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死亡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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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巢”聞言,瞳孔猛地一縮,握著刀柄的手瞬間收緊,指節發白,眸中凶光大盛,如同被激怒的猛獸。
他獰笑道:“哦?五千私兵?崔家的看門狗?趙兄的意思是……他們此刻正從老巢裏撲出來,要為主子報仇雪恨?”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那動作充滿了嗜血的期待。
趙肉肯定地點點頭,眼中閃爍著冷靜算計的光芒:“正是!祖宅被屠,嫡係盡滅,此乃崔氏千年未有之奇恥大辱!”
“崔永豐聞訊,必定怒火攻心,不顧一切率軍傾巢而出,直撲清河!”
“而他們從蒼雲嶺老巢到清河縣城,最近最快的必經之路,就是前麵那道……”
他抬手指向北方夜色中隱約可見的一道如同大地傷疤般的巨大陰影——“斷魂澗!”
“斷魂澗……”“黃巢”咀嚼著這個名字,臉上的獰笑更盛,仿佛已經聞到了血腥味,“好名字!趙兄之意,是讓我們在這‘斷魂澗’裏,給崔家這最後的五千條狗,送終?”
“沒錯!”趙肉斬釘截鐵,攤開一張簡陋卻標注清晰的地形草圖,“黃王請看!斷魂澗兩側崖壁陡峭如削,高逾二十丈,猿猴難攀。穀底狹窄,最窄處僅容三四人並行,亂石密布,前幾日山雨,澗水湍急難行。此乃天生的絕地!隻要崔永豐率軍一頭紮進來……”
他手指重重地點在澗道中段,“我們至少還有兩個時辰的準備時間!在兩側崖頂堆積滾石擂木,備足引火幹草硝磺。若布置得當,時機拿捏精準,根本無需兒郎們與其近身肉搏拚殺!”
“隻需待其前軍入澗,後軍未至之時,先斷其退路,再以滾石火攻傾瀉而下!管教他五千人馬,未及出澗,先死大半!”
“剩下那些被砸懵燒殘的潰兵,我等再以逸待勞,居高臨下衝殺下去,如同砍瓜切菜,定能將其盡數屠滅,一個不留!”
趙肉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戰鼓,敲打在“黃巢”的心頭,也點燃了他眼中更熾烈的凶焰。
“黃巢”猛地站起身,環視四周疲憊卻眼神凶悍的部下,聲音如同破鑼般嘶啞卻充滿煽動力:“兒郎們!都聽見趙將軍的妙計了?”
“崔家的狗崽子們正急著趕來給他們的死鬼主子陪葬!前麵那斷魂澗,就是咱們給他們選好的風水寶地!省力氣、少流血、殺光這幫吸血的蠹蟲!跟老子走!給崔家來個斷子絕孫!”
他猛地將磨得鋥亮的刀向前一指,指向那夜色中如同巨獸之口的山穀方向。
“喏!殺光崔家狗!”低沉而整齊的應諾聲帶著狂熱的殺意,在山坳中轟然炸響!
疲憊仿佛一掃而空,求戰的血性被徹底激發。
這支剛剛經曆了血火淬煉的隊伍,迅速整隊,如同一條發現新獵物的黑色毒蛇,悄無聲息卻又迅疾無比地朝著斷魂澗的方向蜿蜒而去。
越靠近斷魂澗,地勢愈發險惡崎嶇。
夜風穿過狹窄的穀口,發出如同鬼哭般的“嗚嗚”聲。
兩座黑黢黢、陡峭如刀劈斧削的巨大山峰,如同沉默的巨人,擠壓出一條深邃幽暗、仿佛通向地獄的通道。
穀底,湍急的澗水在亂石嶙峋的河床上奔騰咆哮,發出沉悶而持續的轟鳴,不斷撞擊著濕滑的岩壁,濺起冰冷的水霧,更添幾分陰森刺骨的寒意。
穀道最窄處抬頭望去,僅剩一線灰蒙蒙、星光黯淡的天空,被兩側高聳入雲的崖壁無情地切割。
崖壁上怪石嶙峋,如同無數猙獰的鬼麵,稀疏地掛著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荊棘枯藤。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苔蘚濕氣、腐爛落葉的黴味和澗水特有的冰冷腥氣。
隨著隊伍深入,光線迅速被巨大的山影吞噬,濃重的、帶著死亡氣息的陰影如同無形的巨手,一點點攥緊穀底的空間,也攥緊了每一個埋伏者緊繃的心弦。
兩個時辰,如同沙漏中飛速流逝的細沙,懸在每個人的心頭。
“黃巢”的親兵隊長,一個臉上帶著一道從眉骨斜劃至嘴角、如同蜈蚣般猙獰刀疤的漢子,人稱“疤臉劉”實際上是不良府中經驗豐富的追蹤與暗殺高手),迅速行動起來。
他聲音嘶啞卻條理分明:“一隊!警戒穀口和後方山梁!眼睛放亮點,鳥雀驚飛、塵土異動都給老子盯死了!若有崔家探馬或他路人馬靠近,格殺勿論!”
“二隊、三隊!所有力氣大的,跟老子還有將軍上崖頂!搬石頭!砍木頭!要大的!越多越好!位置聽趙將軍和老子指揮!”
“四隊!手腳麻利、懂火候的,跟老吳一個擅長火攻的老兵)去背風處,搜集所有能燒的幹草、枯枝、鬆針!火油省著點用,澆在草堆心子裏,上麵蓋好土石偽裝!風向標給老子立起來!”
命令一下,整個山穀頓時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忙碌而壓抑的工事。
兩隊壯漢在“黃巢”親自督促和“疤臉劉”的指揮下,如同最原始的力工,喊著低沉的號子,用繩索、撬棍,甚至肩膀扛,將附近山林中能找到的、一切能撬動的大小石塊、枯死的粗大樹幹、甚至一些早已腐朽但分量十足的巨木,吭哧吭哧、汗流浹背地搬運到兩側崖壁頂端預先選好的、視野良好且下方正是澗道咽喉的隱蔽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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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石塊落地發出悶響,滾木被小心地架在臨時挖出的凹槽或卡在巨石縫隙中,確保一推即下。
“黃巢”臉色陰沉,鷹隼般的目光掃過每一處布置,不時粗暴地嗬斥著調整位置:“那塊!往左!你想砸自己人嗎?”
“這根木頭卡死點!要滾下去就一氣到底!”汗水混合著之前的血汙塵土,在他臉上劃出道道汙痕,更顯凶戾。
趙肉則拿著草圖,冷靜地穿梭於崖頂各處,精確計算著滾落軌跡的覆蓋麵和殺傷範圍。
另一處背風的山坳裏,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帶著一隊人,手腳麻利地堆積起小山般的幹燥引火物。
珍貴的火油被吝嗇地、均勻地灑在幹草堆的核心處。
一個老兵用破布蘸了蘸油,小心地塞進草堆深處。
負責的士兵老吳,則不斷抬頭看著臨時立起的簡易風向標一根綁著布條的樹枝)和手中沾濕的手指感受風向,低聲向“黃巢”匯報:“黃王,風向偏北,還算穩。待會兒火起,正好順風卷進澗裏。”
“黃巢”親自走到幾處最大的引火點旁,蹲下身,撚起一撮覆蓋在上麵的浮土,感受著其厚度和濕度,又眯眼看了看風向,沉聲對老吳和周圍的士兵交代:“風向偏北,好!聽著,都給老子藏好!沒老子號令,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準點火!等!等崔家的狗崽子們,一半身子進了這鬼門關,後路被石頭堵嚴實了,老子喊‘放火’!你們就點!火借風勢,才能燒透!燒他個鬼哭狼嚎!”
他的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每一個字都如同淬毒的釘子,釘入士兵們的心中。
士兵們低聲應諾,眼神中充滿對即將到來的血腥屠殺的緊張與一絲病態的興奮。
斷魂澗兩側崖頂,漸漸被布置成了一座座沉默的死亡堡壘。
冰冷的巨石、猙獰的滾木、偽裝巧妙的引火堆,如同無數張開的獠牙,靜靜等待著獵物踏入這精心編織的毀滅之網。
下方,澗水依舊不知疲倦地咆哮奔騰,仿佛在為即將上演的慘劇奏響序曲。
夜,更深了。
山風嗚咽,帶著刺骨的寒意,卷過崖頂每一個屏息凝神、緊握兵刃的伏擊者,也卷向那即將踏入地獄的五千崔家私兵。
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死寂,以及濃得化不開的血腥預兆。
一個多時辰之後,“黃巢”如同山嶽般矗立在斷魂澗一側崖壁的半山腰。
他腳下是一塊突兀懸空的巨岩,仿佛地獄了望台,俯瞰著下方那條被兩側陡峭崖壁擠壓得僅容數騎並行的狹窄穀道——那便是令人聞之色變的“斷魂澗”,此刻在漸濃的夜色下,更像一張擇人而噬的漆黑咽喉。
晚風帶著澗底水汽的陰冷,嗚咽著掠過崖壁,吹動他散亂披拂在皮甲肩頭的黑發,露出了額角一道斜貫眉骨的猙獰舊疤,如同一條盤踞的蜈蚣。
他身形異常魁梧,披掛的半舊皮甲上沾滿了暗褐色的血痂,有些早已幹涸發硬,有些則還帶著新鮮的粘膩。
不止是他,包括他身邊的趙肉,以及散布在崖頂、山腰、穀口附近屏息埋伏的五千精兵,從他們磨損的裝束、粗獷的麵容、狠厲的眼神,到腰間各式各樣帶著豁口的兵刃,無一不透露出濃重的草莽氣息——活脫脫就是一群嘯聚山林、刀口舔血的悍匪馬賊。
“黃巢”的臉龐線條如同被最無情的匠人用刀斧劈鑿而成,冷硬、深刻,此刻凝固著一種近乎非人的平靜。
然而,在這平靜的表象之下,那深陷眼窩裏燃燒著的兩團幽暗火焰,卻暴露了他內心翻騰的岩漿。
那是剛剛親手覆滅一個頂尖世家門閥帶來的、近乎褻瀆神明的快意,與即將親手導演另一場血腥屠殺所激起的、令人戰栗的興奮。
兩種狂暴的情緒在他胸腔裏激烈碰撞、鼓蕩,幾乎要撕裂那身沾血的皮甲,破胸而出!
他仿佛已經清晰地“聽”到巨石滾落時崔氏士兵發出的、被擠壓碾碎的淒厲慘叫;
“看”到烈焰焚身時扭曲抽搐的身影在火光中狂舞;
尤其,是崔永豐那張永遠帶著世家子傲慢的臉孔,在絕對的絕望與無力中徹底崩潰瓦解的模樣……
這幻想讓他喉頭一緊,下意識地用舌尖舔舐了一下因夜風而幹裂的嘴唇,喉結不受控製地上下滾動了一下——那是對鮮血即將噴濺的原始渴望,甘美而灼熱。
與“黃巢”那幾乎要溢出的暴虐不同,幾步之外的趙肉則像一塊沉默的礁石。
他身材算不上高大,甚至有些精瘦,但每一個動作都透著獵豹般的利落與精準。
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黃巢”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一邊腳步輕捷地在崖頂有限的區域內巡視。
他用力推了推幾處堆疊如小山的滾木礌石,檢查其穩固性與滾落的路徑是否暢通;
手指劃過捆綁的藤蔓繩索,確認其牢度;
目光不斷掃視著下方穀道的曲折和己方伏兵的位置,心中飛速推演著敵人進入後每一個環節可能出現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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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估算時間,他都會抬頭望一眼迅速黯淡下去的天色,夕陽最後的餘暉如同垂死巨獸的眼瞼,被連綿的山巒徹底吞噬。
沉重的夜幕如同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幕布,被無形的手緩緩拉下,隻留下幾點慘淡的星子,無力地眨著眼。
趙肉的心弦繃得極緊,他深知對手的分量——崔永豐絕非有勇無謀的庸才,清河崔氏耗費巨資暗藏豢養的這五千私兵,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絕非尋常流寇或烏合之眾可比。
此役,獵人若有一絲一毫的疏忽,瞬間便會淪為獵物,死無葬身之地!
他再次瞥了一眼下方如同深淵巨口的穀道入口,強壓下心頭那絲不安,走到“黃巢”身邊,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黃王,時辰差不多了。”
趙肉的聲音在嗚咽的風聲中顯得格外冷靜,“崔家老巢被焚,嫡係盡屠的噩耗,此刻應已傳到崔永豐耳中。以他的脾性,此刻必是怒火焚心,恨不能插翅飛來。他們必定是丟下輜重,兼程急趕。”
“夜色於我們是雙刃劍,能完美掩蓋我們的蹤跡和埋伏,但也讓弓箭瞄準變得困難重重。必須沉住氣,等他們全部人馬完全進入穀中,前鋒受阻,後隊擁擠,首尾不能相顧的絕佳時機……”
說到這裏時,他眼中寒光一閃,“再發動雷霆一擊,務必一擊斃命,不給他們任何喘息反擊的機會!”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刻意壓低的腳步聲打破了崖頂的寂靜。
一個負責搬運石塊的士兵,名叫王二狗,連滾帶爬地衝了上來,臉上混雜著塵土、汗水和一絲掩飾不住的激動。
他胸口劇烈起伏,喘著粗氣,聲音因激動而帶著顫音:“黃…黃王!趙將軍!小的……小的剛才在下麵搬石頭時,無意間往穀口那邊瞥了一眼……好像……好像看到有煙塵揚起來了!不大,但……但看著不對勁啊!會不會是……是崔家的龜孫子們,提前……提前到了?!”
“黃巢”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轉身!
他那雙燃燒著幽暗火焰的眼睛驟然收縮,銳利得如同兩道淬了寒冰的錐子,瞬間刺穿了昏暗的夜色,牢牢釘在王二狗臉上。
“煙塵?!”“黃巢”的聲音不高,卻像悶雷在喉嚨裏滾動,帶著一種磨砂般的質感,“多遠?多大?!說清楚!”
王二狗被這目光和聲音嚇得一個激靈,語速飛快,努力回憶著:“回……回黃王!不太遠,小的估摸著…也就三四裏外!煙塵不算衝天高,但……但那勢頭看著,絕不是小股人馬能揚起來的……倒像是……像是大隊騎兵和步兵一起跑起來卷的土龍尾巴!”
趙肉臉色驟變,心中警鈴大作!
他二話不說,一個箭步撲到崖邊最突出的岩石旁,身體緊貼冰冷的地麵,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單筒望遠鏡,凝神屏息,極力向穀口方向望去。
夜色已如濃墨潑灑,視線模糊不清。
但憑借著望遠鏡的倍率和多年戰場練就的毒辣眼力,他確實捕捉到了!
遠處的地平線上,那片深邃的黑暗並非靜止,而是在緩緩蠕動,像一片移動的、比夜色更濃稠的陰影!
同時,一種極其微弱、幾乎被呼嘯風聲和澗底轟鳴水聲完全淹沒的、沉悶而持續的低頻震動,正透過身下的岩石隱隱傳來——那是大量馬蹄和腳步踐踏大地,才能引發的、來自地底的震顫!
“不妙!!”趙肉的心猛地沉到了穀底,像被一隻冰冷的鐵手攥住,“他們來得太快了!遠超預計!而且是急行軍!!”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崔永豐的憤怒和複仇之心,比他最壞的預想還要瘋狂!
意味著敵人拋棄了一切累贅,隻求速度!
更意味著,他們精心布置伏擊的最後一點寶貴時間,被無情地、狠狠地壓縮掉了!
滾石滾木的布置尚未完全到位!
一些關鍵的陷阱點可能還暴露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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