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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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飯後,我和薑馨蘭在楊海潔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踏上歸程。穎北六裏鋪鄉街上,我買了一箱酒、一條煙和一些糖果點心。把薑馨蘭送上路過她村莊的一輛三輪車。揮手告別,直到車子轉過街角,我才轉身離開。這個時候上門是不太理智的,禮物到了就好了。我告訴薑馨蘭,就說是從羅港帶回來的。這個時候是不能讓父母知道女兒在外麵過夜的,雖然沒發生什麽,但無謂的擔心與責罵,真的沒必要。轉車到了羅港,步行到學校,學校已沒有學生。孫長龍見我折回,很是詫異。我樂嗬嗬的說,來騎自行車。跑到車棚裏推了車,對孫科長道聲新年好,絕塵而去。
    93年的春節過的熱鬧而又溫馨,爸爸讓姐夫以姐姐的名義買下了城東關兩塊住宅。小外甥已滿月,虎頭虎腦,十分可愛。幾天後,小侄子也出生了。兩小家夥一人100塊錢見麵禮,不偏不倚,當然這錢是從老爸那拿的。家裏添置了一台日立彩電,爸和管鄉長,不對,應該是管書記了,之間的溝通渠道暢通,飯店運轉正常。德兒哥也沒讓他再回聶家寨,就在我家過年。中間抽了一天時間,搞了幾壺芝麻油帶到學校,給幾位老師都送過去。
    辦年貨、蒸年饃、殺豬割肉、打掃祭灶、寫對聯、貼年畫,忙忙碌碌中,一場大雪又悄無聲息的降下,給大地田野披上了厚厚的銀裝。這讓過年的氣氛,愈加濃烈。臘月二十八,姐夫從鄉裏給我送過來一封信,一看字跡就知道是薑馨蘭寄來的,不由得感歎車馬之慢。信裏薑馨蘭告訴我,她媽媽很是不樂意我過門不入。娘親,娘親呐,閨女還是和娘說了實話。她爸爸不知道,看到我送的煙酒,倒是也誇孩子懂事,就沒再多說。薑馨蘭道了新年祝福,囑咐我不用回信,末尾一個淡淡的唇印,讓我心中暖暖的。我把信珍而重之的夾到筆記本裏,鎖在寫字台抽屜中。
    大年三十兒,晚上放過辭舊鞭炮,吃過餃子,陪著德兒哥到奶奶那邊拜年,給大伯敬了兩杯酒,又陪他喝了幾杯,就走出了家門,沒有目的的走在村子裏。想起哪家有老年人就過去坐一坐,哪家有發小就過去喝兩杯,看到哪家孩子在放炮,搶兩個點燃扔到半空中炸響。轉了一圈回到家中,竟然感覺有些醉了。媽去伺候嫂子月子,幾個叔伯在和爸爸喝酒。電視播放著春節晚會。我倒了一圈酒,又碰了一圈酒,和衣躺在床上。幾個月的重生生活,電影般的在眼前閃過。當我站在上帝的視角俯瞰,很多事情水到渠成。我已經改變了許多已發生的事情,還有一些將來的事情的走向。可是妻子和孩子的麵孔,在我麵前漸漸清晰,他們現在在做什麽?我痛苦的閉上眼睛。
    初一清晨,爸起床就在院子裏放了一個迎新炮,我翻身起床。這是老爸多年的習慣。初一是要家裏男人做飯的,女主人在這一天要休息。早上不能大聲叫人起床,所以爸爸就會在院子裏或是窗下放一個大炮仗。巨響在小院中回響,多少瞌睡都嚇跑了。
    起床,擦把手臉,隨爸爸走到灶房,生火餾棗花鏌,寓意早發。村裏村外,十裏八鄉,鞭炮聲已經連成一片,此起彼伏。水開,媽媽也已經起床了,我把昨天已經包好的元寶餃子,還有擀好的麵條下到鍋裏。元寶餃子是錢,麵條是串錢的繩子。然後放迎新炮。長長的鞭炮炸響,院子裏煙霧彌漫,硫磺味道隨著清涼的空氣灌入口鼻,這是強烈的過年的氣息。爸爸盛了幾個半熟的餃子,在院子裏祭祀先人及四方鬼神。大家都要過年的嘛。辭舊迎新,所有的美好與希望都在喃喃的祈祝聲中融入清晨的薄霧,融入炸響的鞭炮聲中。吃飯,把碗裏的錢和穿錢繩都撈到肚子裏,然後把碗扣到灶台上,寓意錢財不外流。然後就是轟轟烈烈的大拜年了。
    爸爸把早就準備好的下酒菜端到堂桌上,酒開瓶,煙開封,靜等拜年大軍的到來。我則成了拜年大軍中的一員,出門就匯入了人流之中。農村拜年也是有講究的,同門之中,小輩們去給長輩們拜年,那是家家都不能漏的。同門走完再去他姓相近家中拜年,有老年人的要多待會兒,問問老年人寒暖,說幾句吉祥話。路上相遇,遠遠的相互致新年好,然後再站立寒暄。村中大石臼旁,是孩子們的海洋。男孩子們比賽誰的炮響,誰的炮能把那個破碗蹦的更高,一個個驕傲的小公雞一樣顯擺自己的新衣玩具壓歲錢;女孩子們則是羞怯的站在大人身邊,吃著甜甜的糖果,閃著亮晶晶的眼睛,紅著圓圓的臉龐。
    不管去年如何,新年總有希望,這就是過年。我感受著年的氛圍,呼吸著空氣中的硫磺氣息,眼睛微微濕潤,這才是過年!後世那些狗日的專家們,他們現在,也在忙著過年的吧! 沒有電話,沒有微信,我也隻有在新年第一天的清晨,默默對所有人獻上祝福,蘭蘭,梁校長,玲姐,老李,老文,老薑,同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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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誰?妻子孩子們?我長呼一口氣。
    願你們在沒有我的日子裏越來越好,願我在這一世再也不活成我們都討厭的樣子。
    新年的日子匆匆而過。初六開始,就有年輕人陸陸續續離家。去年去南方拓荒的鄉親帶回了很多緊俏的生活用品,兜兒裏也有了餘錢。也帶來了南邊大量招工的消息,無論什麽工種都有人要。老人打開了春天的大門,女星唱響了春天的故事,春風已經吹來春天的氣息。一批批年輕人,紛紛背起行囊,踏上南下的列車,開啟了每個人相似卻不一樣的人生。
    過年期間也無甚新意,走親戚,陪客人,和幾個同學聚了一次。去看了初中李老師,和大力猴哥一起到城裏浪了一天,和街上幾個街溜子喝了一場大酒,和姐夫一起去看了房子,去管書記屋裏喝了杯茶,順便用他屋裏電話給玲姐拜了年。忙忙碌碌過完了年。
    年十五前,德兒哥病倒了,苦了媽媽,要伺候嫂子月子,又要伺候德兒哥吃喝。爸爸倒是脾氣收斂了不少,酒也喝的少了。不出正月,飯店也不用開門,就在家裏幫媽媽收拾,沒事兒就看書,看姐夫拿回來的報紙,倒是讓我心中很是溫暖和安慰。
    正月十七,收拾一番行李,在街上等到大力出來匯合,搭車從洪都縣城轉車去羅港。年前一場大雪凍了化,化了凍,鄉村間的黃土道也好,黑土道也好,都已是不能走了,能把鞋底粘掉。擠上一輛時風三輪加棚子改成的公交車,一路搖搖晃晃了40分鍾,才到了洪都汽車站。下車差點兒吐出來,緩了緩買票進站,又晃了倆小時,走走停停到了羅港車站,實在受不了了,摸了摸兜兒裏還有零錢,就隨手叫了輛三輪車。
    羅港的三輪車是比較有特色的,有縮小版的時風加棚,有最新的摩托三輪兒,更多的是人力的三輪車加棚子。關鍵是收費,在洪都,一個人上車就是一塊錢,如果是人多或是較遠,司機就要漫天要價——整車多少錢,你可以每個人攤多少自己去商量。在羅崗這邊,你去哪兒多少錢就是多少錢。坐一個人和坐10個人都是一樣。比如現在,我和大力還有三個洪都的學生,5個人到師範,一個人兩塊錢。如果生意不好,隻有一個兩個,那也是一個人2塊。如果放到洪都去,5個人一人2塊。那要是一兩個人,那就要10塊錢才能去,愛坐不坐。
    給三輪車師傅讓了支煙,坐上車,慢慢駛向學校。車過北街,三輪車多了起來,我一眼看到後麵車上的楊海潔和夏芸。
    大力一看到楊海潔就樂了起來,揚手喊著貓妹子。楊海潔看到大力,撇撇嘴回答:
    “菠菜哥,新年好!”
    又使勁向我揮手:“哥,想你了。”
    我笑著回應:“我也想你呀。過年好!夏芸過年好!”
    海潔坐的是人力三輪車,隻坐了倆人,師傅也通透,我們車走在前麵,正好一路聊天。海潔和大力倒是熟識。海潔說大力水手愛吃菠菜,就叫大力菠菜哥;大力說,海潔喜怒無常,有時像熊貓,有時像貓熊,就叫他貓妹子,二人見麵就掐,倒也喜慶歡樂。
    車到校門口,看到海潔笨手笨腳的從包裏摸出一張50的票子,我沒等師傅伸手就一把搶了過來,又給她塞到包裏,然後拿出5塊錢幫她們付了車費。又給二位師傅上了煙,想了想,又把剩下的半包都給了海潔二人的車夫。那人有些幽怨的看了我一眼,收錢收煙走了。我不禁抹了把汗。還好,不然大概率又得損失50塊。
    羅港有個艾滋病村,村裏有些人在縣城裏開三輪,或是做小生意。另外呢,還有一些人冒充艾滋病人。像這種情況,50塊拿到手裏就不找錢了,你要,他就說是艾滋病,再要他就照自己鼻子上來一拳,血流的哪兒哪兒都是,就問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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