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憤怒的楊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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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俶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中的塊壘盡數吐出。
他上前一步,來到大堂中央,對著軟榻上的祖父深深一躬,聲音清晰、沉穩而有力,如同金石相擊,打破了楊國忠營造的“安逸”氛圍:“皇祖父!孫兒鬥膽,以為楊相此議,恐非社稷長遠之上策。”
李隆基渾濁的眼珠微微轉動,終於聚焦在李俶身上,帶著一絲被打斷的煩躁和探究。
李俶挺直腰背,一臉肅然,目光灼灼地迎向祖父的目光:“皇祖父請看,天佑大唐,陳倉糧草已足,將士們疲憊之軀稍得喘息。此乃天意示警,亦是轉機所在。”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大散關,距此不到百裏之遙,雄踞秦隴咽喉,扼守入蜀要道,地勢險要更勝劍門!此地進可呼應關中,直指長安;退可屏障蜀地,萬無一失。”
李俶的聲音在大堂中回蕩,自認為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
“孫兒懇請皇祖父暫駐大散關,以此為行在,號令天下。如此,既可保我大唐根基不失,又能重振軍心士氣,何樂而不為呢?”
說到這裏,李俶猛的提高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充滿了激昂的感染力。
他的話語如同燃燒的火焰,點燃了在場一些人的熱血。
“長安雖陷,但我大唐的忠勇將士遍布天下!”他的聲音越發高亢,仿佛要衝破屋頂,“裴徽郡王,忠勇無雙,智勇兼備,此刻正率領郭子儀等百戰名將浴血奮戰,連戰連捷!叛軍後方已亂!”
他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一般,敲打著人們的心靈。
眾人仿佛看到了那激烈的戰場,看到了忠勇的將士們在浴血廝殺,看到了叛軍的節節敗退。
“皇祖父若能坐鎮大散關,”李俶的聲音稍稍緩和了一下,但依然充滿了力量,“一則彰顯陛下克複京師、掃蕩叛逆之堅定決心,必能如雷霆霹靂,振奮天下忠義之士,令其雲集響應。”
他的話語讓人們想象到了皇帝親臨大散關的場景,那將是怎樣的一種震撼和鼓舞。
天下的忠義之士必將如潮水般湧向大散關,為國家的複興而戰。
“二則可即刻下詔,以天子明詔,號令朔方、河西、隴右,乃至安西、北庭諸鎮精兵火速勤王!”李俶的聲音再次激昂起來,“勤王之師匯聚於大散關下,旌旗蔽日,何愁叛軍不破?中興大業,在此一舉!”
他的話語如同戰鼓,激勵著一些人的鬥誌。
一些官員仿佛看到了那旌旗飄揚的場景,看到了一支支強大的軍隊如鋼鐵洪流般匯聚在大散關下,勢不可擋。
年輕氣盛的李倓此時心中的熱血和憤怒早已如火山一般噴湧而出,他再也無法抑製住自己的情緒,緊跟著兄長李俶上前一步,幾乎與李俶並肩而立。
他的聲音比兄長更為急切,仿佛帶著一股年輕人特有的銳氣,如同那剛剛出鞘的利劍一般,鋒利而又耀眼。
“皇祖父!”李倓高聲喊道,“楊相所言避禍蜀中,實乃示弱於天下,自絕於忠臣義士啊!”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楊相建議的不屑和憤怒,“豈不聞‘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可是帝王應有的氣節啊!”
李倓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引起了眾人的矚目。
他繼續說道:“大散關,就是我大唐此刻的國門!皇祖父坐鎮於此,便是向天下昭告:大唐未亡,天子仍在禦敵!將士們見此,必當效死!”
當他提到那個關鍵的名字時,特意加重了語氣,使得這幾個字如同重錘一般敲在眾人的心上:“況且!裴徽郡王所率之精銳,乃是百戰百勝之師!麵對叛軍主力,戰必勝,攻必取!”
李倓的話語如同一股清泉,讓眾人在這緊張的氛圍中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接著說道:“此刻,裴徽郡王正日夜兼程,星火馳援長安。他用兵如神,忠勇蓋世,有他在長安外圍周旋牽製,叛軍雖眾,又怎能輕易站穩腳跟呢?”
“我們若是在此時此刻選擇進入蜀地,那麽這不僅會讓前線那些正在浴血奮戰的將士們感到心寒,更會讓天下的百姓們都認為朝廷已經放棄了對宗廟社稷的堅守,隻是在倉皇逃命而已!”
“這樣的消息一旦傳播開來,豈不是正好落入了安祿山那賊子的下懷嗎?到時候,天下的人心恐怕都會因此而徹底喪失啊!”
“皇祖父啊,請您一定要為了國家的氣運,為了祖宗的基業,慎重地思考一下啊!”
“裴徽”這個名字,就如同一塊被投入到死水中的巨石一般,在李隆基那如同死灰一般的心境裏激起了強烈的漣漪。
“裴徽……”李隆基下意識地喃喃說道,他那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眸裏,似乎突然被注入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在他的腦海中,那個少年郡王的身影開始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來:他力挽狂瀾,攻破洛陽城,殺了安祿山;在形勢最危急的時刻,他奪回了九郡、攻下了太原和真定,甚至大敗史思明的軍隊,至於天工之城更是一個奇跡……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無一不是近乎不可能完成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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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裴徽的軍隊正在前往長安的路上……這個消息,就像是一劑強心針一樣,雖然微弱,但卻頑強地刺穿了李隆基心中那厚重的恐懼陰霾。
放棄長安,就意味著要放棄列祖列宗的陵寢宗廟,這個決定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太過沉重了。
如果還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哪怕這希望如同黎明前的曙光一般微弱,他也絕對不會輕易做出這樣的選擇。
他那原本幹枯如柴的手指,此刻也徹底停止了撚動念珠的動作。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仿佛想要從那無盡的黑暗中捕捉到哪怕一絲的光亮。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掙紮,那是內心兩種力量激烈交鋒的體現。
李俶和李倓兄弟的進諫,尤其是“裴徽援軍”這個關鍵信息,就像一支精準無比的箭矢,直直地射中了李隆基內心最深處的那點不甘的火種。
那是對放棄祖宗基業所帶來的巨大恥辱感的不甘,也是對挽回眼前這一敗塗地局麵的渺茫希望的不甘。
然而,這種不甘與他內心深處本能的對安全感的極度渴求產生了強烈的衝突。
一方麵,他渴望能夠守住祖宗的基業,不成為千古罪人;
另一方麵,他又害怕繼續堅守下去會帶來更大的災難,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楊國忠將皇帝眼神的變化和身體的傾向盡收眼底,心中的警鈴瞬間大作。
他暗罵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崽子,竟然在這個關鍵時刻壞了他的大事!
他絕不能讓這絲動搖在皇帝心中蔓延開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楊國忠見狀,如疾風般迅速地跨步上前,其動作之大,幾乎是要直接橫在李俶兄弟和皇帝之間。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尖銳和急迫,麵色凝重地沉聲道:“二位殿下對陛下的一片赤誠忠心,老臣實在是欽佩之至、感激涕零啊!然而——”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異常沉重,仿佛身上背負著千鈞重擔一般,讓人不禁為之屏息,“戰爭之事,凶險異常,關乎國家社稷的生死存亡,又豈能視同兒戲呢?裴郡王的忠勇,固然值得嘉獎,微臣對此也是深表讚同的!”
說到此處,楊國忠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然後繼續說道:“但是,他的主力大軍如今被叛軍死死地阻擋在潼關以東!就算他有通天徹地之能,能夠成功突破潼關這道天險,又能帶領多少兵馬前來呢?”
他的語速逐漸加快,語氣也越發地沉重起來,“就算他能夠另辟蹊徑,走那秦嶺的險峻山路進入關中地區,所率領的也不過是數千已經疲憊不堪的軍隊罷了!如此微弱的兵力,又如何能夠抵擋得住安慶緒所統領的那十數萬如狼似虎的叛軍呢?這無異於以卵擊石、杯水車薪啊!不僅無法改變戰局,反而隻會白白斷送了那些忠勇之士的性命罷了!”
楊國忠這番話,顯然是在有意貶低裴徽的兵力,同時極力渲染叛軍的強大,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緊接著,楊國忠毫不留情地繼續給李俶潑冷水:“勤王之師?殿下所言固然有些道理,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和憂慮。
“朔方、河西、隴右、安西、北庭……這些地方離長安都非常遙遠,軍情傳遞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而大軍集結和開拔更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楊國忠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劃著,似乎想要讓大家更直觀地理解其中的困難,“更何況契丹人和吐蕃人隨時可能會發兵犯邊。”
“而且其他各鎮的節度使們,他們的心思難以捉摸,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一旁觀望,保存自己的實力呢?甚至……”楊國忠突然停頓了一下,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李俶和他的兄弟們,然後意味深長地壓低了聲音,仿佛在說一個天大的秘密,“甚至他們會趁火打劫,效仿安祿山那樣起兵叛亂!在這樣的亂世中,忠奸實在是難以分辨啊,陛下!”
說完,楊國忠猛地轉過身去,對著軟榻上的李隆基撲通一聲跪拜在地,他的額頭重重地撞擊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悲愴和“忠君體國”的情感,仿佛整個大唐的命運都壓在了他的身上,“陛下!陛下乃是萬乘之尊,萬金之軀啊!您可是我大唐江山社稷的根本所在啊!如今長安的局勢瞬息萬變,叛軍凶殘狡詐,我們必須要小心應對才行啊!”
“萬一……萬一長安有變,叛軍偵知聖駕所在,其精銳騎兵轉瞬即至!大散關雖險,焉能稱萬全之地?若有閃失,臣等萬死莫贖啊!”楊國忠一臉惶恐地說道,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焦慮和擔憂。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繼續說道:“陛下,當以社稷安危為重,切不可因一時意氣,再蹈險地啊!”
他巧妙地將李俶兄弟主張的“坐鎮前線等待機會”偷換概念為“意氣用事,再蹈險地”,成功地將皇帝個人的絕對安全淩駕於一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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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國忠的這番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他的黨羽們立刻心領神會,紛紛出列跪倒附和,形成一片“忠諫”的聲浪。
禦史大夫魏方進更是搶在最前,聲音洪亮地說道:“陛下!楊相所言字字泣血,句句忠良啊!陛下安危關乎天下蒼生福祉!蜀道雖險,然一路皆在我大唐官吏掌控之中,實乃坦途!總好過在大散關擔驚受怕,日夜提防叛軍鐵騎突襲啊!”
“萬一……後果不堪設想啊!請陛下速速啟程入蜀!”一片嘈雜之聲,不少大臣們紛紛跪地,苦苦哀求著皇帝。
“是啊陛下,蜀地富庶安穩,足可倚仗!”有人附和道。
“請陛下以龍體為重,勿使臣等憂心如焚啊!”另一個大臣也跪地高呼。
“楊相老成謀國,實乃金玉良言啊陛下!”又有人喊道。
……
一時間,朝堂上附和聲此起彼伏,楊國忠的黨羽們個個表情懇切,言辭懇切,仿佛他們的建議是出於對皇帝的一片忠心。
然而,李俶和李倓卻氣得臉色煞白,身體微微發抖。
他們對這些人的嘴臉再清楚不過了,這些人平日裏阿諛奉承、結黨營私,如今卻在關鍵時刻勸皇帝入蜀,無非是貪生怕死、且想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
李倓年少氣盛,實在是忍無可忍,他猛地站起身來,指著魏方進等人,聲音因憤怒而有些變調:“爾等……爾等此言差矣!未戰先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如此行徑,何以號令三軍,何以服天下忠義之心?”
他的話語如同驚雷一般在朝堂上炸響,眾人皆驚。
“裴郡王先奪九郡,再解太原之圍,峽穀破叛軍主力,又克複東都洛陽、斬殺賊首安祿山!如此赫赫戰功,神勇無雙!足以撼動叛軍根基,令其膽寒!”李倓越說越激動,“而你們,卻在這裏勸陛下入蜀,難道是想讓陛下棄我大唐子民於不顧嗎?”
“更何況,勤王詔書乃天子明詔,大義所在!詔書一出,四方忠義之士必然會像百川歸海一樣,雲集響應!”
“若此時入蜀,那才是真正斷絕了天下的希望,寒了將士們的心啊!皇祖父,請您明察啊!”
李倓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竟然“撲騰”一聲直接衝著李隆基跪倒在地,他的神情激動萬分,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仿佛下一刻就要奪眶而出。
一旁的楊國忠見狀,眼中寒光一閃,他深知此刻必須要徹底掐滅皇帝心中對裴徽的那點指望和信任。
於是,他決定不再理會李倓,而是將目光轉向李隆基,臉上露出一種“不得不言”的沉重表情,然後用一種低沉而又嚴肅的聲音說道:“陛下!臣……臣還有一事,如鯁在喉,不吐不快,臣擔心此事關乎社稷安危啊!”
他的這一番話,雖然聲音不大,但卻如同驚雷一般,在整個大堂裏炸響。
原本喧鬧的大堂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楊國忠身上,整個場麵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楊國忠稍稍停頓了一下,他的目光緊盯著李隆基那充滿疑惑和疲憊的眼神,然後緩緩地開口說道:“微臣近日聽聞,在裴徽郡王的麾下,有一位英勇無畏、衝鋒陷陣的大將,其身形和樣貌,與去年獻俘闕下時,那個膽大包天、竟敢行刺陛下的叛將熊虎中極為相似,微臣暗中派人查實,此人正是熊虎中……”
當“熊虎中”這三個字從楊國忠口中說出時,就如同在平靜的湖麵上投下了一顆巨石,瞬間激起千層浪!
這三個字如同平地驚雷一般,在大堂內轟然炸響,整個大堂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震得嗡嗡作響!
李俶和李倓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仿佛血液都在一瞬間被抽離了身體,他們心中同時暗叫不好:“糟糕!楊國忠這個老賊,竟然在這個時候拋出這件事情!”
而一直斜倚在軟榻旁錦墩上的楊貴妃,原本形容憔悴、雙目無神,仿佛已經遊離於這場激烈的爭論之外。
然而,當她聽到“熊虎中”這三個字時,身體猛地一顫,原本灰暗的美眸中突然迸射出一道驚駭與憤怒交織的光芒,如同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直直地射向楊國忠。
她的玉手緊緊地攥住了手中的絲帕,由於太過用力,指節都已經發白,仿佛要將那絲帕生生撕碎一般。
就連那些跪在地上的楊黨官員們,也都驚愕地抬起頭,麵麵相覷,顯然他們也對楊國忠突然拋出的這個消息感到震驚和意外。
李隆基在短暫的茫然之後,腦海中突然像被一道閃電擊中,記憶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來。
去年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如電影般在他眼前清晰地放映著。
那是獻俘大典的榮耀時刻,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齊聚,氣氛莊嚴肅穆。
然而,就在眾人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時,一個西軍將領突然如鬼魅般暴起,如同一頭凶猛的野獸,直撲禦座!
他的麵容猙獰扭曲,眼中透露出瘋狂與決絕,悍不畏死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栗。
李隆基的身體猛地一顫,仿佛那恐怖的場景就發生在眼前。他的心跳急速加快,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仿佛那個西軍將領會從虛空中突然跳出來。
“熊……熊虎中?!那個該死的逆賊?!”李隆基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厲而顫抖,其中蘊含著無法遏製的憤怒。
他枯槁的臉上湧起了病態的潮紅,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緊緊握住龍椅的扶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朕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朕下旨將他五馬分屍,挫骨揚灰!他怎麽可能還活著?!絕不可能!”李隆基的怒吼在大殿中回蕩,帶著帝王的威嚴和被嚴重冒犯的羞辱感。
他的怒火如火山一般噴湧而出,將恐懼完全掩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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