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城頭瘋狂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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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恭敬垂首侍立在郭千裏左側後方的那名親兵,毫無征兆地動了!
    動作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極限,隻留下一道模糊的灰影!
    他躬身行禮的姿態甚至還未完全直起,就借著彎腰前傾的慣性,右臂如同毒蛇般猛地一甩!
    袖管中一道烏光,帶著撕裂空氣的刺耳尖嘯——“咻!”——以肉眼難辨的恐怖速度,直射裴徽眉心!
    那烏光在昏黃火光下閃爍著幽藍的淬毒光澤,死亡的氣息瞬間凍結了空氣!
    “大膽!!!”一聲蘊含著九天雷霆之怒的厲喝,如同平地驚雷,轟然炸響!
    幾乎在袖箭離袖的同一瞬間,裴徽身後那仿佛凝固的青影——李太白,動了!
    他沒有前衝,身形如同鬼魅般原地平移半步,寬大的袍袖無風自動,一股柔韌卻沛然難禦的勁風驟然卷起!
    他並未拔劍,隻是手腕似慢實快地一抖,那柄古樸的連鞘青蓮劍仿佛瞬間擁有了生命,如同蘇醒的靈蛇,“鏘”地一聲彈起,化作一道青蒙蒙的光影,精準無比地橫拍在激射而至的烏光之上!
    “叮——!!!”
    一聲清脆刺耳到令人牙酸、頭皮發麻的金鐵爆鳴響徹城樓!
    那支淬著幽藍暗芒、足以洞穿鐵甲的歹毒袖箭,被劍鞘蘊含的磅礴巨力狠狠砸飛!
    它擦著裴徽鬢角幾縷飛揚的發絲,“奪!”地一聲,深深釘入他身後那根粗大無比、需兩人合抱的城樓承重木柱!
    箭尾兀自高頻急顫,發出“嗡嗡”的死亡餘韻,箭簇附近被劇毒暈染開一小片妖異的深藍色,在搖曳的火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幽光!
    裴徽,甚至連眼皮都未曾眨動一下!
    他的身體如同磐石般穩固,眼神依舊沉靜,仿佛那擦著鬢角飛過的不是奪命毒箭,而隻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蚊蠅。
    那份定力,讓目睹者心膽俱寒!
    然而,刺殺遠不止於此!
    這僅僅是第一重殺招!
    是點燃死亡的引信!
    就在袖箭被擊飛、眾人心神被那聲爆鳴和釘入木柱的毒箭所懾的瞬間,距離裴徽右側不足十步的兩名原本倚著垛口、看似困倦麻木的“士兵”,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猛地扯動!
    他們臉上那因倦怠而鬆弛的神情瞬間褪盡,如同被撕下了人皮麵具,隻剩下猙獰純粹的殺機!眼中爆射出野獸般的凶光!
    “殺!”兩人同時暴喝,聲音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
    手中原本拄地的長槍如同兩條蟄伏已久的毒龍,驟然挺刺而出!
    一槍如毒蛇吐信,帶著“嗤嗤”的破空銳響,直取裴徽咽喉要害!
    另一槍則如惡蟒纏身,角度刁鑽,狠紮裴徽腰腹軟肋!
    兩杆槍的槍尖上,同樣閃動著淬毒的幽藍光芒!
    這兩槍配合精妙絕倫,一上一下,一快一穩,封死了裴徽因躲避袖箭可能移動的所有角度!
    狠辣!致命!
    更致命、更陰險的第三重殺招,幾乎在第二重殺招發動的同時,如同跗骨之蛆般爆發!
    來自裴徽左側——那幽深如巨獸咽喉的藏兵洞陰影深處!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秋夜蚊蚋振翅般的弓弦震動聲,被城頭的厲喝、金鐵交鳴和銳利破空聲完美掩蓋!
    一支通體漆黑、毫無反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特製弩箭,如同從九幽地獄最深處射出的陰毒獠牙,無聲無息地穿過藏兵洞的濃重黑暗,帶著絕對的死寂和刁鑽的角度,射向裴徽毫無防備的後心!
    箭簇上塗抹的劇毒,在昏暗搖曳的火光邊緣,隱隱泛著令人心悸的慘綠幽芒!
    這是來自黑暗的背刺,無聲無息,卻最為致命!
    三重殺局,袖箭惑目,長槍鎖身,毒弩穿心!
    環環相扣,毒辣周密,直指要害,務求一擊必殺!
    城樓上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幹,凝固成了致命的寒冰!
    “哼!”一聲冷冽如萬載冰泉、不帶絲毫煙火氣的輕哼響起。
    是李季蘭!
    在那袖箭被李太白擊飛的刹那,她那雙仿佛能洞穿幽冥、勘破虛妄的清眸,就已鎖定了藏兵洞方向那轉瞬即逝、幾乎無法被凡人感知的細微殺機波動!
    她身形未動,依舊如同冰雕玉塑般矗立原地,廣袖卻如流雲拂過山巔般,向前輕柔地一拂。
    幾點細小的、毫不起眼的灰色彈丸,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精準無比地射入下方藏兵洞的黑暗入口處。
    噗!噗!噗!
    幾聲沉悶如濕布落地的爆裂聲在門洞內響起。
    緊接著,“轟”的一聲,大股濃烈得化不開、帶著強烈辛辣刺鼻氣味的灰白色煙霧猛地從門洞內噴湧而出!
    如同地獄之門開啟釋放的妖霧,瞬間填滿了整個門洞空間,並瘋狂地向四周翻滾、彌散!
    煙霧濃稠如實質,視線被徹底剝奪!
    一股嗆人的硫磺混合著辛辣草藥的味道彌漫開來!
    “呃啊——!!!”煙霧中,立刻傳來一聲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慘嚎,充滿了極致的痛苦!
    隨即是人體重重倒地的悶響!
    顯然,藏身其中的弩手,被這突如其來的毒煙徹底廢掉!
    那支射向裴徽後心的致命毒箭,在煙霧升騰、弩手失控的瞬間便失去了準頭和力道,如同無頭蒼蠅般,帶著一絲微弱的破風聲,“叮”的一聲,斜斜地釘在了裴徽腳邊三尺外的堅硬青磚縫隙中。
    漆黑的箭杆兀自顫抖不休,箭簇上那點慘綠的幽芒在翻滾煙霧的邊緣若隱若現,仿佛毒蛇不甘的殘眼。
    與此同時,麵對那兩支配合默契、淬毒奪命的長槍,李太白擊飛袖箭的劍鞘餘勢未盡!
    他手腕順勢一抖,動作行雲流水,快得隻剩下殘影!
    一道清越如龍吟九天、鳳鳴岐山般的劍鳴聲——“鋥!”——驟然響徹整個城樓,壓過了風聲和驚呼!
    劍光!
    一道純粹、凝練、仿佛能斬開混沌、分割陰陽的雪亮劍光驟然亮起!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炫目的劍花,隻有一種極致的快與鋒利!
    快到仿佛超越了時間的感知!
    如同夜空中一道撕裂黑暗的閃電!
    劍光一閃即逝,如同幻覺,仿佛從未出現過。
    “鏘!鏘!”
    兩聲清脆短促、如同玉磬相擊的輕響。
    那兩支蘊含千鈞之力、毒光閃爍的槍尖,連同小半截精鐵打造的堅硬槍杆,如同被無形的神兵利刃切過,悄無聲息地斷落,“當啷!當啷!”兩聲掉落在冰冷的城磚上,滾動了幾下便靜止不動,斷口處光滑如鏡。
    兩名刺客臉上的猙獰瞬間凝固,如同石雕!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驚駭!
    他們隻覺手中一輕,一股無可抗拒的、仿佛要將靈魂都凍結的森寒劍氣已撲麵而來!
    那劍氣刺得他們麵皮生疼,雙眼刺痛流淚,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們徹底吞噬!他們僵在原地,連逃跑的念頭都來不及升起!
    這一切,從袖箭射出到毒箭落地、槍尖斷裂、刺客受製,隻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快得城樓上的大多數人,思維還停留在元載那句“其心可誅”的激憤尾音上,臉上的驚愕才剛剛浮現!
    郭千裏的手甚至才按到腰間的刀柄!
    城樓之上,死寂降臨。
    隻有粗重、帶著極致恐懼和劫後餘生般虛脫的喘息聲,從郭千裏、嚴武等人喉嚨裏艱難擠出,冰冷地敲打著每個人緊繃欲斷的神經。
    濃烈的、帶著辛辣刺鼻氣味的煙霧從門洞嫋嫋升起,如同鬼魅般纏繞著城樓的石柱,帶來一種地獄入口般的詭異感和窒息感。
    郭千裏那張粗獷豪邁、慣常寫滿無畏的臉龐,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紙,如同刷了一層石灰。
    他魁梧的身軀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承受著泰山壓頂般的千鈞重壓。
    額頭上豆大的冷汗如同決堤的溪流般涔涔而下,沿著鬢角、臉頰滑落,砸在冰冷的城磚上,發出細微卻清晰可聞的“啪嗒、啪嗒”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噗通!!!”一聲沉悶如重物墜地的巨響!
    這位鐵塔般的將軍雙膝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重重地、毫無緩衝地跪砸在地上!
    膝蓋處的精鐵甲葉與堅硬的青磚猛烈刮擦,發出刺耳欲聾的“嘎吱——!”
    金屬摩擦聲,火星四濺!他猛地以頭搶地,額頭狠狠撞擊青磚,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帶著骨頭與硬物碰撞的微響和皮開肉綻的痛楚:“末將……末將萬死!萬死啊!!禦下不嚴,竟讓逆賊藏於親兵之中!驚擾天顏,罪該萬死!罪無可赦!!請殿下賜死!賜死末將以正軍法!!!”
    他的聲音嘶啞破裂,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無法言喻的羞愧、恐懼與憤怒,巨大的恐懼和失職感幾乎將他整個人撕裂、碾碎!
    他身後的那名未參與刺殺的親兵也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抖如篩糠,連話都說不出來。
    嚴武的反應稍慢一拍,但緊隨其後,臉色同樣灰敗如死人,撲通一聲撲倒在地,身體篩糠般劇烈抖動著,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襯的衣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幾乎語無倫次:“末……末將該死!該死!城防……城防竟混入如此多逆賊!末將失察!罪該萬死!萬死……萬死難辭其咎!請殿下……請殿下……”
    他伏在地上的臉緊貼著冰冷的磚石,巨大的恐懼讓他無法將一句完整的話說完。
    元載的反應最為誇張詭異。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手腳並用地撲倒在裴徽腳邊,動作倉惶狼狽到了極點,全無平日的從容風度和朝廷大員的體麵。
    他渾身抖得像秋風中最脆弱的落葉,官帽歪斜,發髻散亂,涕淚橫流,聲音尖利而惶恐,充滿了哭腔:“殿下!殿下息怒!臣……臣萬死!臣萬死啊!這……這定是五姓七族那些陰魂不散的世家安插的死間!狡詐狠毒!無所不用其極!臣……臣無能!未能提前察覺蛛絲馬跡,罪該萬死!求殿下開恩!求殿下開恩啊!!”
    他語無倫次,額頭在冰冷的磚石上磕得砰砰作響,紅印立顯,隻求能抓住一絲渺茫的生機。
    元載心中驚濤駭浪:完了!完了!就在我眼皮底下!
    裴徽若遷怒……必須撇清!
    而他與丁娘的事情不久前才剛剛被裴徽撞見——他擁有刺殺裴徽的動機。
    所以,必須表現得比誰都恐懼憤怒!
    丁娘雖未如他們那般哭號請死,但臉色亦是凝重如鐵,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和恥辱。
    她單膝跪地,深深垂首,抱拳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卑職失職!未能盡查逆賊,致殿下於險境!此乃不良人之恥!請殿下降罪!卑職定當全力追查餘孽!”
    她的聲音依舊保持著冷硬,但緊握的拳頭指甲已然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她負責長安城內的暗流與情報,此刻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針對楚王的連環刺殺,對她而言是莫大的恥辱和無法推卸的失職!
    一股冰冷的寒意夾雜著怒火順著脊椎爬升,讓她渾身肌肉都繃緊如鐵,目光如刀般掃過地上那兩名被李太白劍氣震懾、麵無人色的持槍刺客。
    裴徽緩緩轉過身,目光平靜地掃過腳下跪倒一片、驚恐萬狀的眾人,最後落在那根釘著毒箭、兀自微微顫動的粗大木柱上。
    冰冷的夜風卷起他玄色大氅的下擺,獵獵作響,如同死神的披風。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寒光如冰河乍裂,凜冽的殺意無聲地彌漫開來,讓城樓的溫度驟降,連呼嘯的朔風都仿佛為之凝固。
    夜風嗚咽,卷過長安城西高聳的城門樓,吹得城頭旌旗獵獵作響,也吹得地上跪伏著的人群瑟瑟發抖。
    火把的光在風中跳躍不定,忽明忽暗,將裴徽的身影拉得極長、極扭曲,如同一片巨大的、帶著死亡氣息的幕布,沉重地覆蓋在郭千裏、嚴武、元載以及丁娘等人身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火焰劈啪的爆裂聲和門洞深處傳來的、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裴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無對背叛的滔天怒火,也無對突發刺殺的驚惶失措,甚至連一絲情緒的漣漪也無。
    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兩口映照不出任何光亮的千年寒潭古井,平靜地、毫無感情地掃過腳下戰栗的眾人。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郭千裏身上。
    這位守城的將領此刻麵如死灰,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青磚,汗水浸透了鬢角,身體抖得像秋風中最後一片枯葉。
    嚴武也好不到哪裏去,這位平日也算一方人物的豪強,此刻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引來那冰冷目光的注視。
    最不堪的是元載,涕泗橫流,額頭磕在磚石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口中含糊不清地重複著“殿下饒命……殿下饒命……”,青磚上已洇開一小片暗紅。
    最終,裴徽的目光定格在丁娘身上。
    她是唯一一個跪著卻挺直了脊背的人。
    不良人的黑色勁裝緊貼著她矯健的身軀,臉上濺著幾點尚未幹涸的血跡,眼神沉靜,帶著一絲請罪的決絕,卻也隱含著一股不屈的韌勁。
    她沒有言語,隻是微微低著頭,等待著雷霆之怒或是最終的裁決。
    裴徽的目光掠過他們,投向城門內側藏兵洞的方向。
    那裏,濃稠的墨綠色毒煙尚未完全散去,如同鬼魅般繚繞升騰。洞內傳來短促而激烈的兵刃撞擊聲、悶哼聲、以及身體倒地的沉重聲響,顯然裏麵最後的抵抗正被迅速撲滅。
    “刺客,留下活口。”裴徽的聲音終於響起,不高,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卻清晰地穿透了城頭的死寂和門洞內殘餘的慘哼,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珠子砸在青石板上,冷硬無比,蘊含著不容置疑的絕對意誌,“審。”
    “卑職遵命!”丁娘猛地抬頭,眼中瞬間爆發出駭人的寒光,那沉靜的請罪之色瞬間被凜冽的殺意和高效的執行力取代。
    她沒有任何廢話,立刻起身,動作幹淨利落,向藏兵洞方向打出一個簡潔有力的手勢。
    “咻!”一聲尖銳的哨響劃破空氣。
    幾名蟄伏在陰影中的不良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獵豹,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化作幾道模糊的黑影,迅猛地撲入了那尚未散盡的毒煙之中。
    洞內的搏鬥聲在幾聲更短促的悶響後,徹底平息。
    裴徽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再次掃過匍匐在地的眾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刺靈魂深處。
    他頓了頓,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卻帶著最終裁決的意味,清晰地補充道:“既然王延之已經知道本王入城的消息,留他也無用了,動手吧。”
    這句話,如同重錘砸在郭千裏、嚴武、元載的心上,讓他們抖得更厲害了。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徹底宣判了太原王氏在長安城經營數百年、盤根錯節的勢力——死刑!
    “卑職遵命!”丁娘霍然站直身體,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右手在腰間一摸,一枚小巧古樸的銅哨已穩穩含在口中。
    她的眼神銳利如鷹隼,瞬間鎖定了崇仁坊的方向,那裏是太原王氏在長安的核心府邸所在。
    “咻——!咻咻咻——!”
    三短一長,尖銳淒厲如同夜梟垂死啼鳴的哨音,瞬間撕裂了長安城西沉寂的夜空!
    這哨音帶著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殺戮命令,仿佛無形的死亡波紋,以城門樓為中心,急速向四周傳蕩開去,迅速覆蓋了整個長安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