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挑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銷售廠長張美麗。
    那天午後，她剛結束逛街，便轉道去了姐姐家。
    推開門時，隻見姐夫緊鎖眉頭，指間的香煙燃著長長一截灰燼，在客廳裏來回踱步，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煩躁的聲響。
    張美麗放下手提包，忍不住開口：
    “姐夫，你能不能消停些？來回走得我頭都暈了。是遇到什麽難題了嗎？”
    姐夫猛地掐滅煙頭，怒氣衝衝地說：
    “還不是因為你廠裏的事！原以為他們搞不成，誰知道最近勢頭越來越好，得想個法子阻止他們才行。”
    張美麗聞言，秀眉微蹙，湊近一步追問：“怎麽阻止呢？”
    姐夫朝她招招手，待她俯身時，便湊在她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
    隨著姐夫的話語，張美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越睜越大，遲疑地問：
    “這樣做能行嗎？會不會出其他的事？”
    “一定行，你就按我說的辦。”姐夫的語氣斬釘截鐵。
    那好吧，我去試試，說完張美麗就又跨上包出去了。
    次日清晨8點整，灌裝車間的劉主任見員工悉數到齊，便啟動了流水線。
    工人們各司其職，傳送帶緩緩運轉，車間裏彌漫著酒香與機器運作的轟鳴。
    就在這時，一群身著製服的人突然闖進車間，為首的是個身材高挑的中年人，他扯著嗓子在車間裏嚷嚷：
    “誰是管事的？趕緊站出來！”
    劉主任環視一圈，廠長們尚未到崗，眼下車間裏就屬他職位最高。
    他走上前，客氣地說：
    “領導早上好，我是車間主任，姓劉。請問有什麽事？”
    為首的“大蓋帽”見有人回應，立刻沉下臉：
    “停機！停止生產！有人舉報你們生產假酒。”
    劉主任愣住了，滿臉不解：
    “怎麽可能呢？我們的酒品質這麽好，怎麽會是假酒？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大蓋帽”一聽這話，頓時提高了嗓門：
    “你敢質疑我的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抓起來！”
    這話一出，車間裏的工人瞬間炸開了鍋。
    他們大多跟隨劉主任多年，感情深厚，見狀紛紛圍攏過來，有的甚至抄起了手頭的工具。
    眼看局勢劍拔弩張，“大蓋帽”也意識到話說得太衝，但多年的行事風格讓他不願示弱，雙方就這樣對峙起來。
    千鈞一發之際，衛國和老宋匆匆趕到。
    看到一群執法人員與工人對峙，衛國立刻上前解圍：
    “各位領導，我是廠裏的黨委書記，有什麽事我們到辦公室去說。”
    他又轉向工人，安撫道：
    “同誌們別擔心，不會有事的，先回工位上吧。”
    工人們聽了書記的話，這才慢慢退回崗位，屏息等待。
    衛國將“大蓋帽”請到辦公室。對方亮出證件，解釋道：
    “我們也是例行公事，有人舉報你們廠生產假酒，我們才過來的。”
    衛國語氣堅定笑著說道：
    “我們廠是老市長親自扶持的標杆企業，所有手續和原材料都走正規渠道，絕不可能生產假酒。”
    說著，他從文件櫃裏拿出一摞材料，逐一介紹：
    “這是市領導簽發的恢複生產文件，這是原漿購銷合同，這是營業執照……”
    然而，“大蓋帽”連看都沒看，打斷道：
    “既然有人舉報，就必須停產。
    酒的成分由質檢局重新化驗，重量由計量局重新檢測，等結果都合格了才能開工。
    你們等通知吧，沒通知前不許開工。”
    聽完大蓋帽的話衛國心裏清楚，這次停產絕非小事。
    他朝老宋使了個眼色，老宋立刻會意，轉身開著衛國的車，直奔張區長的辦公室。
    老宋見到張區長後，將酒廠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匯報了一遍。
    張區長聽完，眉頭緊鎖：
    “臥龍酒廠是現任市長的標杆企業，一直合規經營，怎麽會突然被舉報？這裏麵肯定有貓膩。”
    他顧不上讓司機備車，直接坐上老宋的車，趕往臥龍酒廠。
    走進書記辦公室，張區長看到“大蓋帽”和衛國正坐在沙發上。
    “大蓋帽”見狀，立刻堆起笑容，上前握住張區長的手：
    “我在這兒執行公務，沒想到驚擾了您，實在抱歉。改天我請客賠罪。”
    張區長是官場老手，也笑著打哈哈：
    “理解，都是工作嘛。”
    他瞥了一眼衛國和老宋，對“大蓋帽”說：
    “候局長，我們借一步說話。”
    衛國和老宋聽張區長這樣說，也就站起來說道：“我倆去車間看看你們慢慢聊。”
    等衛國和老宋離開，張區長的臉色沉了下來：
    “老候，我們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了，你怎麽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你不知道臥龍酒廠是市長一手托起來的嗎？你還想不想在這兒幹了？”
    “大蓋帽”一臉無奈，苦笑道：
    “我怎麽會不知道？但這是上麵的意思，人家說後果由他們承擔，
    我能有什麽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張區長知道，輕工業局的一把手肖恩看上了市長的位置，誌在必得。
    他大哥又是省委三把手主抓公檢法。
    這次停產肯定是肖恩大哥的主意。就沉吟片刻說：
    “老候，我們得想個折中辦法。”
    “大蓋帽”追問：“什麽辦法？你說說看。”
    辦公室裏，空氣仿佛凝固了。
    張區長走到窗邊，望著廠區裏靜靜停放的流水線，緩緩開口：
    “硬來肯定不行，市長那邊不好交代。
    但上麵的意思也不能完全無視……”他轉過身，盯著“大蓋帽”，
    “化驗和檢測可以做，但得按規矩來。
    手續廠裏配合，但停產不能一刀切，得給企業留個緩衝期。”
    “大蓋帽”皺著眉：“緩衝期？上麵要是怪罪下來……”
    “我來擔。”張區長打斷他，“你就說企業主動配合整改，邊檢測邊自查，這樣兩邊都能交代。”
    “大蓋帽”思索良久，最終點了點頭：“也隻能這樣了。但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出了岔子，我……”
    “放心，按規矩辦，出不了事。”張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