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元載和丁娘的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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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煊赫門門主楊暄,身著一身華貴的深紫色錦袍,即使在昏昧的燭光下,衣料上隱現的暗紋和腰間的玉帶仍昭示著其身份的不凡。
    他接過冊子,動作顯得有些遲滯,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隻是嘴角極其勉強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笑容裏,沒有嗜血的興奮,隻有一種沉甸甸的、幾乎要將他壓垮的窒息感。
    楊暄的腦海中,正翻騰著數日前與父親楊國忠那場幾乎掀翻屋頂的激烈爭吵。
    父親怒發衝冠,指著他的鼻子痛罵:“豎子愚忠!長安已是死地!聖駕即將幸蜀,此乃天賜良機!你竟要留下與這孤城陪葬,去追隨那個……那個來路不明的郡王?!你是要斷送我楊家最後一點血脈嗎?!”
    父親的話語如同淬毒的鋼針,紮在他的心上。
    他深知父親與裴徽早已勢同水火,自己夾在中間,如同赤腳行走於燒紅的烙鐵之上。
    效忠裴徽,是他權衡再三後唯一能保全自身、甚至在未來亂局中為家族爭得一線生機的選擇。
    但這份選擇帶來的父子決裂、家族前途未卜的撕裂感,以及即將親手執行的殘酷清洗,此刻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髒,讓他艱於呼吸。
    他捏著冊子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指肚冰涼,最終隻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極其低沉的、幾乎聽不見的“嗯”,算是應承。
    目光落在冊子封麵,卻仿佛穿透了紙張,看到了未來無盡的深淵。
    朝天閣的閣主王準則截然不同。
    他身形精悍如鐵,一雙三角眼銳利如鷹隼,閃爍著殘忍而貪婪的光。
    他幾乎是搶一般接過冊子,迫不及待地翻開幾頁,貪婪的目光如餓狼般掃過那些代表著潑天財富和無上權力的名字與地點——崔氏的‘醉仙樓’、盧氏的‘金玉閣’、鄭氏掌控的西市最大碼頭……
    這些地方,都是日進鬥金的好地方,他早就想吞並拿到手了。
    他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臉上毫不掩飾地浮現出嗜血的獰笑,牙齒在昏暗中閃著森白的光:“好!好得很!哈哈哈!”
    王準的笑聲在密閉的石室裏顯得有些刺耳,“丁將軍,你們不良府這活兒幹得真他娘的漂亮!老子早就看這群自命清高、眼高於頂的世家門閥不順眼了!”
    “這一年來,仗著財雄勢大,他們控製的那些狗屁商會,處處與我朝天閣作對!壓我的貨價,搶我的地盤,斷我的財路!害得老子手下多少兄弟餓肚子?今夜過後……”
    他猛地合上冊子,眼中凶光畢露,仿佛已經看到了火光衝天的景象,“長安城的一切,就是我們說了算!殿下英明神武,這差事,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對王準而言,這不僅是任務,更是擴張勢力、洗刷舊怨、攫取潑天財富的絕佳機會,是他攀附即將崛起的新貴、在新朝立足的最大投名狀。
    他仿佛已經聞到了血腥味下那令人迷醉的金銀氣息。
    天羽幫幫主李嶼,性格更為外露,帶著幾分亡命之徒的狠厲與急於證明自己的迫切。
    他雙手接過冊子,如同捧著一件稀世珍寶,用力地搓了搓手掌,指關節發出輕微的劈啪聲,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激動和興奮,甚至因為亢奮而微微泛紅。
    “元尚書!丁將軍!”李嶼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極度興奮所致,“殿下將此等關乎社稷、廓清寰宇的重任托付我等,真是慧眼如炬,再適合不過了!我天羽幫上下數千兄弟,枕戈待旦,定不負殿下所托!”
    他眼中燃燒著對“從龍之功”的熾熱渴望,那光芒幾乎要蓋過燭火。
    父親李林甫雖已倒台身死,但其生前權傾朝野,結下的仇怨遍布朝堂內外,如同無數條潛伏在陰影裏的毒蛇。
    李嶼深知,唯有在新朝建立之初立下不可替代的、染血的赫赫大功,身居高位,手握重權,才能震懾那些虎視眈眈的仇家,庇護家族在即將到來的清算風暴中勉強立足。
    這份冊子在他手中,重若千鈞,也滾燙如火炭,是他通往權力之巔的唯一階梯。
    “這些盤踞了千百年的世家毒瘤,吸食民脂民膏,視我等如草芥,也該嚐嚐這亂世刀鋒的滋味了!”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仿佛在給自己打氣,也像是在宣判。
    元載將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楊暄的沉重與掙紮,他心知肚明。
    王準和李嶼那毫不掩飾的貪婪與狂熱,更在他的預料之中。
    在他看來,這正是殿下選擇他們的根本原因——各有強烈訴求,動力十足,且足夠“黑”,足夠心狠手辣。
    他們及其麾下的幫派,本就是長安城陰影裏的毒蛇猛獸,由他們去執行這場沾滿世家鮮血的任務,事後完全可以推脫是戰亂期間,城內江湖幫派和黑道賊人趁亂打家劫舍、燒殺搶掠所為。
    無論成功與否,髒水都很難潑到裴徽和不良府身上。
    元載清了清嗓子,那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將眾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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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籠罩了部分輿圖。聲音恢複了主持者的冷靜,卻帶著更深的肅殺:“好了,諸位。大計已定,箭在弦上,不容有失!”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輿圖中央,發出沉悶的叩擊聲,“為確保萬無一失,一網打盡,不留一絲後患,我們必須將目標詳細劃分,明確各自負責的區域和對象。行動必須如臂使指,不能有絲毫重疊或遺漏!”
    接下來的時間,密室內的氣氛變得極度緊張而高效。
    五人全部起身,緊密地圍攏在巨大的輿圖前。
    燭火因他們身體的移動帶起的氣流而劇烈搖曳,牆上的鬼影也隨之瘋狂舞動。
    元載主導,手指在輿圖上快速移動、圈點;
    丁娘則如同一個活的情報庫,冷靜而精準地補充著每一個目標的致命細節;
    三位幫主則根據自己幫派的勢力範圍、人手特長以及對地形的熟悉程度,或爭搶肥肉,或認領硬骨頭。
    “東市及周邊宣陽、平康、崇仁諸坊,”元載的手指劃過一片密集的朱砂點,那裏是長安最頂級的商業區和權貴聚居地,“豪門府邸、大商鋪林立,守衛森嚴,不乏私兵死士。但坊內深宅大院相連,巷道複雜如迷宮,利於潛伏突襲,一擊即走……楊幫主,”
    他看向麵色凝重的楊暄,“你煊赫門人手精幹,行事縝密,且對此間路徑了如指掌,交予你如何?首要目標,崔氏主宅、盧氏別院、‘醉仙樓’、‘金玉閣’核心賬房及庫房。”
    楊暄的目光在輿圖上那幾個關鍵的、被特意加粗的朱砂點上停留片刻,仿佛在衡量其中的風險與分量。
    他深吸一口氣,那口氣息沉重得如同歎息,眼神卻逐漸變得堅定而銳利,如同磨亮的刀鋒:“可。元帥放心,東市區域,我煊赫門……能解決。”
    “解決”二字,他說得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然。
    他將那份沉重的冊子緊緊攥入懷中,如同抱著一塊寒冰。
    “西市及通化、光德、延壽諸坊,漕運碼頭樞紐所在,”元載的手指移向西邊,“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匯聚,暗樁眼線眾多,消息傳遞極快。且七宗在此的貨棧、錢莊、船隊護衛力量不弱……李幫主,”
    他轉向躍躍欲試的李嶼,“你天羽幫在漕運碼頭根基深厚,耳目靈通,就由你負責肅清!首要目標,鄭氏碼頭總舵、王氏‘通寶’錢莊西市分號、李氏貨棧群及隱藏其中的私兵營!”
    李嶼立刻挺直胸膛,用力拍著胸脯,發出砰砰聲響:“元帥放心!西市的水再渾,也逃不過我天羽幫布下的天羅地網!保證讓那些藏在陰溝裏的老鼠,一個都冒不了頭!”
    他眼中閃爍著殘忍的興奮,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站在堆積如山的戰利品上接受封賞。
    “至於平康坊、崇仁坊北部、務本坊這些地方,”元載的手指最後點在輿圖偏東北的區域,那裏的標記雖不如東西市密集,卻更加隱秘複雜,“青樓楚館、賭檔妓寮、地下暗窯盤根錯節,正是他們藏汙納垢、傳遞消息、藏匿死士甚至轉移財貨的絕佳巢穴……王幫主,”
    元載看向一臉嗜血獰笑的王準,“你朝天閣在此地經營多年,根基最深,想必最為順手?首要目標,‘暖香閣’及其背後掌控的七姓情報網、‘平安老棧’這個賊窩、以及各坊內由世家秘密控製的賭檔和銷贓暗點。”
    “哈哈哈!妙!妙極!”王準放聲大笑,聲音震得燭火又是一陣亂晃,眼中的凶光幾乎要溢出來,“正合我意!元帥深知我心!那些暗窯裏的老鼠,那些賭檔裏抽頭放貸的蠹蟲,老子早就想把他們一鍋燴了!保證連根拔起,讓他們一個都他娘的跑不掉!天亮之前,這些地方,就都是我朝天閣的‘新產業’了!”
    他舔著嘴唇,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短刀刀柄,仿佛已經迫不及待要飲血。
    丁娘則在一旁,如同冰冷的機器,適時地補充著足以致命的細節:“王閣主,注意崇仁坊東北角那家‘和記’雜貨鋪,表麵尋常,實則是盧氏一處重要的密諜信件中轉站,後院有地道通往隔壁坊。務必先堵地道口。”
    “李幫主,西市‘鄭記’皮貨行後院,看似倉庫,實則是鄭氏一處秘密訓練死士的小型演武場,內有勁弩數張,需以火攻破之。”
    “楊門主,宣陽坊西南角那座不起眼的‘張府’,住著一位從滎陽鄭氏‘榮養’於此的族老鄭虔,輩分極高,雖不理實務,卻是精神象征,務必確認清除。”
    她的每一句補充都如同精準的手術刀,讓計劃更加周密,也讓三位幫主對這位冷麵女煞神掌控情報的能力感到陣陣寒意,忌憚更深。
    時間在緊張到令人窒息的部署中飛快流逝。
    桌角那架古樸的銅漏發出單調而冰冷的“滴答、滴答”聲,如同死神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清晰地記錄著這個血腥之夜的進程,也催促著眾人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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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輿圖上所有刺目的朱砂點,都被清晰地劃分到三個幫派的名下,彼此接壤的區域也做了明確的界定,並用炭筆劃上了分界線。
    每一個被圈起的名字,每一處被點中的地址,此刻都仿佛在輿圖上滲出了殷紅的血,預示著即將降臨的死亡風暴。
    元載最後環視眾人,目光如電,掃過每一張或凝重、或狂熱、或決絕的臉。
    他挺直了腰背,臉上混雜著複仇的快意、對權力巔峰的無限渴望,以及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酷威嚴。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也透著一絲黎明將至的急迫:“諸位!務必謹記殿下鈞令:行動要快!如雷霆疾火!要狠!如虎入羊群!要絕!斬草除根,片甲不留!”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鐵錘,重重敲下,為這場密謀蓋棺定論。
    “眼下叛軍還在城外猛攻不休,長安城危如累卵,人心惶惶,正是混亂的掩護!我們必須利用這混亂,在天亮之前,將這一切徹底了結!絕不能讓城內的殺戮幹擾了城頭將士的防禦,更不能讓一絲一毫的風聲走漏,破壞了殿下攘外安內、廓清寰宇的大計!”
    他猛地一揮手臂,指向仿佛浸透血色的輿圖:“天亮之時,旭日東升之際,我要這長安城內——再無七宗五姓!”
    “行動吧!”
    元載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在密閉的石室裏回蕩,像一塊投入古井的巨石,激起的漣漪瞬間被更深的死寂吞噬。
    這三個字,為這場醞釀已久的血腥密謀畫上了句號,更像是一把冰冷刺骨、終於插入鎖孔的鑰匙,猛地旋開了地獄之門!
    王準舔了舔更加幹裂的嘴唇,眼中凶光熾盛,獰笑著將冊子塞入懷中,仿佛懷揣著無盡的財寶;
    李嶼用力握緊了拳頭,指節發白,眼中燃燒的火焰幾乎要噴薄而出,身體因極度的激動而微微顫抖;
    楊暄深吸一口氣,那沉重似乎化作了行動的力量,眼神銳利如出鞘寒鋒,將冊子緊緊按在胸口,仿佛要將其融入骨血;
    丁娘依舊麵無表情,如同萬年冰雕,但那雙冰冷的眸子最後一次掃過輿圖,仿佛已看到無數生命在黑暗中無聲凋零,而她,隻是這幕慘劇最冷靜的見證者與執行者;
    元載則如同即將撲食的禿鷲,周身散發著一種混合著嗜血與亢奮的陰冷氣息。
    不再有絲毫言語。
    王準、李嶼、楊暄三人對著元載和丁娘,抱拳躬身,行了一個極其簡短的禮。
    旋即轉身,動作迅捷如鬼魅,拉開密室那扇沉重的木門。
    門外甬道更深的黑暗瞬間湧入,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迅速將三人的身影吞沒。
    腳步聲在甬道中快速遠去,分向不同的方向,最終徹底消失,隻留下石室內更加壓抑的死寂,以及那盞青銅油燈,依舊在頑強地跳躍著豆大的火苗,映照著桌上那張仿佛浸滿了鮮血的——長安輿圖。
    “砰……”
    一聲沉悶而決絕的輕響,如同命運落下的鍘刀。
    密室那扇由百年鐵木打造、厚逾半尺的木門,在裴徽、嚴武、王準三人身影消失的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無聲地合攏。
    最後一絲來自外界的、搖曳不定如風中殘燭的微弱光線,被徹底吞噬。
    門軸轉動時仿佛連一絲塵埃都未曾驚動,卻隔絕了兩個世界。
    它切斷了與外界、與剛剛在這個陰謀核心誕生的龐大計劃的直接聯係,也將他們二人拋入了彼此交織、卻注定充滿血腥與未知的命運洪流深處。
    一種巨大的孤寂感,伴隨著沉重的壓力,瞬間填滿了這方密閉的空間。
    密室內,驟然隻剩下元載和丁娘兩人。
    空氣仿佛凝固了。
    空間被無形的力量急劇壓縮,變得粘稠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鉛塊,帶著令人窒息的鐵鏽味。
    角落裏,那盞孤零零的油燈,火苗驟然劇烈地跳動起來,仿佛也感受到了這驟變的氛圍。
    昏黃的光線在粗糙、布滿歲月苔痕的石壁上瘋狂地扭曲、拉扯,將兩人投下的影子時而膨脹成頂天立地的巨獸,時而又坍縮成蜷伏角落的鬼魅,光影交錯間,充滿了不安與詭譎。
    石桌中央,那幅攤開的巨大長安城輿圖,在昏黃搖曳的光線下褪去了平日的嚴謹,顯露出猙獰的底色。
    上麵密密麻麻、如同毒瘡般刺眼的朱砂標記,此刻不再是冰冷的符號。
    在元載和丁娘的眼中,它們是一個個鮮活跳動、即將被無情掐滅的生命坐標,是這場即將席卷帝都的血色風暴的精確導航圖。
    朱砂的顏色在燭光映照下,紅得妖異,紅得發暗,如同剛剛凝固、尚未幹涸的粘稠血塊。
    每一個標記點,都像一顆被無形絲線懸吊、即將在黑暗中爆裂的心髒,無聲地宣告著這座千年帝都即將迎來的、最漫長最血腥暗夜的序曲已然拉開帷幕。
    “嗚——嗚——嗚——”
    遠處,透過厚重如山的石壁,隱隱傳來了叛軍夜襲攻城的號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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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音悠長、淒厲,如同荒野孤狼的悲鳴,又似九幽厲鬼的哭嚎,刺破沉沉夜幕,頑強地滲透進來。
    它冰冷地穿透石壁的阻隔,與密室內令人心悸的死寂形成了詭異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二重奏。
    這號角,像是在為即將在城內上演的無情清洗與殺戮伴奏,又像是一聲聲冰冷的倒計時警鍾,提醒著密謀核心的兩人:外部的戰火焚城與內部的肅清屠戮,這兩股毀滅性的洪流,即將在這座城市的心髒地帶轟然交匯。
    “嗒……嗒……嗒……”
    室內唯一清晰、穩定、卻又令人神經緊繃的聲音,源自角落那具古老的黃銅漏刻。
    水滴不疾不徐地從精巧的銅壺嘴落下,精準地敲擊在承水盤中,發出單調、冰冷、毫無感情的回響。
    每一滴都像是直接砸在元載和丁娘緊繃到極致的神經末梢上,無情地計算著生命流逝的分分秒秒,計算著陰謀最終爆發的倒計時。
    這聲音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也格外沉重,如同死神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心房裏回蕩。
    元載並未立刻走向那張象征著權力核心的石椅。
    他背對著丁娘,身形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異常挺拔,宛如一杆插在狂風中的標槍,孤傲地指向未知的蒼穹。
    然而,這份挺拔之中,又浸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峭與冰寒。
    玄色的披風將他大半張臉都深深埋藏在陰影裏,隻留下緊抿成一條冷酷直線的薄唇,以及那雙即使在濃重陰影中,也依舊燃燒著冰冷、專注火焰的眸子。
    那火焰,是壓抑多年終於噴薄而出的野心,是精密算計一切的自負,是對即將掌控生殺予奪大權的極致狂熱,或許……在那火焰的最深處,還潛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正視的、對即將碾碎的龐然大物般存在的本能戰栗。
    他的目光如鷹隼般死死鎖定在輿圖上那一片片觸目驚心的朱紅標記上。
    胸中,多年積壓的屈辱如在王家寄人籬下時遭受的白眼)、蟄伏的野心,對至高權力的渴望、以及終於等到雷霆一擊時那種近乎毀滅的快意,此刻如同地底奔湧的熾熱熔岩,在他胸腔內翻騰、衝撞、咆哮!
    一股複雜到極點的情緒洪流衝擊著他——那是蟄伏毒蛇終於亮出獠牙的狂喜?
    是親手撥動命運棋局、推動毀滅巨輪碾過曾經高不可攀的敵人時那種淩駕一切的極致掌控感?
    還是……一絲連他自己靈魂深處都感到陌生與抗拒的、對那千年世家所代表的深厚底蘊與無形威壓的、源自本能的敬畏與恐懼?
    那些朱砂標記下的每一個名字,背後都盤踞著根深蒂固的門閥、交織著盤根錯節的勢力、甚至可能牽扯到龍椅上那位至高存在的敏感神經。
    毀滅他們,意味著翻天覆地,也意味著將自己徹底置於萬丈懸崖之巔,再無退路。
    “丁娘,”元載的聲音忽然響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這聲音與他剛才在裴徽、嚴武等人麵前那種低沉、威嚴、充滿壓迫感的語氣截然不同。
    它變得異常溫柔,如同初春時節山澗融化的雪水,帶著一種近乎催眠的親昵和毫不掩飾的依賴,輕輕流淌在這肅殺的空間裏。
    這溫柔的呼喚,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武器。
    他緩緩轉過身。
    隨著他的動作,燭光終於慷慨地照亮了他的麵容。
    方才那冰雕般的冷硬、孤峭仿佛被這溫柔的假麵瞬間融化、剝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沉醉的、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他看著丁娘,眼神專注而熾熱,仿佛這充斥著陰謀與死亡氣息的密室,這即將被血洗的長安城,乃至整個天下,此刻都虛化了,隻剩下眼前這個墨色勁裝包裹的、既危險又迷人的女人。
    “元郎!”丁娘幾乎是立刻就回應了他的呼喚,聲音如同出穀黃鶯,清脆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柔情蜜意。
    她臉上那副屬於不良將的、冰冷肅殺、令人望而生畏的鐵麵具,在元載轉身的刹那便徹底破碎、消融。
    那雙曾讓無數人膽寒、執行過無數冷酷命令的眸子,此刻隻剩下如春水般蕩漾的愛戀與癡迷。
    她輕盈地起身,動作迅捷而流暢,沒有絲毫猶豫,像一隻終於尋到歸巢的乳燕,帶著全然的信任與依戀,直接依偎進元載的懷裏,順勢坐在了他堅實的大腿上。
    這個動作是如此自然,仿佛這個位置、這種依偎,本就是她與生俱來的權利。
    元載的雙臂立刻如同最堅韌的藤蔓,環住了她纖細卻蘊含著驚人力量的腰肢。
    他的手開始在她身上遊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絕對占有和灼熱到幾乎要將人點燃的濃烈情欲。
    指尖隔著墨色的勁裝衣料,劃過她背部柔韌的曲線,感受著那充滿爆發力與生命力的溫熱。
    那觸感,既是對他掌控力的確認,也是一種危險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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