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和黨泊靜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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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大哥,張隊長,王場長讓你們過去吃飯。”
    喬剛扶著膝蓋,額頭上沁著細密的汗珠,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七月的午後,日頭正毒,連空氣都帶著灼人的溫度,他每說一個字都像是耗盡了力氣,聲音裏裹著濃重的喘息。
    衛國抬手抹了把額角的汗,目光掠過不遠處田埂上忙碌的身影,又落回喬剛通紅的臉上。
    他沉吟片刻,語氣沉穩地吩咐道:“你先回去告訴廚房,讓他們多準備三個人的飯。”
    “好嘞!”
    喬剛應得幹脆,轉身就朝著場部的方向快步走去。
    張隊長拍了拍衛國的胳膊,眼神裏帶著幾分探究:
    “是為了學校那丫頭的事?”
    衛國沒直接回答,隻是輕輕“嗯”了一聲,張隊長便不再多問,跟著喬剛的腳步先走了。
    陽光穿過稀疏的白楊樹葉,在黃土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衛國轉過身,伸手牽住何慧芳的手。
    她的指尖冰涼,還在微微發顫,顯然這些事還沒讓她緩過神來。
    “走,”
    他的聲音放得柔緩,像春風拂過湖麵,
    “咱們到宿舍去等小林和曉燕,然後一起到王場長那裏去吃飯。
    有些事,正好趁吃飯的時候說清楚。”
    何慧芳抬起頭,眼眶還紅著,睫毛上掛著未幹的淚珠。
    當她的目光撞上衛國那雙深邃而堅定的眼睛時,心裏那股翻江倒海的惶恐突然就安定了大半。
    就像迷路的人在黑夜裏看到了燈塔,她用力點了點頭,用手背匆匆擦幹臉頰的淚水,跟著衛國朝知青宿舍的方向走去。
    路邊的野草在風中輕輕搖曳,遠處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仿佛連天地都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對峙醞釀著轉機。
    “高習英她……她平時就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走了沒多遠,何慧芳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聲音還有些哽咽,
    “她家是城裏的,父母都是幹部,她總說我們農村來的‘土得掉渣’。
    黨泊靜就一直跟在她後麵,她說東,黨泊靜絕不敢往西。”
    衛國靜靜地聽著,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他知道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城裏與鄉下的界限像一道無形的牆,隔開的不僅是生活條件,更是人心。
    “昨天晚上熄燈前,高習英說她的上海牌肥皂不見了。”
    何慧芳的聲音更低了,帶著屈辱的顫抖,
    “寢室裏就我一個是鄉下的,她在搜查別人時都是象征性的看一下 ,到我這裏就先質問我。
    我剛說不是我拿的,她就掀了我的被子,讓黨泊靜翻我的枕頭……
    那肥皂就那麽躺在枕套裏,我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
    衛國的眉頭微微蹙起。一塊肥皂在如今看來微不足道,但在60年代的農場,
    那可是稀罕物——上海產的帶香味的肥皂,要憑工業券才能買到,足夠普通家庭用一個月。
    在資源緊張的知青點,這樣的東西足以成為排擠異己的利刃。
    他能想象出當時的場景:
    高習英盛氣淩人的嘴臉,黨泊靜狐假虎威的樣子,還有何慧芳百口莫辯的絕望。
    兩人走到知青宿舍門口時,正好撞見迎麵走來的小林和曉燕。
    小林是衛國的親妹妹,性子潑辣直率,看到哥哥帶著何慧芳過來,猜想就是為何慧芳出頭的。
    就攥著拳頭,臉上滿是憤憤不平;曉燕則是個文靜的姑娘,眼眶紅紅的,顯然也替何慧芳委屈。
    何慧芳剛想開口說什麽,衛國卻輕輕搖了搖頭,用眼神製止了她。
    他轉向妹妹兩人,語氣盡量輕鬆:“先不說這個,王場長還在等著吃飯呢,有什麽事路上說。”
    於是四人並肩朝場部方向走去。
    剛走出沒幾步,小林就忍不住了,聲音又急又快:
    “哥,你是沒看見!昨天晚上高習英把慧芳姐的箱子都翻遍了,就為了一塊破肥皂!還說慧芳姐是‘手腳不幹淨’,這不是毀人名聲嗎?”
    曉燕也趕緊補充:“慧芳平時最老實了,上次我丟了塊橡皮,她還幫我找了整整一下午。
    她怎麽可能偷東西?肯定是高習英自己放進去的!”
    衛國看著兩個小姑娘義憤填膺的樣子,心裏稍稍鬆了些。至少在這片被偏見籠罩的土地上,還有人願意相信善良。他抬手拍了拍小林的肩膀:“別氣壞了身子,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今天王場長也在,正好把話說開,省得以後再有人拿這事做文章。”
    第二章 飯桌上的暗湧
    王場長家在場部後院,是兩間土坯砌成的瓦房,門口種著兩株月季,雖然花瓣上沾著塵土,卻依舊開得熱烈。剛走到院門口,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玉米糊糊的醇厚,貼餅子的焦香,還有一小碟炒雞蛋的油香,在那個缺葷少肉的年代,這樣的招待已經算得上豐盛。
    王場長正蹲在灶台邊添柴火,看到衛國帶著何慧芳等人進來,手裏的柴火頓了一下,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了然。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臉上堆起憨厚的笑:“來了?快進屋坐,就等你們了。”
    屋裏的炕桌上已經擺好了碗筷,張隊長正坐在炕沿上抽旱煙,看到他們進來,把煙鍋在鞋底磕了磕,算是打了招呼。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微妙的沉悶,誰都沒提何慧芳被冤枉的事,隻是埋頭吃飯。玉米糊糊燙得人直吸氣,貼餅子邊緣的焦脆混著玉米的甜香,可誰都沒嚐出滋味來。
    何慧芳扒拉著碗裏的飯,筷子幾乎沒動。她能感覺到高習英和黨泊靜投來的目光——高習英的眼神帶著挑釁,黨泊靜則躲躲閃閃,像隻受驚的兔子。小林幾次想開口,都被衛國用眼神製止了。
    直到最後一個貼餅子被消滅幹淨,王場長才慢悠悠地端起粗瓷茶杯,喝了口晾好的茶水,清了清嗓子:“小衛啊,張隊長跟我說了學校的事。你看這事……”
    衛國放下茶杯,杯底與炕桌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打破了屋裏的沉寂。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人:張隊長叼著煙鍋,眉頭緊鎖;高習英仰著下巴,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黨泊靜低著頭,手指使勁絞著衣角。
    “王場長,張隊長,”衛國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覺得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高習英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