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兵圍長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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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忠要的,正是李隆基的這種反應!
他立刻躬身,臉上露出一種“痛心疾首”的無奈和“為君分憂”的忠誠,語氣懇切地說道:“陛下息怒!陛下明鑒!當時……當時陛下確實下旨嚴辦此獠。但負責查辦此案的……正是裴徽郡王啊!”
楊國忠的話語如同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了李隆基的心上。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如同驚雷一般在李隆基的耳邊炸響。
楊國忠點到即止,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間,讓李隆基的思緒如脫韁野馬一般狂奔。
“或許……裴郡王是看中了此人的一身蠻勇,又或許是念其是王忠嗣的舊部之情?”楊國忠的話仿佛是在李隆基的腦海中打開了一扇門,各種可能性在他的腦海中交織。
軍中之事,講究一個“勇”字,這一點李隆基自然明白。
而裴徽愛才心切,暗中找個替身也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此事在軍中……似有風聞……”楊國忠的這句話更是讓李隆基的心中一緊。
他不禁想到,難道這件事情已經在軍中傳得沸沸揚揚了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這個皇帝豈不是被蒙在鼓裏?
楊國忠感受到了楊貴妃那幾乎要將他刺穿的目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過度攀咬裴徽了,否則這幾天明顯精神有些不對的楊貴妃可能撲過來抓花他的臉。
但是,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成功地在李隆基的心中種下了一顆猜疑的種子。
李隆基聞言,已然氣得渾身發抖,胸膛劇烈起伏。
他的怒火如同火山一般噴湧而出,徹底點燃了他內心深處的恐懼和猜疑。
“裴徽!他……他竟敢……竟敢欺瞞於朕?!”李隆基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嘶啞,他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他這是……這是……”李隆基本想說“這是欺君之罪,當誅九族!”
然而,就在這句話即將脫口而出的瞬間,他殘存的理智和眼前殘酷的現實如同兩道繩索一般,緊緊地勒住了他的喉嚨。
他突然意識到,眼下裴徽手握重兵,是對付叛軍最大的、幾乎是唯一的希望!
如果現在將裴徽治罪,恐怕會引起軍隊的嘩變,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而且,他最寵愛的貴妃就坐在身旁,那嬌柔的身軀,如弱柳扶風般惹人憐愛。
而裴徽,這個貴妃最為疼愛的外甥,此刻卻讓他心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噴湧。
他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楊國忠,那眼神仿佛要將對方生吞活剝一般。
然而,就在他即將吼出後半句的時候,喉嚨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硬生生地將怒吼咽了回去。
他緊咬著牙關,腮幫子鼓得高高的,額頭上的青筋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根根暴起,跳動得厲害。
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仿佛隨時都會爆炸。
盡管如此,他那未盡的怒吼和因憤怒而扭曲的麵容,已經將他內心的想法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眾人麵前。
堂內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楊國忠的這一番話,就如同最毒的楔子一般,深深地釘入了李隆基的心中,徹底動搖了皇帝對裴徽無條件的信任。
裴徽的“忠心”,在這一刻被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
這讓本就恐懼、渴望安全的李隆基,在心理上更加傾向於楊國忠所描繪的那個“遠離戰場、沒有潛在威脅”的蜀地。
李俶站在一旁,臉色鐵青,他強壓著心中如驚濤駭浪般的情緒,還想做最後的挽回。
他向前邁了一步,開口說道:“皇祖父!此事……”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隆基粗暴地打斷了。
“夠了!”李隆基猛地一揮袍袖,發出了一聲怒吼,那聲音如同受傷的困獸一般,在空曠的殿堂內回蕩著,讓人不寒而栗。
楊國忠描繪的那個絕對安全的蜀地港灣,充滿了誘人的魔力,仿佛能立刻將他從這如影隨形的恐懼深淵中拉出來。
可李俶、李倓的話,特別是裴徽的名字和楊國忠拋出的“欺君”疑雲,又像兩根燒紅的鐵刺,一左一右紮在他心口,讓他無法輕易做出徹底放棄的決定,更無法完全信任任何一方。
他眼神複雜地看了看一臉“忠臣”、跪伏在地的楊國忠,又看了看滿臉急切、眼中燃燒著不甘火焰的兩個孫兒,最終所有的掙紮、恐懼、猜疑和疲憊,都化為一聲長長的、仿佛抽空了所有力氣的歎息。
李隆基的聲音沙啞而無力,帶著一種心力交瘁的頹喪:“朕……朕累了。此事……關乎重大,容朕……再想想。明日……明日再議吧。”
他揮揮手,身體重重地靠回軟榻,閉上了眼睛,仿佛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話雖說明日再議,但他那疲憊至極的神態和之前對裴徽產生的強烈猜疑,已經如同一麵鏡子般,清晰地映照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的天平,正在不可逆轉地向著楊國忠所主張的“入蜀”方向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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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宣布“明日再議”,然而這四個字並沒有如眾人所期望的那樣緩解大堂內的緊張氣氛,反而使得整個氛圍變得更加凝重和微妙。
支持入蜀的官員們,如魏方進等人,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他們紛紛叩頭,高呼:“陛下聖明,保重龍體!”
然而,盡管皇帝並未完全倒向他們,他們的心中仍然縈繞著一絲不安。
與此同時,李俶和李倓等人深知希望已經變得極其渺茫,但“明日再議”這四個字畢竟還是給他們留下了一絲縫隙,讓他們不至於完全絕望。
兩人的臉色陰沉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他們對著閉目的祖父行了一禮,眼中充滿了憂慮和決絕。
他們心裏非常清楚,楊國忠這條陰險狡詐的毒蛇,絕對不會輕易罷休。
在這令人窒息的大堂中,每個人都懷揣著各自的心思,默默地行禮,然後如同退潮一般,悄然無聲地退出了這個地方。
楊國忠最後一個緩緩地退出大堂,他的步伐顯得有些沉重,仿佛背負著千斤重擔一般。
當他的身影完全隱入大堂門外的陰影時,那扇厚重的門扉發出一聲輕微的“砰”響,似乎也在為他的離去而歎息。
就在門扉關閉的一刹那,楊國忠臉上那副恭敬、憂慮的麵具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猛地撕下,露出了隱藏在其下的真實麵容——那是一片陰沉狠厲,仿佛被黑暗吞噬的表情。
他靜靜地站在廊下冰冷的石階上,一動不動,宛如一座雕塑。他的目光穿過大堂門前的空地,投向遠處的陳倉城頭。
再遠處,是黑黢黢的秦嶺群山,它們如同巨獸的脊背一般沉默而威嚴地矗立在天地之間。
楊國忠的眼神如同寒星,冰冷而銳利,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死死地盯著那些山巒的輪廓,仿佛要將它們看穿。
“哼!”突然間,他從牙縫裏擠出一聲冷哼,聲音低沉而短促,就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詛咒。
這聲冷哼低得隻有他自己能夠聽見,但其中蘊含的憤怒和怨恨卻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在他的心頭熊熊燃燒。
“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口小兒,乳臭未幹,也敢在此等關頭壞我大事!”楊國忠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道,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回蕩,帶著一絲讓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裴徽?”他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就算他真是天神下凡,又能如何?他能帶到關中的,不過是區區幾千疲兵罷了,這對於當前的局勢來說,簡直就是杯水車薪!想用這點兵力來拴住已經嚇破了膽的皇帝?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楊國忠心中快速盤算著,思路清晰而冷酷:“陛下老了,徹底被嚇破了膽,他現在隻想找個安穩的狗窩躲起來,什麽祖宗基業,什麽帝王尊嚴,都抵不過他對刀兵的恐懼……蜀地,必須去!而且是立刻、馬上!”
他招來心腹家臣楊子釗,將他拉到廊柱後最深的陰影裏,聲音壓得極低,帶著森森寒意,每一個字都淬著毒:“去,立刻聯絡我們在龍武軍、隨行官吏、還有那些內侍裏的可靠之人。”
“讓他們把‘蜀地安穩富足,入蜀方可保全陛下,保全大家性命富貴’的話,給我散播開!”
“要讓人人都覺得,去蜀中是眼下最好的、唯一的選擇!要讓恐懼和求生的欲望蓋過一切別的念頭!”
“還有,”他眼中寒光更盛,“盯緊廣平王和建寧王!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私下裏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都要給我查清楚!看看還有哪些不識相的將領或官員跟他們眉來眼去。名單,我要名單!”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中的狠厲幾乎凝成實質:“另外……再派兩撥最精幹的快馬斥候,日夜兼程,務必給本相‘確認’裴徽部的動向……記住,若有‘不利’消息——比如遭遇叛軍主力攔截損失慘重、糧草不濟行動遲緩、甚至……有‘不臣’之舉的跡象,第一時間,‘如實’稟報陛下!明白嗎?”
“如實”二字,他咬得極重,充滿了暗示。
楊子釗心領神會,眼中閃過同樣的陰狠,低聲道:“相爺放心!小人明白!定辦得滴水不漏!”
說完,如同鬼魅般迅速融入黑暗,消失不見。
楊國忠深知時間就是生命,李隆基每在陳倉多待一刻,變數就多一分,李俶李倓就有更多機會聯絡反對力量。
他決心動用一切手段。
比如,操控輿論,利用人們對安全的渴望和對叛軍的恐懼;
監視異己,羅織可能的罪名;
甚至不惜捏造或歪曲軍情暗示裴徽部遭遇不測或行動遲緩、心懷叵測),利用皇帝對安全感的極度渴求、對裴徽新產生的猜疑以及信息的不對稱,徹底斷絕李隆基暫停入蜀的念頭。
他務必要將這支流亡朝廷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帶向蜀地——那個由他精心布置的權力牢籠和最後的避風港。
……
……
陳倉的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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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秦嶺深處刮來,帶著刺骨的寒意,吹過空曠破敗的縣衙庭院,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發出沙沙的、如同鬼魅低語的聲響。
縣令府邸內的燭火大多已經熄滅,隻有皇帝寢宮那扇糊著破紙的窗戶裏,還透出昏黃搖曳的光,以及楊國忠值房那盞徹夜不熄的孤燈。
兩處燈火,在無邊的黑暗中,顯得格外詭秘和不安。
這座小小的、被曆史遺忘的西北小城,此刻成了決定大唐帝國未來命運的關鍵十字路口。
糧草帶來的短暫喘息和虛假安定,已被新的、更深刻的分歧、猜忌和冰冷的算計所取代。
空氣中彌漫著的,不再是塵土和汗臭,而是濃得化不開的權力火氣味,比戰場上的血腥氣更加刺鼻,更加令人窒息。
一場圍繞著皇帝去向、帝國命運的無形較量,在死寂的寒夜中,才剛剛拉開更加激烈、更加凶險的序幕。
暗流,在平靜的冰麵下洶湧澎湃,隻待天明,便會撕裂一切。
……
……
八月的關中,驕陽似火,無情地炙烤著大地,空氣仿佛凝固的油脂,粘稠而灼熱。
然而,巍峨的長安城,這座昔日萬國來朝的煌煌帝都,此刻卻深陷一種與酷暑格格不入的無邊陰冷之中。
這陰冷並非來自天氣,而是源於百萬軍民心頭彌漫的、足以凍結血液的絕望。
厚重的城牆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威嚴,在無形的壓力下瑟縮。
遠方,大地在沉悶地呻吟,起初是遙遠地平線上的一線蠕動,如同蟄伏巨獸的脊背。
那聲音低沉而壓抑,如同千萬麵破敗的鼓皮被無形的巨槌持續擂動,“咚…咚…咚…” 每一次震動都敲在城頭守軍的心坎上。
那黑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翻滾、蔓延,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
它不再是線,而是洶湧的濁流,是吞噬天地的汪洋,是安慶緒麾下十萬叛軍組成的鋼鐵洪流。
煙塵被無數鐵蹄踏起,如同一條汙濁的黃龍騰空,遮蔽了午後的烈日,給這座曾沐浴在盛唐光輝下的帝都蒙上了一層絕望的灰黃麵紗。
陽光艱難地穿透塵霾,投下道道慘淡昏黃的光柱,更添幾分末日景象。
“來…來了!”城頭了望塔上,一個須發皆白、臉上刀疤縱橫的老卒,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瀕死般的顫抖,指著那逼近的黑色浪潮。
這聲呼喊,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在城牆上死寂的空氣中激起了恐慌的漣漪。
無數雙眼睛——士兵的、民夫的、低級軍官的——齊刷刷地投向那片翻滾的黑色。
恐懼像冰冷滑膩的毒蛇,猛地纏繞住每個人的心髒,越收越緊。
空氣仿佛被抽幹,粗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有人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手中的長矛微微顫抖,冰冷的金屬觸感此刻也無法驅散心底的寒意。
一個新入伍的少年兵,臉色煞白如紙,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弩機。
“慌什麽!” 一聲炸雷般的怒喝驟然撕裂了這令人窒息的壓抑!如同平地驚雷,震得人心頭一顫。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金吾衛大將軍郭千裏一身明光鎧,在昏黃的塵光中反射著冷硬的光芒,猩紅的披風在卷著煙塵的燥熱風中獵獵狂舞,宛如一麵不屈的戰旗。
他按刀立於城樓最高處的垛口,身形如山嶽般巍然不動,須發戟張,根根如鐵,一雙虎目精光四射,如同兩道利劍掃過城頭每一張蒼白驚恐的臉龐。
他的目光所及之處,那些退縮的腳步停住了,顫抖的武器似乎也穩了幾分。
“看看你們腳下!” 郭千裏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字字千鈞,“這是長安!是大唐的心髒!是列祖列宗披荊斬棘打下的基業!更是你們身後父母妻兒、兄弟姐妹賴以生存的家園!”
他猛地抽出腰間那柄伴隨他征戰多年的橫刀,雪亮的刀鋒在昏暗中劃出一道刺目的寒光,直指蒼穹,仿佛要將這蔽日的塵霾劈開。
他用灌注了全部生命力與決絕意誌的聲音怒吼,聲浪在城頭轟然回蕩,壓過了遠方叛軍的鼓噪:
“吾輩軍人,生於斯,長於斯,今日死國,正當其時!身後便是至親骨肉,便是萬家燈火!誰敢退一步,便是將父老妻兒送入虎口!便是大唐的千古罪人!”
他身邊的副將嚴武,同樣盔甲染塵,但眼神堅定,立刻抓住時機,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嘶吼,聲音傳遍附近幾段城牆:
“弟兄們!穩住!裴郡王——我們那位戰無不勝的裴郡王——已經帶領大軍,蕩平了河北叛軍老巢,收複了中原失地,連那賊首安祿山都已被他陣斬!此刻,他的強軍就在星夜兼程趕來救援的路上!裴郡王派人傳訊,最多三天!”
“我們隻需再堅守三天!三天之後,城外這些叛軍,就是甕中之鱉!就是裴郡王刀下的待宰羔羊!他們的末日,就要到了!”
“裴郡王”三個字,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火炬。
這位出身民間、卻以赫赫戰功封王、親手終結了安祿山性命的傳奇皇子,早已是長安軍民心中唯一的救星和戰神。
他的威名,就是絕望中最強大的強心劑。
郭千裏的刀鋒再次重重劈下,發出破空的銳響,他的吼聲更加震耳欲聾:
“死戰!不退!”
這聲怒吼,短暫地徹底壓下了恐懼。
特別是當“裴郡王”和“三天援軍”的消息在士兵中迅速口耳相傳時,一股混雜著希望與決死的狠勁從心底湧起。
將士們想起了《天工快報》專題報道所說:裴郡王在河北摧枯拉朽的捷報。
將士們則被這唯一的生路所激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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