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初見胡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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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三,是德兒哥五七。農村裏,老人逝去安葬後,五七是一個重要的祭祀的日子。家裏的人,隻有我自小和德兒哥感情很好,其他哥哥們都不太關心。
    薑馨蘭瞞著薑老師,一定要隨我一起過去。我倒是沒有什麽忌諱,俗話說人死燈滅,寄托哀思而已。至於說這天老人魂魄要回家看看,心想這樣也好,德兒哥回來看到我和蘭蘭見他最後一麵,送他最後一程,想必也會非常欣慰。
    已沒有了太多的哀傷,送走逝者,活著的人還要努力的活著。一應儀式進行完畢。白邊河邊,把兩個小金錁子交給薑馨蘭,我們下午就回到了縣城。
    時間還早,我倆決定去市場轉一轉。
    馬上93年年底了,這時正是亞細亞最紅火的時候。所以首選去逛亞細亞。
    商廈裏麵人流如織,雖然不是休息日,卻也是紅火異常。我拉著薑馨蘭直奔三樓。已經入冬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我記得前世這一年冬天,十一月末就下了雪的,估計也就這幾天。
    我要去給薑馨蘭買件羽絨服。
    90年代的羽絨服,質量是非常有保證的,隻不過是設計稍稍落後了一些。哥在省會幫連襟高曉輝一起做生意,就是代理了一個昆山的羽絨服的品牌。
    我和薑馨蘭在樓上轉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他們代理的品牌,心想這業務還得繼續拓展啊。於是和一個經銷商聊了半天,賣羽絨服的少婦對我的介紹很感興趣。這時候大家代理的都是鴨鴨雅鹿等大品牌,價格略貴,利潤較低。反倒是小品牌的,質量有保證的前提下,利潤空間很大。我給她留了高曉輝他們在省會天然商廈的地址和羽絨服品牌。心想也算是無心插柳了。突然又想到兩年後天然的那場特大火災,暗暗記下春節回去要提醒他們一下。
    給薑馨蘭選了一件淺粉色淨麵夾克羽絨服,200多點兒,老板貼心的又送了條圍巾,連連稱讚薑馨蘭衣服好看,人更好看。薑馨蘭想著給我也買一件,我給她講春節哥回來會給我帶。而且我也帶有棉衣,才放下心來,拿著衣服下樓。
    沒有了什麽要買的東西,我們兩個晃晃悠悠出了亞細亞,我正在想著要不要去王老三那看看,卻被薑馨蘭拉了拉胳膊,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旁邊不遠的街邊,圍攏著一群人。看來是想去看熱鬧了。
    走到近前,卻是一個老婆婆帶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兒在乞討。我看了一眼,就拉著薑馨蘭要離開,後世見多了這種騙子。
    薑馨蘭拉住我:“幺哥,她們真可憐,好像就是這北街的人。”我心中一動,北街的?騙子不會在門口行騙,特別是這種沿街乞討,不可能在家門口。
    我轉頭再去看,果然聽到有人在議論。
    “這是北街劉強家的,唉可憐啊!”
    “本來就沒錢,這頂梁柱又倒下了。”
    “他奶奶的,黑心窯主不得好死......”
    我不由得產生了興趣,隨著薑馨蘭擠到前麵,蹲了下來。
    老婆婆六十多歲的樣子,滿麵憔悴,眼窩深陷,目光呆滯的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小姑娘齊耳短發,打扮的幹淨整潔,清秀的小臉上滿是悲苦和無助。背著一個書包,跪坐在地上,看到我們倆近前,趕忙坐直,又雙手駐地,彎腰磕下頭去:“哥哥姐姐,幫幫我們,救救我爸吧!”
    薑馨蘭趕忙伸手扶住小姑娘,好聲勸慰。我目光看向地上鋪著的一張白布,上麵用毛筆寫著整整齊齊的字跡。大意是父親劉強在城西崗上磚窯做工,事故塌方造成雙腿骨折,窯主不管,無錢治療等等。
    我注意到,上麵提到了窯主劉大彪,好像德兒哥事兒上來過,心中思忖是不是和勇哥有關。於是抬起頭隨口問道:“小妹妹,你家姓劉,和這劉大彪家是什麽關係?”
    小妹妹還沒有說話,旁邊老婆婆眼睛亮了一下,突然號哭起來:“天殺的劉大彪,他害了我兒子啊,他要搶奪我們老劉家的地皮,故意害我兒啊。”
    圍觀的人群聽到老婆婆的號哭,裏麵的人趕忙離開,外麵的人又聚攏過來。卻是隻看熱鬧,並無一人上前。
    我不禁皺了皺眉頭,看向薑馨蘭搖了搖頭。這事情不好管,有意思放下一些錢,算是幫幫她們就好了。
    薑馨蘭惻隱心起,看了我一眼,並沒有起身,伸手給小妹妹抹了把眼淚問: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怎麽回事啊”
    小妹妹抬起頭,眼淚又湧出了眼眶。還沒有開口,旁邊一個圍觀的老者俯下身子,在我耳邊輕輕說:“小夥子,可憐她們給點兒錢好了,別管閑事,這家人不好惹,唉。”
    一聲歎息後,趕忙起身離開了。
    我抬起頭向老人看了看,又看向薑馨蘭。
    “姐姐,我叫劉曉慧,我爸爸叫劉強,劉大彪是我大爺爺家三叔。我爸在他家窯廠幹活,出窯的時候窯塌了,我爸把劉大彪推出來,沒跑出來,兩條腿都砸壞了,嗚嗚,他們不管了,說我爸開窯開的不對才塌了。我們沒錢給爸爸治腿......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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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媽媽呢?”薑馨蘭又問。結果小姑娘哭的更凶,不再說話。薑馨蘭有些無措起來,這可能是一個更悲傷的故事。
    我用眼神止住薑馨蘭的問話,從衣兜裏摸出一把零錢,這是給薑馨蘭買羽絨服的找零,有六七十塊,示意薑馨蘭給小姑娘。
    薑馨蘭接過錢,塞到小姑娘衣兜裏,摟著小姑娘說:“小慧,哥哥姐姐還在上學,沒有多餘的錢,這些你拿著,給爸爸買點兒營養品,慢慢會好起來的。”
    話說著,也是滿臉無奈。我們無力做更多的事。
    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小妹妹,你們沒有找政府說說這事嗎?在他們窯上出事故,他們應該負責的。”說著,一隻大手伸過來:“這兩百塊錢拿著,把事情給我好好說說,你去上學,這事我管了。”
    我扭頭看去,一個30歲左右的漢子在我身邊蹲下,平頭,濃眉微皺,高高的鼻梁,薄唇,一臉正氣。雙手很大,看上去十分有力,十一月底的天氣,隻穿著一件薄薄的體恤,外麵是一件黑色皮夾克,隱約可見隆起的二頭肌。
    我在看向他的同時,他也看向我,微微笑了笑,點了點頭說:“你們是師範的學生?不要管這事了,你們管不了,早點回去吧。”
    我點點頭,心裏想著等等走到王老三那問問,這劉大彪是什麽情況。
    隨口回道:“大哥,這事怕是不簡單。”說完歎了口,這世上悲慘不公的事情太多了,管不過來,也沒能力去管,隻是心中隱痛。我看向小姑娘:“小慧妹妹,聽這大哥的,明天不要再出來了,好好上學。”
    小姑娘不說話,隻是抽泣。
    薑馨蘭幫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書包,又幫她擦了擦臉,一臉無奈的站了起來,準備和我一起離開。
    圍觀的人群忽然散開了,兩個壯漢洶洶的走到近前,一腳把地上的白布踢開:“老劉婆,又在幹嘛,彪哥不是給劉強交了醫藥費了嗎?你這是幹嘛呢!”
    劉小慧嚇的渾身發抖,驚叫一聲,猛的站起來躲到薑馨蘭懷裏。
    老婆婆也嚇了一跳,繼而用手拍地,哭嚎起來:“天殺的劉大彪,給我們交了五百場塊錢,連我們強子工錢都不夠,強子要做手術啊,我們哪兒去弄錢啊!”
    漢子蹲下身子:“老劉婆,不是給你說了嗎,強子把窯開塌了,彪哥都沒讓他賠錢你知道嗎?還在到處說彪哥壞話,你這老太太不行啊,心眼壞了啊。”
    我聽了心中一動,看來這事情真的不簡單。
    漢子說著,伸手把地上的白布扯了過來,扯到一半,卻扯不動了,黑夾克男子伸手拽著另一邊:“你說的彪哥,是西關利民窯場的劉大彪嗎?”
    漢子一怔:“是啊,咋的哥們,你想管閑事?”
    我想了想,好像聽葉知秋提過,工程的磚和土方是這個劉大彪提供的。但這個彪哥大概率不是勇哥的手下,不過,應該也會給勇哥和葉知秋幾分麵子。
    黑夾克男子想了想:“我確實想管這件事,其他不說,在工地出了事,老板就應該負責。”
    漢子笑了:“哥們兒,你算哪根蔥,彪哥的事兒都敢管?”
    火藥味漸起,我再次蹲了下來,拍了拍漢子肩膀:“大哥,消消氣,別嚇著小姑娘。”
    漢子回頭看看我:“你又是從哪蹦出來的?今天奇怪了,什麽魚鱉蝦蟹都出來了,羅港城問問,勇哥都不敢說強管我們彪哥的事,你們算什麽玩意兒?
    黑夾克漢子聽到勇哥,微微眯了眯眼睛,我也皺了皺眉頭:“大哥,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勇哥和秋姐聽到估計不大高興。算了,別欺負這可憐人了,彪哥和他們是一家人,他們回家解決不好嗎?你這搞的,是不是壞了你大哥的名頭啊。”
    黑夾克男子聽了,看了看我,若有所思。沒有再對漢子說話,直接看向老婆婆:“老太太,帶著你孫女回家吧,讓她去上學,問題總會解決的。”
    老太太看情勢不對,也不再多言,從地上爬起來,伸手去拉白布。這邊兩人卻也是放了手,任由老太太把布折起來。薑馨蘭對小姑娘輕聲說了幾句什麽,她淚汪汪的跟著老太太擠出人群走了。
    薑馨蘭走到我身邊,小聲說:“幺哥,走吧。”
    漢子卻認真的看向我:“兄弟,你認識勇哥秋姐。”
    我站起身子,漢子和夾克男也隨即都站了起來。我對漢子說:“大哥,我不想管你們這事,不過道亦有道。回去彪哥問起來,就說我替勇哥和秋姐給他說句話,適可而止,差沒多就行了,那家人夠可憐的了。說的不對的話,有時間我給彪哥敬酒賠罪。”
    漢子慎重起來:“兄弟,你是?”
    “我叫馮去一,你給彪哥說,聶家寨的事,我欠他人情,有空一起還了。他知道。”
    說完,我拉起薑馨蘭就要走。
    漢子思忖了一下對我說:“好的兄弟,我一定轉達。不過,這事,真怪不到彪哥。”
    然後不再理會黑夾克男子,帶著小弟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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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沒有熱鬧可看,也就散了。我拉著薑馨蘭要走,又想起黑夾克男子,轉身,卻發現這男子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不由一愣,想要勸誡他的話,卻是突然說不出口了。
    男子走上前一步,上下打量著我,開口問:“你叫馮去一?師範的嗎?江湖人稱幺哥?”
    我又愣住了,隨口回答:“我是師範的,是叫馮去一,江湖倆字不敢當,別這樣說,我是學生,不混江湖不混黑。”
    男子嗬嗬笑了起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一隻腳已經踩進來了,想撥出去,怕是不容易啊。”
    我心中一動,問道:“大哥怎麽稱呼?”
    男子哈哈笑了起來,走過來伸出大手,重重拍在我的肩頭:“幺弟,我是胡中華。”
    我被拍的身子一矮,一愣,隨即又是一喜,和薑馨蘭對視一眼,幾乎同時說:“您是華哥?玲姐夫?”
    胡中華笑著說:“不錯,就是我。”
    又上下打量了我們幾眼:“不錯,你玲姐沒白誇你們,小子不錯,姑娘更不錯。”
    我也非常歡喜:“華哥,沒想到這樣遇見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看了下手表,不到五點,剛剛好。“華哥,我們找個地方喝兩杯?”
    胡中華指了指我:“我喝不過你,不過今天沒事,叫上王勇和葉知秋吧,我回來兩天了,天天在城裏轉,沒告訴他們。”我心思一轉,明白了過來:“哥,您這是微服私訪啊。”
    胡中華爽朗的笑著說:“這倒談不上,不過離開太久了,還是得親自看看。你玲姐不大理事,隻聽那倆人說,不靠譜。”
    我說:“行吧,我請客,給哥接風!”又想了想:“去城西崗下吧,不過得秋姐訂房間,這一說,他們又不讓我花錢。哈哈。”
    胡中華笑道:“你玲姐沒說錯,是有點兒小滑頭。”
    我說:“哥,您這倒是冤枉我了,我真心想請,可哥哥姐姐也真心不讓我掏錢啊。”
    又對胡中華說:“哥,你稍等,我去給秋姐打電話。”說完看向街邊找公共電話。
    薑馨蘭扯了扯我衣服:“去老三那打吧,我....,我讓小慧到那等我。”
    我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這妮子到底是心軟,把事攬到了身上了。我不由暗歎,望向胡中華。
    胡中華聽到,已是明白,望向薑馨蘭,讚歎道:“妹子,俠女啊!”
    薑馨蘭臉一紅:“哥,我是不是做錯了?”
    胡中華說:“沒錯,做的好,我想著晚上過去她家看看呢。正好,去那個什麽王老三那瞅瞅。”
    說完又看向我:“聽說錄像廳有你的股?沒搞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我們一起向北街錄像廳走,邊走邊說:“哥,這個你放心,一開始我就給王老三交待了,一不涉黃,二不碰賭和毒,三不鬧事。老三做的不錯。”
    “這我就放心了。”胡中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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