分繁華，但夜幕降臨之時，刺耳的小販叫賣聲、乞丐的乞討聲和汽車喇叭聲，依然此起彼伏。
    街道兩旁的路燈微弱地亮著，發出幽蘭的光，兩旁店鋪，忙碌著一天之中最後的生意。
    竹下健太郎穿著一身便服，沿街走來。
    一個男子突然從路邊竄出，攔住竹下健太郎，拿出一把手槍，亮給竹下。
    竹下把手伸進衣袋，握住槍把。
    “你想幹什麽？”竹下健太郎問。
    “94式手槍，要嗎？便宜！”男子道。
    “多少錢？”竹下健太郎問。
    “200日元買給你。”男子道。
    “有子彈嗎？”
    “有，一元兩粒。”
    “太貴，不要。”
    竹下健太郎不想節外生枝，匆忙離去。回頭一看，男子又迎上了另外一個男人。
    竹下健太郎慢慢走近十字路口，汽車大燈的燈光，不時從竹下的臉上劃過。
    這是一張有些興奮的臉。
    如果運氣夠好，他可以順藤摸瓜，找到隱藏的中國特工。
    到那個時候，他就會跟中村雄二一樣，扛上大尉肩章。如果能把中國特工一網打盡，被破格提升為少佐，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是，趾高氣昂的中村雄二，就會成為他的部下！
    竹下健太郎收住腳步，朝西北角的電話亭看去。電話亭裏亮著微弱的燈光，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竹下經曆過二、二六，曾經麵對數倍於己的所謂的叛軍。但此刻的他，比那時還要緊張，血壓在升高，心跳得厲害，就像恐高症患者，麵對萬丈懸崖。
    交通指示燈轉換過來，竹下隨著過街人群走向對麵。
    竹下來到電話亭旁，看了看手表。
    6點49分。
    離7點，還有11分鍾。
    此時，就在神田十字路口不遠的一處豪華餐廳裏，劉簡之夫婦跟高橋圭夫一家，正圍著一張桌子，天南海北地聊著天。
    他們早幾天就已經約好，借一郎滿周歲，一起“聚聚”。
    “佐藤君，我聽了你的‘一起來找中國特工’節目。”高橋圭夫說。
    “你覺得怎麽樣？”劉簡之問。
    “你自己覺得呢？”高橋反問。
    “我覺得不錯。今天下午的第二期節目，已經接近1000萬人收聽。”
    “你考慮收聽人數？”
    “當然。千方百計把收聽人數搞上去，是神尾社長最最關心的事情。”
    “那你覺得效果如何？”
    “還……還行吧？中村大尉的回答也中規中矩，相當沉穩。美由紀小姐的主持，也很受聽眾喜愛。”
    “我覺得還可以辦的更精彩一點。”高橋圭夫說。
    “是嗎，高橋君，請指教。”
    “你應該把你跟蹤中國特工的事情講出來。”
    “高橋君，你說什麽？彥二跟蹤誰？”孟詩鶴道。
    “佐藤太太，這事你不知道？”高橋圭夫問。
    “佐藤什麽也沒跟我說。”
    “我替佐藤君說吧。佐藤君嗅覺靈敏，我剛給他槍，他就聞到了中國特工的氣味！”
    “我不信。”孟詩鶴說。
    “我在聖祿嘉醫院設下了一個陷阱，讓中國特工相信堀口就在聖祿嘉醫院。佐藤君本事天大，居然跟蹤中國特工到了聖祿嘉醫院，還向中國特工開了槍。”
    “真的嗎，彥二？”孟詩鶴扭過頭去問劉簡之。
    “我哪知道什麽陷阱？我隻是覺得那人可疑。”劉簡之道。
    “可疑你就開槍？殺錯了人，你抵命呀？”孟詩鶴道。“快別幹這種傻事了。”
    幾名服務員端著木盤走了進來，走到小膳桌前跪下，將酒瓶、酒杯、飯菜一碟碟放在小膳桌上，鞠躬退出。
    劉簡之拿起酒瓶，給杯子裏倒上酒。
    “高橋君，來，為一郎公子的健康成長，幹一杯！”
    “謝謝！”
    高橋圭夫拿起酒杯，一幹而盡。
    孟詩鶴拿起酒瓶，給自己斟上酒。
    “高橋太太，做個母親真不容易，我敬你一個！”孟詩鶴說。
    孟詩鶴和高橋良子各自呡了一口。
    劉簡之拿起酒瓶斟酒，無意中朝窗外瞥了一眼，驚奇發現美由紀正坐在一輛黑色轎車上。
    “佐藤君，你怎麽啦？”高橋圭夫問。
    “我突然覺得有點害怕。”劉簡之說。
    “你害怕什麽？”
    “正如美惠子所說，幸好我的槍法不夠好，如果真把人打死了，那就麻煩了。”
    “佐藤君，你隻想到你把別人打死，你就沒想過被中國特工打死？”高橋良子突然插話說。
    “不會的。”高橋圭夫說。
    “怎麽不會？”孟詩鶴問。
    “我的人就在附近。”高橋圭夫說，“事實上，佐藤君一開槍，我的人就到了。”
    “我剛剛看見佐藤君了。”美由紀對正在開車的吉武浩田說。
    “在哪兒？”吉武浩田問。
    “剛剛經過的居酒屋裏。不隻是佐藤君，高橋中佐也在。”美由紀有些緊張的說。
    “你是不是有點緊張？”吉武浩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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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有一點。”
    “你擔心什麽？”吉武浩田問。
    “是不是高橋圭夫又設下了什麽陷阱？”美由紀說。
    “箭已經在弦上了。”
    吉武浩田來到十字路口，將車靠邊停下。
    “現在幾點了？”
    “差3分鍾7點。”美由紀看了看手表說。
    吉武浩田看向西北角的電話亭。發現果然有個人在電話亭邊徘徊。
    “美由紀小姐，你在這兒下車，走過去看看站在電話亭邊的人是不是竹下健太郎。如果是的話，你就用手捋捋頭發。”
    “好！”美由紀推開車門，走下車。
    吉武浩田掏出手槍。
    透過汽車的擋風玻璃，吉武浩田看著美由紀走過十字路口，慢慢走到對麵馬路，朝電話亭前等待的男子走去。
    男子猛一回頭，正是竹下健太郎。
    “美由紀小姐？你……你怎麽在這兒？”男子道。
    “竹井中尉？”美由紀捋捋頭發，“你是要打電話嗎？”
    “我在這兒等人。”竹下說。“你要打電話？”
    “不。我去前麵看個朋友。”
    美由紀朝街邊的店鋪走去。
    竹下健太郎看了看手表。
    就在交通燈轉換的刹那間，吉武開著汽車，突然闖了過來，差點撞翻幾個行人。
    “砰！砰砰！”
    吉武從窗口伸出手槍，朝站在電話亭邊的竹下健太郎連開了三槍。
    美由紀回頭一看，見竹下抓著電話亭的門柱，慢慢倒了下去。
    街上的行人聽見槍聲，四散逃開。
    吉武浩田的汽車加速前行，迅速消失在車流裏。
    美由紀加快腳步，朝前走去。
    高橋圭夫和劉簡之對突然發生的事件似乎毫無察覺。不止他們。居酒屋裏的所有人，對大街發生的事，也似乎一無所知。
    “佐藤君，你什麽時候跟我一樣……生個一郎？”高橋圭夫問。
    “他這輩子啊，恐怕難啦。”孟詩鶴道。
    隱隱傳來一聲槍響。
    高橋圭夫看見劉簡之的臉微微一變。
    高橋圭夫問：“怎麽回事？”
    高橋良子道：“高橋君，你別打聽別人的私事。”
    孟詩鶴說：“沒有什麽可瞞的，我去醫院查了，醫生說我患有子宮內膜異位，恐怕……不能生育。”
    “原來是這樣啊！”高橋圭夫說。
    孟詩鶴明白，高橋圭夫早已知道。
    “美惠子正在治療。我相信……”
    一個憲兵推開包房的門，朝高橋招了招手。
    “什麽事，進來說！”
    憲兵走了進來。
    “什麽事，快說！”高橋圭夫問。
    “剛剛……剛剛……”
    “吞吞吐吐地幹什麽，說啊！”
    “剛剛……竹下中尉在神田街十字口，被不明身份的人槍殺了。”
    “你說什麽？”
    高橋“謔”地站起來。轉過身對劉簡之說，“佐藤君，我先走了，實在對不起。”
    “出什麽事了？又有大新聞？”
    “的確有新聞，不算大。不過，這一次，你不能去。拜托你吃完以後，把良子和一郎送回去。”
    孟詩鶴說：“高橋君，你放心吧！”
    “謝謝！”高橋欠欠身，和憲兵急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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