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塗陽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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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教室,我把政治書交給薑馨蘭,俯身在她耳邊交代了幾句,小妮子耳朵都紅了。我心情大好,暫且把王老三放到一邊,一邊翻看功課,一邊想著去楊海潔家的事兒,頭疼啊。這去塗陽,一早出發,坐大巴怎麽都不可能一天來回呀,除非過去磕個頭站起來就走,但是也不一定能趕得上車。所以還要在海潔家過夜,隻是這樣薑馨蘭就難做了。難呐。
    三天的考試很快結束,但凡考試,同學們大都各有神通,各顯其能。師範的生活並不緊張,學習要求也不嚴苛,隻有一條,你要考試合格才行。隻有部分有理想、有信念的同學才會去認真學習,去爭取3年後考取省師大大專班的名額。朱全忠苦著臉來找我,要我找李老師說情,最好是找梁校長開開後門。我知道他的不要臉勁兒,這事兒都不需要我出麵,他會自己厚著臉皮上的。果然,他打著我的旗號找上門去,被李老師趕了出來。
    老梁還是很給麵子的,沒趕他出去,笑眯眯的對朱全忠說:“你找誰都不好使,畢業畢不了業,看你自己,你老爹來了都不行,更別說馮去一。”我知道這話說出來,就是說將來無論馮去一還是朱全忠老爹,都是能讓他畢業的。隻不過並不說破,看著他整天上躥下跳的,也挺有意思,隻當是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吧。
    猴哥和大力已經開始收拾行裝,我也把需要帶回去的衣物什麽的打包交給了大力,要他帶回去,自己隻留了一個小背包。同時交代大力回去捎個信兒,我晚回去兩天,去塗陽認幹媽去了。說完自己也苦笑起來,被認了幹兒子,這事兒整的。
    薑馨蘭有些膩著我,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和家裏講。沒辦法,還是得先找薑大哥報備,詳細說明了行程。薑老師也有些麻爪,畢竟要在外過夜,可是又不能明說,還不能替二叔當家定奪。我看出了薑老師的為難,把他拉到一邊,隱晦的保證。再說這半年的為人處事,也確實讓薑老師放心,就告誡我說隔天一定回去。又交代薑馨蘭給家裏說晚回去一天,不能說和我去了塗陽。嫂子也拉著薑馨蘭說了些體己話,至於說什麽,我也心知肚明。隻是想著,能拉著老師大舅哥一起說謊,也是沒誰了。
    去和李老師說了一聲,得知這幾天還是要在學校忙,也就沒有單獨去找梁校長。隻是在玲姐那兒又被拉著聊了一會兒,玲姐給了我個電話號碼,說是家裏的,有條件了可以隨時打。說起新年禮物,玲姐虎著臉說,不要有禮物,拜年就好了。
    臘月十六一早,我帶著一群男男女女走出了校門,目標:塗陽縣河陽鎮楊海潔家。
    我們一幫人,有我,薑馨蘭,楊海潔,趙文舉,夏芸,孫江湖,還有班裏兩個塗陽的同學。到了車站,孫江湖並不同路,從塗陽走繞太遠,就直接攔了去南席的公路大巴走了。剩下我們幾個上了去塗陽的車,一路上說說笑笑,倒也不寂寞。
    車到穎北,文舉和夏芸相繼下車,我和馨蘭海潔擠在大巴車的三人座位上,一路向南直奔塗陽。一路上,行人上上下下,沿路去塗陽縣城去趕年集的人很多。車輛擁擠,氣味感人,我把兩個女孩子護在裏麵,把包交給薑馨蘭抱著,眯著眼看著人來人往,上上下下。也看到兩撥扒手上車下車,卻也無心管閑事。到塗陽40公裏,走了近一個半小時,下車、轉車,向東20餘公裏,到達河陽鎮,已是過了晌午了。破舊的中巴車把我們幾個放在街東車站,就咣咣當當開走了。
    河陽鎮是塗陽到南席再去安徽的交通要道上的一個小鎮,後世有條直通上海的高速路過這裏。現在的河陽鎮已頗具規模。一街兩行俱是商鋪,街上行人洶湧,鞭炮聲、叫賣聲、雞鴨羊狗的叫聲,嘈雜又充滿煙火氣。楊海潔興奮的領著我們倆衝向路北一處門臉。臨街三間瓦房,堂屋格式,正中開門。進了門去一個小小的櫃台,裏麵是些雜貨,還有一些書籍。一個中年婦女從櫃台後迎出來,伸手把楊海潔摟在懷裏親昵。目光疑惑的掃向我和薑馨蘭,楊海潔趕趕緊向媽介紹:“這是我哥,這是蘭蘭姐。”
    看著楊媽媽疑惑,有一些警惕的表情,我趕忙解釋:“阿姨好,我們是海潔同學,師範同學。”薑馨蘭也趕忙乖巧的叫了聲阿姨好。
    海傑媽媽明白過來,慌忙招呼我們進櫃台,穿過房間,從後門進入一個小院。這是一個前店後院的宅子。我看看這宅子,又想到門店街上斜對麵的河陽一中、河陽小學、河陽車站,這地方,想窮都窮不了啊。
    簡單的吃了點麵條,楊媽媽還貼心的埋了倆荷包蛋。留下她們三個說體幾話,照看小店,我從小包裏拿出包香煙,走出門臉在河陽街上轉悠了一圈。河陽鎮在這個交通不便的時代,做為一個遠離政治經濟中心的公路補充點,自然而然的成了附近商品的流通集散地,滿麵土色的農村男女,新潮張揚的打工回鄉者,無所事事囂張跋扈的街溜子,臨街連綿不斷的攤點,劈裏啪啪的鞭炮聲,大聲討價還價聲,小姑娘被騷擾的驚叫聲,充滿了活力與朝氣,歡樂和人間煙火氣。與記憶中趕年集的情景慢慢重合在一起,讓我不禁嘴角翹起,久違了。我嗅著新年的氣息,買了幾樣小禮品回到楊海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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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楊家,楊媽媽嗔怪我破費。薑馨蘭微笑不語,楊海傑蹦蹦跳跳異常興奮,不停給我們拿吃的。閑來無事,我吃著花生。坐在門臉和楊媽媽聊天,三間門臉是舊式磚瓦房,看樣子時間並不太長,泥包磚結構,木梁小瓦,深約六七米,寬約十三四米。正當屋有兩個小貨架,文具、食品、雜貨,顯得很是淩亂。東屋的隔斷已經打開了部分,裏麵有兩張破舊的三鬥桌,上麵放著些圖書,走過去翻了一下,大致是武打與言情小說。薑馨蘭閑著無聊,拿了一本兒坐在我身邊看了起來,時不時抬頭插句話。
    “阿姨,您這店開了多久了?”阿姨生意還不錯,剛給一個小女孩拿了本子和鉛筆。
    “兩年多了,閑著沒事兒掙點油鹽錢。”
    “阿姨,上過學吧!”感受著楊媽媽的言談舉止,我試探著問。
    “高小畢業。”阿姨笑著說。
    我略計算了一下,以她的學曆,現在應該在村小代課或是民師才正常。我沒有再過多的去詢問,既然高小畢業,這個年代是能讀能寫的一部分文化人,能開小店賺錢養家,已是走在了大部分人的前麵。
    既然來了,我就單刀直入:“阿姨,您的店可以改動一下,做大一些,這樣小打小鬧太浪費了。”
    阿姨一聽眼睛就亮了,忙招呼楊海潔:“小囡,去學校叫你爸回來。”然後抱歉的對我說,“隻顧忙了,忘記讓囡囡叫他爸爸回來了。”
    “沒關係阿姨,”我岔開話題:“叔叔做什麽工作?”
    “在對麵中學代課,閑著也沒事,做不了什麽重活。”阿姨有些黯然:“有海潔那年,你叔參加全國高考,結果差了一分兒沒錄取,後來又考了兩年,越考越差,就死心了,去了中學代課。”
    “代課?不應該是民師嗎?”我疑惑道。能參加全國高考,並且幾乎錄取的高中文化的代課老師,這是不正常的。
    “沒爭到指標。也不重要,不指望那倆錢兒養活一家子人。”阿姨淡然回答。
    我心中歎息。93年了,還是代課教師,沒有民師資格,已然是沒有機會了。即便為教育貢獻了十多年,到世紀末還是要清退回去,不管你多麽的優秀。所以,在教學這條路上,楊叔叔注定一事無成。即便後世進行了調查統計,給了少少的補償,也是聊勝於無。這也許是一個家庭的痛,我沒有再刨根問底。
    “幺啊,你說這門臉做什麽生意行?”阿姨轉回話題問道。
    我沒有思考,直接說:“做個超市吧!”
    “超市?”楊媽媽和薑馨蘭同時疑惑的看著我,我愣了一下,恍然,這個概念現在農村大部分人,還是沒有接觸到的。我嗬嗬笑著掩飾了一下:“這個在大城市裏有的,你可以理解為大一點的門市部就好了。”
    我正要想著如何向他們解釋超市這個概念的時候,海潔挽著爸爸的胳膊走了回去了。女孩子總是被偏愛的。看得出來,楊海潔父母對女兒的寵溺。海潔爸爸是一個不到40歲的中年男子,穿著普通,與這個時代的所有人一樣,隻有有些瘦弱的身體和鼻梁上的眼鏡透出強烈的書卷氣。他審視的看著我,讓我感受受到一種熟悉的,淡淡的,老師的威嚴。然後伸手打招呼。我和薑馨蘭趕忙站起來回應。
    下麵的談話就比較平淡了,無非是刨根問底和家常聊天。我從談話中感覺得到楊海潔爸爸對教育事業的熱愛,心中也愈發難受。六七年後,對這個中年男人應該是怎樣一種痛苦,對了,還有一個孫江湖的父親。
    不用勸,無從開口,也不會勸的動,我心想。我隻是稀罕海潔這個純潔可愛的小妹妹,與其父母未必必須有什麽瓜葛,隻是想盡力幫他們出個主意,讓他們的日子過得寬裕一些就好,也會讓海潔妹妹生活的更好一些。至於以後,各安天命吧。
    “阿姨,你把這兩個隔斷都打開,全部上貨,貨品就定位在日雜百貨就好。當然,文具也可以有,租書的生意,就算了。”
    這些書籍雖然是我少年時的最愛,可現在的心態,卻也不想再讓這時候的少男少女再接觸很多。海傑爸爸眼睛一亮:“對,這些書害學生不淺的啊。”
    “那得多少本錢?”海傑媽媽目光投向丈夫。
    海傑爸爸敷衍道“你自己看,我也顧不上這頭。”
    我繼續說:“阿姨,您隻要開起來,就別怕沒生意。別怕本錢不夠。我敢肯定,隻要你開一段時間,就會有人把貨送到你門口。不用擔心本錢。”
    “前期可能需要你到縣城去進貨。以後生意好了,你可以把後麵做倉庫,前麵多做幾排貨架,把貨物標價放上就好,讓顧客自己取需要的東西,你就在門口結賬收錢。生意做大了,自然有人給你送貨上門。”
    我回憶了一下,我們瓦鋪街第一個這樣的自選超市,大約要在千禧年前後才出現。不過給阿姨說的多了,會接受不了。這個時代的人還習慣於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方式,農村人的素質也並非後世普及教育後那麽高,關鍵是沒有監控,收銀係統更是不要想。這些都不是重要的,可以以後再說。我思忖了一下,想著後世商超的各種引流方式卻都不太適合。不自覺的拿出支煙,劃了根火柴點燃。看著簡陋包裝的火柴,靈機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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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我給您出個主意,您一定要聽我的。”
    幾個人都好奇的等著我說話。我拿起那盒火柴:“您多進一些火柴,有人來買包煙,您就送他一盒火柴,買瓶酒也送他一盒火柴,買包方便麵也送一盒火柴,甚至轉了一圈兒。沒有買東西,隻要他開口,你要也要毫不猶豫的給他一盒火柴,你要做到讓四鄰八村的鄉親們都用到您這裏送出去的,不花錢的火柴。”我嘿嘿一笑,接著說:“不要在乎這些成本,隻要大家都用上了不花錢的火柴,您就已經成功了大半。”
    我相信這個簡單的引流,是這個時代還貧瘠的農村人無法抗拒的。等別人明白過來效仿的時候,口碑與消費慣性已經形成,隻需要按部就班的做下去,至少可以讓這個店一直領先好多年。至於以後的發展再說吧,如果這樣的積累之後再做不起來,那就是天意了。
    楊海潔吃著零食頭都不抬:“媽,聽哥的,我們肯定發財!”這妮子真是無條件的信任我。我不禁抬手輕撫了一下她的頭頂,海潔抬起頭嘿嘿的笑。楊爸爸臉色有點兒黑,薑馨蘭認真思考著,很快明白過來:
    “幺哥,這個辦法好,成本也不會很高呢?”
    我很欣慰薑馨蘭的思考,笑著說:“鄉親們是淳樸的,他占了這個小便宜,不來這裏購物,心裏會不舒服的。我們不需要價廉,別人什麽價,我們也什麽價,他們就會優先到我們店裏買東西。我們隻要把握好貨物的質量就好,至於也會有人貪小便宜的,一盒兩盒火柴而已,不必在意。”
    海潔媽媽眼睛越聽越亮,我知道這事兒成了。
    事情搞定。剩下的就是認幹媽了。隻是兩世,加起來近70歲的年齡,讓我給一個不到40歲的少婦磕頭認幹媽,還是算了吧。海潔父母把海潔偷偷教訓了一番,小姑娘也不再堅持,隻是嘟著嘴說,那我以後去哥家給哥的媽媽磕頭。我笑著說,那不是一般的行。雖然沒真的磕頭,但是晚飯的時候,我還是恭敬的給兩位長輩敬了酒,開口叫了幹爸幹媽。楊媽媽樂的合不攏嘴,楊爸爸不以為然,還有些警惕。薑馨蘭嘿嘿的樂,忍的辛苦。楊海潔卻是樂的又要哭,被薑罄蘭摟著肩膀,說不興哭,不然不吉利,這才又開心的笑。不管如何,這個妹子倒是真的認下了。
    晚飯後,楊爸爸去學校評試卷。阿姨帶海潔去街後舅舅家報到。其實是想給我和馨蘭留點空間。兩人獨處,薑馨蘭有些局促了,臉微微紅著,手裏拿著本書。坐在那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在我走到她身後時,能看到她微微的顫抖,我的心也在顫抖。
    我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頂,薑馨蘭仰起頭來,把頭在我手心中間了蹭,臉色微紅,靜靜看看我。
    我心中歎了口氣,手滑下去,撫了一下她嬌嫩的臉,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我們出去看月亮。”
    薑馨蘭悄悄鬆了口氣,走出堂屋門。十六的月亮圓圓的,大大的,掛在湛藍的冬日星空。我伸手從背後把薑馨蘭輕輕擁在懷裏,捉住她的雙手握在掌心,從後麵輕輕貼上她的臉頰。薑馨蘭輕吟了一聲,微微閉上眼睛,身體微微的顫抖。我輕輕的廝磨著薑馨蘭的臉頰,感受著肌膚的溫暖潤滑。嗅著少女的體香,忍不住在她臉頰親吻了一下。薑馨蘭似乎掙紮了一下,發出一聲輕哼,喃喃的叫著:“幺哥。”
    我喃喃的說:“蘭蘭,謝謝有你陪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有多孤獨。”
    薑馨蘭慢慢平靜下來,雙手反轉過來,握著我的手摩挲。冬夜很冷,她輕聲說:“幺哥,我總感覺你從前就認識我一樣,我也感覺好像一直都認識你,就是在等你,等你。和你在一起,很溫暖,也很輕鬆。可是,”她從我懷裏轉過身來,緊緊擁抱著我:“可是好像還有一點兒心痛,我感覺你很孤獨,好像總是在這個世界之外看著我們,很接近我們,可是卻又很遙遠。”
    我忍不住緊了緊手。薑馨蘭在我懷裏仰起頭,非常認真的說:“幺哥,不,馮去一,雖然我不是很懂,可是心裏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去愛他,愛他,他就是命裏注定來找你的!你知道嗎,這種感覺很奇妙,我每天看到你就感覺很心安,也很衝動。總感覺隻有我,才能讓你真正融入到這個世界中來。所以,我感覺這個世界很無所謂,隻要有你就好。”
    薑馨蘭一口氣說完,稍稍有些喘息:“所以,馮去一,我愛你!”薑馨蘭說完,仰頭在我唇角飛快的吻了一下,嬌羞的把頭埋進我的懷裏。
    我不禁哽咽,輕撫著她微微顫抖的後背,喃喃的說:“蘭蘭,我也愛你。我回來了,我回來就是為了愛你!”
    我們緊緊的相擁,這是獨屬我們青春的愛情,濃烈且純潔。30年後,終於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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