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你們是裴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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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肉猛地抬頭看向“黃巢”,語速快得像連珠弩箭,每一個字都帶著決斷的鋒芒:
“黃王!不能再等!敵人已至眼前!滾石礌火尚有小半未就位,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立刻下令:所有人進入預定埋伏位置,噤聲!噤聲如死!準備死戰!”
“令弓箭手就位,待其先鋒踏入穀口百步內,先以三輪覆蓋箭雨擾其陣腳,遲滯其行,製造混亂!”
“待其中軍主力完全塞入伏擊圈核心,滾石礌木傾瀉而下之際,再發動總攻!生死成敗,在此一舉!”
“黃巢”臉上的肌肉猛地一抽,如同岩石崩裂!
眼中那兩團幽暗的火焰瞬間爆燃,化作擇人而噬的凶戾光芒!
他反手“鏘啷”一聲,悍然拔出腰間的環首大刀!
沉重的刀身在慘淡的星光下劃出一道幽冷的弧光,刃口閃爍著嗜血的寒芒。
“傳令——!!!”他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如同受傷猛虎的嘶吼,聲音不大,卻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在狹窄的崖壁間反複碰撞、滾動,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屏息以待的士兵耳中,“所有人!即刻就位!按趙將軍部署!弓上弦,刀出鞘!給老子把嘴縫上!誰敢他娘的放個屁,老子先劈了他祭旗!!”
他刀尖猛地指向下方如同地獄之喉的穀道,聲音因極度的亢奮而微微發顫,“今日!就在這斷魂澗!老子要讓它名副其實!用崔家狗的血,給它改名!!”
無形的命令如同死亡的波紋,瞬間傳遞到崖頂、山腰、穀口兩側每一個角落。
刹那間,整個斷魂澗上方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隻有風聲更加淒厲地嗚咽著,澗底的水流撞擊著嶙峋怪石,發出空洞而冰冷的嘩啦聲,一聲聲,如同催命的鼓點,重重敲打在每一個伏兵緊繃欲裂的神經上。
搬運石塊的士兵們像受驚的壁虎,猛地丟下手中的重物,悄無聲息地匍匐、翻滾到預定的攻擊位置,身體緊貼著冰冷的岩石,手指死死扣住身邊的武器——長矛、刀斧,或是引火的火油桶、火把。
他們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破肋骨跳出來。弓箭手們更是屏住了呼吸,將冰冷的鐵簇穩穩搭在緊繃的弓弦上,箭頭微微下壓,對準了下方那片被黑暗徹底吞噬、如同巨獸食道般的穀道入口。
濃烈的恐懼與即將爆發的殺戮欲望在每個人心中瘋狂交織、撕扯。
豆大的冷汗順著額角、鬢角滑落,無聲地滴在身下冰冷的岩石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卻沒有人敢抬手去擦一下。
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得如同鉛塊,死死壓在每個人的胸口,讓人喘不過氣。
泥土的腥氣、士兵身上濃重的汗味、皮甲散發的陳舊皮革味,以及那若有若無、仿佛已經提前彌漫開來的血腥氣息……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味道,預示著一場風暴的來臨。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凍結。
每一息的流逝都變得無比漫長,充滿了煎熬。
斷魂澗內,黑暗濃稠得化不開,徹底吞噬了所有輪廓,隻有澗水那單調、冰冷、永不停歇的撞擊聲,在死寂中回蕩,反而成了最折磨人的噪音,不斷撩撥著伏兵們瀕臨崩潰的神經。
崖壁上那塊突出的巨岩,“黃巢”如同從山體中生長出來的魔神雕像,屹立在邊緣。
他身體微微前傾,全身每一塊肌肉都繃緊到了極致,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像一頭鎖定了獵物、隨時準備撲殺的獵豹。
他深陷的眼窩死死盯著穀口方向,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黑暗,耳朵則極力捕捉著風聲中任何一絲不尋常的異響——馬蹄踏地的節奏?
甲葉碰撞的輕響?
哪怕是最細微的喘息?
趙肉緊挨在他身側,同樣凝神屏息,如同一張拉滿的硬弓。
他手中緊緊捏著一個粗糙的火折子,冰冷的金屬外殼已被他掌心的汗水浸濕。
這小小的火折子,便是點燃下方死亡烈焰的鑰匙!
他心中如同有一架精密的算盤在飛速撥動,計算著敵人可能的行進速度、穀道的彎曲距離、此刻風向風速對箭矢和火焰的影響……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匯聚成一道,沿著他緊繃的臉頰滑落。
成敗!生死!裴徽大人的宏圖大業!
就在接下來的片刻之間!
清河崔氏是計劃中的第一家,若是連這五千私兵都滅不了,後麵那些更龐大、更警惕的世家門閥……趙肉不敢深想,隻是將手中的火折子攥得更緊,指節發白。
終於!
那沉悶的、如同從地底深處傳來的奔雷聲,不再是隱約的震動,而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
腳下的大地開始發出持續而明顯的震顫,細小的碎石在崖頂微微跳動!
穀口方向,一片巨大無比、如同潮水般洶湧的移動陰影,帶著毀滅性的氣勢,猛地湧入了狹窄的穀道入口!
黑暗之中,雖然看不清具體麵容,但那密密麻麻、攢動的人影輪廓,以及刀槍劍戟在極其微弱的星光下偶然反射出的、如同鬼火般跳躍的點點寒光,都在無聲地宣告著——目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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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最前方,一麵殘破不堪、卻依舊能勉強辨認出巨大“崔”字的大纛,在凜冽的夜風中瘋狂地撕扯、獵獵作響!
一股壓抑到極致、混合著滔天悲憤與刻骨殺意的氣息,如同無形的、粘稠的浪潮,從穀口洶湧而入,瞬間填滿了整個斷魂澗!冰冷的絕望感撲麵而來!
清河崔氏的複仇之師,來了!
帶著祖宅被焚、嫡親盡滅的血海深仇,一頭紮進了“黃巢”和趙肉為他們精心編織的、名為斷魂澗的死亡陷阱之中!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此刻的斷魂澗,殺機已如滿弓之弦,繃至極限,隻待那一聲撕裂一切的——斷弦之音!
穀底的崔氏先鋒部隊,約莫百騎精銳,憑借著一股複仇的怒火和急行軍的慣性,率先衝入了如同咽喉般收緊的澗道深處。
然而,他們疾馳的腳步和戰馬的嘶鳴,被前方突兀滾落的幾塊巨大山石和橫七豎八、顯然是人為設置的粗大朽木瞬間阻斷!
“希律律——!”戰馬受驚,人立而起。
“停!停下!有障礙!!”衝在最前的斥候猛地勒住韁繩,聲音因驚愕和警惕而陡然拔高,在封閉的山穀中激起刺耳的回音。
“怎麽回事?!”
“小心!有詐!戒備!快戒備!”
隊伍瞬間陷入一片混亂的騷動。
後續的騎兵收勢不及,撞上前鋒,馬匹相互衝撞嘶鳴,士兵的嗬斥聲、驚疑聲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前方這突如其來的路障吸引過去,隊伍下意識地停頓、收縮。
就在這騷亂初起,整支先鋒部隊乃至緊隨其後的中軍人馬都因受阻而本能停頓、目光聚焦於前方障礙物的生死一刹——
“放箭——!”
趙肉冰冷到骨髓裏的聲音,如同從九幽地獄射出的淬毒鋼針,驟然刺破了斷魂澗頂死一般的沉寂!
也吹響了這場死亡盛宴的序曲!
“咻咻咻——!!!”淒厲得令人頭皮炸裂的破空聲,瞬間撕裂了嗚咽的風聲和單調的水聲!
仿佛兩側蟄伏已久的崖壁,化作了無數張開的惡魔之口,噴吐出致命的毒牙!
無數冰冷的黑點從上方濃稠的黑暗中激射而出,帶著死神尖銳的獰笑,如同傾盆暴雨,兜頭蓋臉地砸向穀底因擁擠、混亂而幾乎成為活靶子的崔氏先鋒!
“敵襲!有埋伏!啊——!”第一波箭雨落下,慘叫聲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戛然而起又戛然而止。
“盾牌!舉盾!快舉盾——!”一個反應稍快的崔氏隊正聲嘶力竭地吼叫。
“噗嗤!”
“噗嗤!”利刃穿透皮肉、撕裂布帛的悶響接連不斷。
“呃啊!我的胳膊!”
“我的眼睛!我看不見了!!”
“砰!砰!”箭簇狠狠撞擊在匆忙舉起的盾牌上,發出沉悶的鏗鏘聲,火星四濺。
猝不及防!
絕對的猝不及防!
狹窄的空間,擁擠的人群,來自頭頂上方死角的打擊!
崔氏的先鋒精銳,如同被無形的巨大鐮刀橫掃而過,瞬間倒下一大片!
溫熱的鮮血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粘稠的、令人作嘔的暗紅色,迅速在冰冷的亂石和泥濘的地麵上蔓延開來,匯聚成一條條蜿蜒的小溪。
有人被強勁的箭矢貫穿了脖頸,嗬嗬地倒著氣,雙手徒勞地捂住噴湧鮮血的傷口,眼神迅速渙散;
有人被射中大腿或腹部,劇痛讓他們抱著傷處翻滾哀嚎,卻被混亂的馬蹄和同伴的腳踩踏;
更有人直接被數箭釘死在地……混亂如同滴入滾油的冷水,在這狹窄的死亡通道內急速沸騰、擴散!人擠人,馬撞馬,恐懼的尖叫和痛苦的呻吟徹底淹沒了軍官們聲嘶力竭的命令。
“穩住!不要亂!結陣!結陣!!”一名崔氏軍官滿臉是汗,目眥欲裂,揮舞著佩劍試圖組織起防禦,但頭頂持續不斷落下的箭雨如同跗骨之蛆,腳下濕滑的亂石和同伴倒斃的屍體更是讓結陣變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恐慌如同無形的瘟疫,瞬間感染了每一個人,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紀律和榮譽感。
崔氏私兵的中軍,在先鋒受阻、箭雨襲來的瞬間,如同被投入滾燙油鍋的魚群,陷入了更大的混亂和恐慌。原本還算齊整的隊伍瞬間扭曲變形。
隊伍中央,一匹雄健異常、通體漆黑如緞的戰馬上,崔氏二爺崔永豐,此刻麵容扭曲得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他年約四旬,原本保養得宜、帶著世家子弟特有雍容的麵孔,此刻因極致的憤怒和刻骨銘心的悲痛而徹底變形。
那雙曾經充滿自信和威嚴的眼睛,此刻布滿了駭人的血絲,幾乎要瞪裂眼眶!
祖宅那衝天的火光,族人淒厲絕望的哀嚎,如同最惡毒的詛咒,一遍遍在他眼前和耳畔回放!
他懷揣著將凶手碎屍萬段的滔天怒火,不顧一切地催動五千精銳急行軍,隻想用最快的速度將那些膽大包天的狂徒碾成齏粉!
卻萬萬沒有想到,等待他的不是複仇的戰場,而是一個精心布置的、絕無生路的死亡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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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反差和眼前慘烈的景象,讓他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頂!
“黃巢——!!!!”崔永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咆哮,須發皆張,狀若瘋魔。
他猛地拔出腰間那柄鑲金嵌玉、象征著身份與權力的華貴長劍,劍尖因極致的恨意而劇烈顫抖,直指崖頂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聲音因極度的憤怒而變調、嘶啞:“狗賊!滾出來!與爺堂堂正正一戰!藏頭露尾,暗箭傷人,算你娘的什麽英雄好漢!!有種下來!!”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更加密集、更加無情的箭雨破空聲,以及他身邊、他眼前,那些他耗費心血訓練、此刻卻如同麥稈般倒下的精銳士兵發出的絕望哀鳴。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力量,在這狹窄的地獄裏毫無尊嚴地掙紮、流血、死去,如同被屠宰的牲口。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著足以焚毀理智的滔天怒火,瞬間將他吞噬!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何等致命的錯誤——他被仇恨徹底衝昏了頭腦,拋棄了所有謹慎和兵法要義,像一頭暴怒的蠻牛,一頭紮進了敵人精心為他選好的絕命墳場!
“二爺!二爺!此地凶險萬分!不能停啊!!”一個忠心耿耿的親衛隊長,臉上濺滿了不知是自己還是同伴的溫熱鮮血,連滾帶爬地撲到崔永豐的馬前,死死抓住馬韁,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恐懼嘶喊道:“前鋒已亂,成了活靶子!再停下去,我們全都要被射死在這裏!必須衝!不惜代價衝出去!!”
崔永豐被這聲嘶喊猛地一激靈!
眼中那瘋狂的怒火被一絲求生的、更加決絕的瘋狂所取代。
衝出去!
必須衝出去!
哪怕是用屍體鋪路,用鮮血開道,也必須撕開一條生路!
否則,清河崔氏最後的根基,他崔永豐的性命,都將毫無意義地葬送在這無名山澗!
“傳令——!!!”崔永豐的聲音淒厲得如同鬼嘯,充滿了破釜沉舟的絕望與瘋狂。
他猛地揮劍,寒光一閃,竟將旁邊一個因恐懼而呆立擋路的潰兵頭顱斬飛!
滾燙的鮮血噴濺了他一身!
他用這血腥到極點的手段強行震懾混亂,驅趕著隊伍:“後隊變前隊!給老子衝!衝出去!敢退後者,立斬不赦!衝——!!!”
崖頂,“黃巢”將崔永豐那絕望的咆哮、困獸般的掙紮、以及下方如同煉獄屠宰場般的慘烈景象盡收眼底。
他臉上的肌肉因極度的興奮而劇烈地、不受控製地抽動著,那張冷硬如石雕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如此生動而扭曲的表情。
那雙深陷眼窩裏燃燒的幽暗火焰,此刻亮得驚人,如同發現了稀世珍寶的餓狼,閃爍著殘忍而滿足的光芒!
他清晰地“看”到了崔永豐的憤怒如何轉化為絕望,絕望又如何催生出歇斯底裏的瘋狂掙紮……
這過程,遠比直接一刀砍下對方的頭顱,更讓他感到一種扭曲到骨髓裏的、難以言喻的快意!
這快意如同烈酒,燒灼著他的五髒六腑。
“哈哈哈!崔永豐!崔二爺!高高在上的清河崔氏!!”“黃巢”的狂笑聲如同夜梟啼鳴,帶著無盡的殘忍和戲謔,在下方震天的殺聲、慘叫聲中逆流而上,清晰地回蕩在斷魂澗上空,“你也有今天!像條喪家之犬一樣在本王麵前狂吠?!想跑?!哈哈哈,晚了!太晚了!!”
他猛地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這由他一手導演的死亡盛宴,聲音因亢奮而嘶啞:“這斷魂澗!就是你清河崔氏最後的埋骨墳場!兒郎們——”
他環首大刀高高舉起,指向下方擁擠混亂、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崔氏大軍,用盡全身力氣發出最後的、毀滅性的咆哮:“給老子——開席——!!!”
隨著“黃巢”那猙獰狂笑的餘音和最後一聲如同地獄號角的咆哮,他手中那柄沉重的環首大刀,帶著千鈞之力,猛地向下狠狠劈斬!這動作,便是點燃地獄之火的最終信號!
“放——!!!”
早已等待多時、神經緊繃到極限、連血液都仿佛凝固的伏兵們,在這一聲令下,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猛地按下了殺戮的開關!積蓄已久的毀滅力量,轟然爆發!
“轟隆隆隆——!!!!”
比夏日最狂暴的驚雷還要沉悶、還要恐怖千百倍的巨響,猛然在兩側崖壁間炸開!
仿佛沉睡的山神被驚醒,發出了震怒的咆哮!整個斷魂澗都在劇烈顫抖、呻吟!
無數預先堆疊、隱藏在偽裝下的巨石、粗壯無比的滾木,在數十根撬杠同時發力以及士兵們亡命的推動下,終於掙脫了最後的束縛!
它們帶著毀滅一切的狂暴氣勢,沿著陡峭無比的山壁,如同掙脫囚籠的洪荒巨獸,轟然滾落、跳躍、奔騰而下!
那聲勢,如同天崩地裂!
那一刻,真正的地動山搖!
巨石翻滾著,跳躍著,無情地碾碎、撞飛沿途所有敢於阻擋的微小存在——樹木、凸岩,甚至是不幸位於其路徑上的伏兵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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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壯的滾木如同巨大的攻城戰錘,裹挾著無數的碎石、泥土和斷枝,發出沉悶恐怖的呼嘯聲,狠狠砸向穀底那密密麻麻、如同螻蟻般渺小的生命!
整個峽穀都在轟鳴,巨大的聲浪完全吞噬了箭矢的呼嘯、人的慘叫、馬的悲鳴,隻剩下這來自大地的、毀滅一切的死亡宣告!
“天啊!山崩了!快躲開——!”穀底的崔氏士兵魂飛魄散,發出絕望到極致的呼喊。
“跑啊!往哪裏跑——!”
“救……呃啊啊——!”
絕望的呼喊瞬間被巨石滾木撞擊地麵的恐怖巨響所淹沒。
“噗!哢嚓!噗嗤!”骨肉被瞬間壓碎、擠爆、撕裂的悶響連成一片,如同無數惡鬼在瘋狂地敲打著人皮鼓!
有人被從天而降的巨石直接砸中,瞬間化為一灘模糊的血肉泥餅,嵌入地麵;
有人被高速滾落的巨木攔腰撞飛,骨骼寸寸碎裂,如同破敗的玩偶般高高拋起,再重重摔在堅硬的石壁上,發出令人牙酸的骨裂聲;
更多的人被飛濺的、如同炮彈般的碎石擊中頭顱、軀幹,鮮血腦漿迸裂,慘叫著倒在血泊之中……
狹窄的穀道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而高效的血肉磨坊!
殘肢斷臂、破碎的盔甲、折斷的兵器、撕裂的內髒……
與冰冷的泥漿、碎石混雜在一起,又被後續滾落的、更加巨大的石塊無情地碾壓、覆蓋、掩埋……
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合著塵土飛揚的土腥氣和內髒破裂後特有的、難以形容的腥臊惡臭,瞬間彌漫開來,濃稠得幾乎讓人窒息、暈厥!
這毀滅性的滾石攻擊,僅僅是這場死亡交響曲的激昂前奏!
“點火——!!”
“黃巢”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的聲音,如同死神的最終宣判,再次響起。
早已在各自位置準備就緒的士兵,用因恐懼和興奮而劇烈顫抖的手,猛地掀開覆蓋在引火物上的偽裝草皮!
他們將手中熊熊燃燒的火把,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狠狠捅進那些淋透了粘稠火油、早已準備好的巨大幹草堆中!
“呼——轟!!!”
幹燥的枯草遇火即燃!
潑灑的火油更是如同澆下的烈酒!
數十處火點幾乎在同一瞬間猛烈爆燃!
橘紅色的火焰衝天而起,貪婪地、瘋狂地吞噬著更多的引火之物!
在強勁的、仿佛也在為這場屠殺助威的北風推送下,化作數十條狂暴猙獰、張牙舞爪的烈焰火龍!
它們咆哮著、翻滾著、相互糾纏著,從兩側的崖頂,帶著焚盡八荒的恐怖熱浪,向著下方早已混亂不堪、死傷枕籍、擁擠成一團的崔氏大軍席卷而去!
火借風勢!
風助火威!滾燙的、足以扭曲空氣的死亡熱浪,如同無形的巨浪,向著穀底每一個角落潑灑而下!
“火!火啊——!!”
“救命!燒死我了!救我!!”
“水!澗裏有水!跳下去!快跳!”
絕望的士兵徹底崩潰了!
他們如同被投入沸水中的螞蟻,瘋狂而無序地奔逃、掙紮。
試圖撲滅身上沾染的火焰,卻隻是徒勞地拍打,發出非人的淒厲哀嚎,反而讓火焰沾得更緊。
有人瞬間被狂暴的火龍吞噬,化作一個個瘋狂舞動、發出滋滋皮肉焦響的人形火炬,在驚恐的人群中絕望地亂撞,將死亡之火傳播給更多的人。
有人慌不擇路,為了躲避火焰,不顧一切地跳入旁邊冰冷湍急的澗水,卻被水下暗藏的漩渦和尖銳如刀的亂石瞬間卷走,撞得頭破血流,沉入水底……熊熊的火光徹底照亮了整個斷魂澗!
將兩側崖壁上那些嶙峋猙獰的怪石映照得如同無數地獄惡鬼的剪影,張牙舞爪。
更將下方那真正的人間煉獄景象暴露無遺——屍橫遍地,血流漂杵!
火焰在堆積如山的屍體上、在垂死掙紮的傷兵身上、在散落的輜重上跳躍、燃燒,發出劈啪的爆響和令人作嘔的皮肉焦糊惡臭!
空氣中彌漫的,是死亡最濃烈、最絕望的氣息!
“黃巢”站在崖頂那塊巨岩之上,如同降世的魔神,俯視著下方這片由他一手造就的、熊熊燃燒的人間地獄。
跳躍的火光將他那張因極度興奮而徹底扭曲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充滿了非人的魔性。
他貪婪地、深深地呼吸著空氣中那濃烈到化不開的血腥味與皮肉焦糊的惡臭,臉上竟浮現出一種近乎陶醉的神情,仿佛在品味著世間最醇厚的美酒。
他眼中的凶光早已徹底化作了純粹的、赤裸裸的嗜血狂喜!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燃燒!
“痛快!哈哈哈!真是痛快!!”他再次舔了舔早已幹裂出血的嘴唇,手中的環首大刀仿佛也感應到了主人的興奮,發出低沉的嗡鳴,渴望著痛飲更多鮮血。
他看到崔氏的軍隊已經完全崩潰瓦解,建製不複存在,隻剩下絕望的掙紮和徒勞的奔逃,如同被滾燙開水澆灌的螞蟻窩,毀滅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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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巢”矗立在斷魂澗半山腰那塊猙獰的巨岩邊緣,腳下是人間煉獄。
滾石的轟鳴尚未完全平息,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焦糊味、濃烈的血腥氣以及皮肉燒灼的惡臭。
穀底,曾經精銳的崔氏私兵陣列早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滿地狼藉的破碎屍體、扭曲的盔甲、燃燒的旗幟和散落的兵器。
殘存的士兵在巨石堆中哀嚎,在火焰裏翻滾,建製徹底崩潰,恐懼如同無形的瘟疫,徹底吞噬了他們的鬥誌。
混亂的中心,那麵殘破卻依舊挺立的“崔”字大纛下,崔永豐的親衛隊正如同陷入絕境的困獸,嘶吼著,用身體和刀劍劈砍著前方擋路的潰兵和燃燒的障礙,試圖在死亡的洪流中為他們的主將殺開一條血路。
崔永豐本人盔甲染血,肩甲碎裂,一道猙獰的傷口橫貫麵門,在火光映照下顯得尤為可怖,他緊咬著牙關,眼神中混雜著滔天的恨意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
就是現在!
“黃巢”心中一聲狂嘯,一股毀滅的快感電流般竄遍全身。他仿佛能聽到清河崔氏這根擎天巨柱在眼前轟然斷裂的巨響。
他猛地吸了一口這充斥著死亡氣息的空氣,仿佛那是世間最醇厚的美酒,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兒郎們——!”他嘶啞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裂帛,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瘋狂殺意,瞬間壓過了穀底的混亂喧囂。
他手中那柄沉重、刀身帶著暗啞血槽的環首大刀被他高高擎起,刀尖在跳躍的火光下閃爍著刺骨的寒芒,精準無比地指向下方那簇仍在負隅頑抗的核心——崔永豐所在之處。
“隨我——殺下去!”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砸在崖頂每一個伏兵的心頭,激起更狂熱的殺戮欲望。
“一個不留!殺光他們!”他環視著身邊一張張被火光映得通紅、寫滿嗜血渴望的臉龐,最後拋出了最致命的誘惑:“取崔永豐首級者,賞——千金!”
“嗷——!”崖頂瞬間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咆哮,那是被血腥徹底點燃的原始獸性。
話音未落,“黃巢”已如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凶獸,身體微微下蹲,隨即猛地發力,整個人如同離弦的黑色箭矢,從半山腰的巨岩上縱身躍下!
他的動作矯健得驚人,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陡峭的山坡成了他的助力,他幾個驚險的起落,或蹬踏凸起的岩石,或抓住堅韌的藤蔓,每一次借力都讓他的下衝之勢更猛,身影快如鬼魅,眨眼間便已悍然衝入穀底那片沸騰的死亡漩渦!
“擋我者死!”他一聲暴喝,聲震四野。
手中大刀化作一道匹練般的慘白寒光,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毫不留情地劈向一個剛從火焰中踉蹌衝出、渾身是火、正發出淒厲慘叫的崔氏潰兵!
王成虎曾是安祿山麾下以悍勇聞名的驍將,在血腥的安史之亂中淬煉出一身殺人技和冷酷心腸。
若非如此,也不會被田乾真視為心腹,更不會被裴徽選中執行這滅門絕戶的隱秘任務。
偽裝成“黃巢”這個流寇首領,對他而言,不過是披上了一層更狂野的外衣,其內核依舊是那個冷酷高效的戰爭機器。
“噗嗤——!”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悶響!
燃燒的頭顱帶著一溜飛濺的火星和濃煙衝天而起!
滾燙的、如同岩漿般的鮮血猛地噴濺而出,糊了“黃巢”滿臉!
他非但沒有閃避,反而在臉上那粘稠、灼熱的液體流淌下來時,猛地伸出粗糙的舌頭,狠狠地舔舐了一下嘴角的血跡。
那濃烈的鐵鏽味混合著皮肉焦糊的氣息,像是最烈的燒酒灌入喉嚨,瞬間點燃了他靈魂深處的暴虐火焰。
他喉嚨裏發出一聲滿足的、近乎呻吟般的歎息,眼中閃爍著純粹野獸般的嗜血光芒,臉上扭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哈哈哈哈!痛快!”他狂笑著,如同地獄歸來的魔神,拖著滴血的大刀,毫不猶豫地撲向更多陷入混亂和極致恐懼的敵人!
他的目標隻有一個——崔字大纛!
“殺啊——!!”
“跟著黃王!殺光狗賊!!”
“為了千金!殺——!!”
崖頂的伏兵們早已被這血腥的場麵和首領的瘋狂刺激得雙目赤紅,血脈賁張。
此刻,他們如同被徹底打了雞血,發出震碎夜空的狂吼,紛紛順著早已準備好的繩索、藤蔓,或者幹脆像他們的“王”一樣,直接從陡峭的山坡上滑下、滾下、跳下!
黑色的洪流瞬間決堤,洶湧澎湃地衝下崖壁,帶著複仇的火焰和掠奪的貪婪,瘋狂地撲向穀底殘存的、早已喪失戰意的崔氏士兵!
最後的短兵相接,在這片被鮮血浸透、被火焰炙烤、被屍體鋪滿的狹小地獄中,悍然爆發!
冰冷的金屬撞擊聲、利刃入肉的悶響、垂死的慘嚎、瘋狂的吼叫瞬間取代了滾石墜落的轟鳴和箭矢破空的尖嘯。
更加原始、更加赤裸、也更加殘酷的肉搏廝殺,將斷魂澗的恐怖與絕望,瞬間推向了令人窒息的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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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巢”如同裹挾著地獄業火的魔神,在煉獄般的穀道中狂暴突進!
他那柄沉重的環首大刀每一次揮舞,都帶起一片淒厲的血雨腥風,刀鋒劃破皮甲、斬斷骨骼的聲音不絕於耳。
擋在他麵前的崔氏潰兵,無論是驚慌失措隻想逃命的普通士卒,還是鼓起最後勇氣試圖組織抵抗的低級軍官,都如同朽木枯草般被輕易劈開、斬斷、掃飛。
他踏著腳下粘稠得幾乎能陷住靴子的血泊,踩過滾燙的灰燼和還在抽搐的殘肢,每一步都留下一個血色的腳印。
他的視線穿透彌漫的血霧和煙塵,死死鎖定那麵在火光中倔強挺立的“崔”字大纛,以及旗下那個狼狽卻依舊散發著仇恨氣息的身影——崔永豐!
距離在瘋狂殺戮中急速縮短!
“攔住他!快!攔住那個瘋子!”崔永豐的親衛隊長目眥欲裂,眼球布滿血絲,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憤怒而完全嘶啞變形。
他揮舞著缺口的橫刀,對著身邊最後幾十名渾身浴血、眼神卻依舊凶悍的親兵嘶吼:“結陣!用命填!給我擋住!保護二爺!!”
這些親兵是崔氏豢養多年的死士,從小被灌輸忠主思想,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此刻,麵對那如同地獄魔神般衝來的“黃巢”,他們眼中沒有恐懼,隻有為主盡忠的決絕和一絲悲壯的瘋狂。
他們紛紛丟棄了礙事的長槍,拔出腰間的橫刀或沉重的短斧,喉嚨裏擠出野獸瀕死般的咆哮:“崔氏死士在此!休傷我主!”
“殺——!”
數十人瞬間組成一道血肉堤壩,迎著“黃巢”決死衝鋒!
刀鋒斧刃,在火光下閃爍著亡命的光芒。
趙肉站在稍高一點、未被戰火波及的亂石堆上,冷靜地俯瞰著整個戰場。
他看到“黃巢”如同瘋虎般衝得過於深入敵陣,眉頭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皺。
他清楚這冒牌黃巢的心思:此人不過是想在裴徽殿下麵前表現得更加悍勇、更加不可或缺,以求在事成之後,既能保住性命,又能獲得重用。
這份急於表現的心思,在趙肉看來,帶著幾分可笑的惶恐和赤裸裸的功利。
但他不能讓這枚重要的棋子輕易折損。
他微微偏頭,對身邊幾名氣息沉穩、眼神銳利的親信低聲道:“去,護住‘黃王’,別讓他真被瘋狗咬了。確保他砍下崔永豐的腦袋。”
幾名高手無聲領命,身形如電,控馬從側翼快速切入混亂的戰場。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黃巢”麵對數柄從不同角度同時劈砍、刺擊而來的亡命利刃,竟發出一聲不屑的獰笑!
他不閃不避,眼中凶光爆射!
千鈞一發之際,他魁梧的身形猛地向下一矮,重心壓至極低,幾乎貼著地麵!
同時,手中那柄飽飲鮮血的大刀劃出一個詭異刁鑽、狠辣至極的半圓軌跡,自下而上,如同毒蛇出洞般猛然撩起!
“嗚——!”刀鋒撕裂空氣,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嘯!
“鐺!噗嗤!哢嚓——!”
刺耳的金鐵交鳴、利刃入肉的悶響、骨骼碎裂的脆響混雜在一起,奏響了一曲死亡交響!
一柄橫刀被這狂暴的上撩之力硬生生磕得高高飛起,持刀的死士虎口瞬間崩裂,鮮血淋漓;
另一名死士的小腿被鋒銳的刀鋒齊膝斬斷,慘叫著如同木樁般栽倒;
而衝在最前方、試圖正麵硬撼的那名死士最為淒慘,沉重的刀鋒帶著無匹的力量,直接破開他的簡陋皮甲,自小腹斜斜向上,將他整個人幾乎開膛破肚!
滾燙的腸子混合著大股鮮血如同決堤般噴湧而出,腥臭的內髒淋了後麵衝上來的同伴滿頭滿臉!
“黃巢”竟憑著蠻橫的力量、凶悍的氣勢和刁鑽的刀法,硬生生撞開了這波亡命的血肉阻擊!
他浴血的身影如同衝破堤壩的洪峰,帶著一身濃烈的血腥和殺氣,從飛濺的血肉碎塊中悍然衝出!
此刻,他與崔永豐之間,已不足十步之遙!
跳躍的火光,清晰地映照出崔永豐那張因極度憤怒、失血過多而變得慘白如紙的臉。
這位曾經高高在上的崔氏二爺,頭盔早已不知去向,發髻散亂地貼在汗水和血水交織的額頭上。
肩甲碎裂,露出下麵深可見骨的傷口,一道猙獰的刀痕更是從他的額頭一直劃到左頰,皮肉翻卷,鮮血糊住了他半邊眼睛,僅剩的一隻獨眼中,燃燒著刻骨的、足以焚毀一切的仇恨,以及一絲……被逼入絕境、走投無路的瘋狂。
他身下那匹神駿的黑馬也傷痕累累,不安地刨著蹄子。
“崔永豐!納命來——!”“黃巢”的爆喝如同平地驚雷,瞬間蓋過了周圍所有的廝殺聲、慘叫聲!
他足下猛地發力,濺起一片混雜著碎肉和內髒的血泥,整個人如同蓄滿力量的投石機投射出的巨石,雙手緊握刀柄,高高舉起那柄沾滿無數亡魂的環首大刀!
沒有花哨的技巧,隻有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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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凝聚了全身氣力、挾著衝鋒慣性、足以開山裂石的“力劈華山”,帶著千鈞之勢和無邊的殺意,當頭朝著馬背上的崔永豐狠狠斬落!
刀鋒未至,那股淩厲的勁風已壓得崔永豐幾乎窒息!
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刺骨的潮水,瞬間將崔永豐徹底淹沒!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刀鋒上蘊含的、足以將他連人帶馬劈成兩半的恐怖力量,以及那股純粹到極致的、隻為毀滅而生的瘋狂殺意!
他早已力竭,身上的每一道傷口都在火辣辣地劇痛,視線因失血而陣陣發黑模糊。
然而,世家子弟刻入骨髓的驕傲,家族祖宅被屠戮殆盡的滔天血仇,以及此刻被一個“流寇”逼入絕境的巨大屈辱,如同烈油澆入烈火,讓他在這一刻爆發出生命最後的、近乎回光返照般的凶性!
“黃巢——!!!”崔永豐發出一聲完全不似人聲、如同瀕死凶獸般淒厲絕望的咆哮,那聲音裏充滿了無盡的怨毒和不甘!
求生的本能和最後的瘋狂驅使著他做出了反應!
他猛地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一夾馬腹!
身下那匹跟隨他多年、早已心意相通的神駿黑馬,在如此狹小的空間內,竟通靈般地強行向側麵橫移了半步!
這半步,幾乎是它生命潛能爆發的極限!
同時,崔永豐雙手緊握那柄象征著他清河崔氏高貴身份的、鑲嵌寶石的華貴長劍盡管劍鞘早已丟失),用盡畢生所學,凝聚起最後的內力和意誌,劍身斜斜向上,試圖格擋那毀天滅地的一刀!
他獨眼圓睜,瞳孔中映照著那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的奪命刀光!
“鐺——!!!!!!”
一聲震耳欲聾、仿佛金鍾炸裂般的恐怖巨響!
火星如同煙花般在刀劍交擊處猛烈迸濺!
“黃巢”這凝聚全身力量、挾衝鋒之勢的狂暴一刀,結結實實、毫無花假地狠狠斬在了崔永豐長劍的劍脊之上!
刀劍相撞的瞬間,一股沛然莫禦的反震力如同狂潮般沿著刀柄倒卷而回,狠狠撞在“黃巢”的雙臂和胸膛上!
他悶哼一聲,氣血一陣翻騰,手臂肌肉瞬間繃緊如鐵,虎口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這崔永豐垂死一擊的力量,竟比他預想的還要強橫幾分!
但越是如此,他眼中的凶焰反而燃燒得更加熾盛!
對手的掙紮,隻會讓他毀滅的快感更加強烈!
而崔永豐的感受,則完全是毀滅性的!
他隻覺得雙臂仿佛被萬斤巨錘同時砸中,瞬間失去了所有知覺,麻木感直衝腦髓!
虎口處早已崩裂的傷口徹底炸開,鮮血如同泉湧般順著精致的劍柄流淌而下,染紅了手腕和衣袖!
那柄由精鋼千錘百煉、價值連城、象征著崔氏榮耀的長劍,發出一聲刺耳尖銳、如同瀕死哀鳴般的呻吟!
“哢嚓——!”
一聲清脆得令人心膽俱裂的斷裂聲!
在“黃巢”那非人般的力量和環首大刀的沉重劈砍下,崔永豐手中的長劍,竟被硬生生從中劈斷!
半截閃爍著寒光的斷劍碎片,如同失去生命的蝴蝶,旋轉著激射向四麵八方!
巨大的力量沒有絲毫停滯!
崔永豐再也無法穩住身形,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正麵撞中,又像是被攻城巨錘狠狠轟擊,雙腳瞬間離鐙,身體不受控製地被那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從馬背上狠狠撞飛出去!
“噗通——!”
一聲沉重的悶響!
崔永豐的身體如同破麻袋般重重摔落在幾具冰冷的屍體和嶙峋的亂石之間!
巨大的衝擊力讓他五髒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頭一甜,“哇”地一大口滾燙的鮮血狂噴而出,染紅了身下的泥土和屍骸。他的意識瞬間模糊,劇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唏律律——!”他心愛的黑馬也發出一聲淒厲到極點的悲鳴,被那狂暴刀勢的餘波狠狠波及,強壯的前腿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轟然跪倒在地,馬眼中充滿了痛苦和茫然。
“黃巢”一刀劈飛崔永豐,自己也因那巨大的反震力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胸口劇烈起伏,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
但他眼中的凶戾光芒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因為目標的唾手可得而變得更加熾熱、更加瘋狂!
他像一頭鎖定獵物的猛虎,提著那柄依舊滴淌著溫熱血珠的環首大刀,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正掙紮著想要撐起上半身的崔永豐。
每一步落下,都踩在粘稠得幾乎能陷住靴子的血漿、破碎的內髒和滾燙的灰燼之上,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噗嘰”聲和骨骼碎裂的輕微脆響。
這聲音,在驟然變得詭異的戰場上,清晰得如同死亡的鼓點。
周圍的廝殺,似乎真的在這一刻凝滯了。
無論是“黃巢”麾下殺紅了眼、正準備繼續收割的士兵,還是殘存的、親眼目睹主帥如同敗絮般被擊落的崔氏私兵,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聚焦在這片小小的、即將上演最終審判的血腥舞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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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火焰燃燒木料和屍體發出的劈啪爆響、重傷者垂死時發出的微弱呻吟、以及澗底那被染成暗紅色的溪水沉悶流淌的聲音,構成了這死亡終章的背景音。
崔永豐艱難地用半截沾滿自己鮮血的斷劍支撐著身體,試圖站起來。
但每一次嚐試,都換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和更洶湧的血沫從口中湧出。
他仰起頭,僅剩的那隻獨眼,因充血而變得赤紅,死死地盯著那個在火光映照下如同魔神般逼近的魁梧身影。
那眼神裏,此刻已經沒有了恐懼,隻剩下無窮無盡的怨毒、詛咒,以及一種……近乎解脫的瘋狂。
“嗬……嗬……黃……巢……”他每吐出一個字,都伴隨著大量的血沫湧出,聲音嘶啞破碎,如同破舊的風箱,“你……贏了……屠……屠我滿門……滅我……精銳……你……好狠……好毒……”
每一個字,都浸滿了刻骨的仇恨和家族毀滅的悲愴。
“黃巢”走到他麵前,高大的身影在跳躍的火光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如同實質般的、令人絕望的陰影,將崔永豐完全籠罩其中。
他居高臨下,俯視著這位曾經執掌無數人生死、高高在上的世家二爺,眼神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像是在看一隻即將被碾死的臭蟲。
他臉上沒有任何勝利者應有的得意或狂妄,隻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如同執行命令的劊子手般的殺意。
“狠?毒?”“黃巢”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如同鈍刀刮過骨頭,“比起你們這些生來就高高在上、吸食民脂民膏、視天下萬民如草芥螻蟻的世家門閥,老子這點手段,又算得了什麽?!”
他環首大刀的刀尖微微抬起,指向周圍屍山血海的煉獄景象,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控訴般的憤怒:“看看!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就是你們造的孽!你們生來尊貴,享受不盡!我們生來就該被你們踩在腳下,就該死?!這是什麽狗屁道理!”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崔永豐僅剩的獨眼:“你崔氏豢養這五千披堅執銳的私兵,意欲何為?!嗯?!還不是為了繼續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魚肉鄉裏,永保你們那吸血啃髓的富貴榮華!今日之果,皆是你崔氏昨日種下之因!是你們咎由自取!”
他緩緩地、極具壓迫感地再次舉起手中的環首大刀。
刀尖上,一滴粘稠的、暗紅色的血珠,在火光映照下如同凝固的瑪瑙,緩緩凝聚、拉長,最終滴落下來。
“啪嗒。”
那滴血,精準地砸在崔永豐滿是血汙和塵土的臉上,沿著他額頭的傷口滑落,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你崔氏祖宅的血,還未冷透。”“黃巢”的聲音如同從九幽地獄深處吹來的寒風,帶著一種審判般的冷酷,“現在,該用你這崔氏二爺的血,去祭奠那些因你們崔氏巧取豪奪、橫征暴斂而家破人亡、屍骨無存的萬千冤魂了!”
崔永豐的獨眼劇烈地收縮了一下,那眼神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芒——有震驚,有憤怒,但似乎還有一絲被戳中心事的狼狽。
他死死咬住牙關,用盡最後的力氣,嘶聲道:“你……你雖然看著……象是山賊……但你帶的兵……根本不是山賊、馬賊……之流……”他喘息著,獨眼死死盯著“黃巢”身後那些在火光下沉默高效地清理戰場、補刀的士兵,“他們分明……分明是一支……訓練有素……令行禁止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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