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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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初現,前院青磚地上凝著的薄霜在朝陽下泛著冷冽的光。趙明遠熱情的把李天佑送到院門口,兩人並肩而行嘮著家常,從百姓們的年夜飯聊到街頭新刷的標語。趙明遠步伐矯健,呢子大衣下擺隨風揚起,卷起細碎的冰晶,在陽光下劃出晶瑩的弧線。
    正說著,一名小戰士急匆匆迎麵跑來,稚嫩的臉上沁出細密汗珠,在寒冷的空氣裏瞬間蒸騰成白霧。“報告營長...... 科長!” 小戰士跑得太急,腳跟並攏時用力過猛,綁腿帶子都鬆了一截,歪斜地垂在小腿旁,“石景山鋼鐵廠第三車間的劉大錘帶人把廠部圍了,說...... 說新政府和舊衙門一個樣,都是畫餅充饑的主。” 他說話時聲音發虛,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褪色的軍裝下擺,眼神中滿是不安。
    趙明遠聽聞,猛地駐足,皮靴跟重重磕在條石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劉大錘?就是那個掄鐵錘砸過日本監工的老劉?” 他摘下棉帽,用力撣了撣上麵的雪沫,露出鬢角斑白的發茬,神情中滿是詫異,“正月初五咱們給工人家屬送棒子麵的時候,他婆娘不是還塞給我一兜烤白薯?” 話語裏透著難以置信,那個熱情的工人家庭,此刻竟帶頭鬧事。
    “就是那個老劉!” 小戰士眼睛突然亮起來,像是抓住了重點,“可他今早舉著飯盒在鍋爐房頂上喊,說配給糧摻了三分之一的橡子麵,蒸出來的窩頭要毒死人......” 話還沒說完,東廂房突然傳來急促的電話鈴聲,接線員扯著嗓子喊:“石景山專線!” 尖銳的聲音劃破小院的緊張氣氛。
    趙明遠臉色驟變,眼中閃過一絲焦慮,他顧不上與李天佑繼續交談,轉身便朝著旁邊辦公室疾步奔去。李天佑站在原地,望著趙明遠離去的背影,心中也不禁泛起一陣擔憂。
    李天佑倚著月亮門沒有動彈,目光掃過院角新砌的煤球堆。煤球整整齊齊碼成八角形,頂上還苫著防雨的油氈布,邊角壓實得嚴嚴實實。這讓他想起舊警察局門口那些永遠塌著半邊的煤山,巡警們隨意的棉鞋印子能把蜂窩煤踩成黑雪,新舊對比,反差強烈。
    廂房辦公室內,電話聽筒在木質桌麵上不斷震動,發出刺耳的聲響。趙明遠一把抓起聽筒,語氣嚴肅而急促:“我是趙明遠,說!” 聽筒裏傳來嘈雜的電流聲和隱約的叫嚷聲,對麵的聲音顯得慌亂而激動,斷斷續續地匯報著石景山鋼鐵廠的情況。趙明遠的眉頭越皺越緊,臉色也愈發凝重,時不時地回應幾句:“穩定住局麵!”“千萬別激化矛盾!”
    “李同誌?” 趙明遠接完電話匆匆折回來,手裏多了一卷泛黃的地圖,邊角磨損得厲害,“我記得你說四季鮮有段時間每天從南城運進來五十擔菜,車隊走的是永定門外的土路?” 他迅速把地圖抖開,鋪在廊下的石桌上,食指重重戳在一處墨漬斑斑的標記上,“石景山糧倉到廠區這條道,你們拉過貨沒有?” 目光緊緊盯著李天佑,滿是迫切。
    “今年冬天上凍前還走過兩趟。” 李天佑湊近細看,發現地圖邊角用紅鉛筆標著密密麻麻的符號,像是某種暗碼,透著神秘。他指著地圖說道:“過盧溝橋往西二十裏有個岔道,前陣子國軍撤退時炸塌了半邊,現在用枕木搭著便橋。不過橋麵窄,大車通行得格外小心。”
    趙明遠突然猛地拍了下褪漆的廊柱,驚得梁上的麻雀撲棱棱亂飛,四散而去。“難怪!運輸隊繞道走門頭溝要多耗三小時,偏偏咱們會開卡車的隻有六個司機。” 他眉頭緊皺,迅速轉向小戰士,語氣急促,“去把車隊的王鐵牛叫來,就說我要借他那本《美式卡車維修手冊》。廠裏的運輸出了問題,得趕緊解決!”
    “等等。” 李天佑摸出兜裏半塊烤土豆,表皮烤得焦黑,還帶著絲絲熱氣,這是方才院裏一位大娘硬塞給他的,“跟王師傅說,南門大街徐記酒館存著二十桶 75 醫用酒精,能當防凍液使。現在天冷,卡車水箱容易凍壞,酒精興許能解燃眉之急。”
    小戰士攥著土豆愣住了,沒想到李天佑會在這時候提供幫助。趙明遠卻爽朗地笑起來,眼尾的皺紋裏還沾著機油印子,透著常年勞作的痕跡,“好小子,連我們修車缺酒精都知道...... 這消息來得太及時了!”
    趙明遠緊緊拉著李天佑的手,說什麽也不放他走,掌心的溫度透過藍布棉襖傳來,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小李,你可不能走!”趙明遠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急切,“你對城外交通門兒清,快跟我回辦公室好好說道說道!”
    兩人剛邁進辦公室,前院就傳來震耳欲聾的引擎轟鳴聲,像悶雷滾過胡同。王鐵牛開著輛卡車風馳電掣般衝進來,車身上貼滿的 "勞動光榮" 標語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車鬥裏摞著的麻袋破了個大口子,金黃的玉米粒不斷漏出,灑在印著青天白日徽章的舊公文箱上,在冷冽的天光下泛著細碎的光芒,仿佛撒了一地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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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鐵牛裹著件磨出棉絮的軍大衣,整個人壯得像座鐵塔,往趙明遠跟前一站,帶起一陣裹挾著機油味的冷風。“趙營長,您找我?”他的大嗓門震得桌上搪瓷缸裏的茶水泛起層層漣漪,說話時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白霧。他布滿老繭的手掌重重按在地圖上,京張公路某處被紅鉛筆狠狠劃了個叉,那裏正是國軍撤退時炸毀的十八裏橋。
    趙明遠從堆滿報表的榆木桌後抬起頭,解放帽簷下幾縷白發沾著煤灰,臉上滿是疲憊與焦急。他抓起半塊摻了麩皮的窩窩頭,重重砸在桌上,黃澄澄的碎渣濺到運輸計劃表上:“我問你,鋼鐵廠三千工人的糧食為什麽沒送到?食堂晌午就熬了兩鍋照見人影的棒子麵粥!”他的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火,眼睛死死盯著王鐵牛。
    王鐵牛蒲扇大的巴掌拍得地圖簌簌發抖,震得桌上的鋼筆都跳了起來:“狗日的國軍撤退的時候把永定河冰麵都炸裂了,運輸隊隻能繞道,”說到激動處,他忽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結著血痂的鞭痕,觸目驚心,“您瞅瞅,昨夜裏騾馬驚了,三車高粱米翻進山溝,我拿鞭子抽自己都沒把糧食搶回來。營長,真不是我老牛掉鏈子,運輸隊一共十輛車,能動彈的就八輛,可會開車的司機隻有六個人......”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帶著無奈和委屈。
    “別給我找理由!”趙明遠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 "當啷" 作響,“之前把任務交給你的時候,你可是拍著胸脯領了軍令狀的,現在工人糧食供應不上,情緒激動鬧罷工,你說怎麽辦!”
    “狗日的國軍撤離的時候把路炸了,大車開不過去,隻能繞道,用騾馬送又來不及。我手底下的人已經幾天沒合眼了,實在是找不到會開車的呀,您但凡再給我一個司機我也能周轉過來......”王鐵牛梗著脖子辯解,聲音裏帶著破釜沉舟的絕望。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急促的自行車鈴聲。一個穿灰布棉袍的通訊員跌跌撞撞闖進來,眉毛上還沾著冰晶,哈著白氣報告:“趙科長,廠裏又來電話了!工務科長老周帶著二百多號人坐在鐵軌上,說要餓著肚子怎麽煉鋼支援前線......”
    趙明遠猛地站起來,軍裝肘部的補丁繃開線頭。他抓起電話搖把的手青筋暴起,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角落裏突然響起清亮的聲音:“報告首長,我會開車!”
    李天佑舉著手從糊滿報紙的牆邊走出來,藍布棉襖袖口露出半截白襯衫,那是徐慧真用美軍降落傘給他改的,針腳細密整齊。
    王鐵牛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溜圓,一把像拎小雞似的把李天佑拽到跟前,身上濃重的機油味混著馬糞氣息撲麵而來:“你小子開過卡車?知道道奇 t234 的離合器多沉嗎?”他的語氣裏滿是懷疑,“上個月三營有個愣頭青把車開進拒馬河,現在還在醫院接骨頭呢!”
    “去年打天津運海鮮,冰麵上開過五十公裏。”李天佑不動聲色地掙脫了王鐵牛的大手,後退半步站穩。他眼前閃過空間裏那幾輛美製吉普和軍卡,沒人的時候他沒少偷偷練習,方向盤的握感早已爛熟於心。
    辦公室內,空氣仿佛被凝重的氣氛壓得凝固,隻有牆角炭盆偶爾發出的 “劈啪” 聲打破沉寂。就在李天佑自報會開車後,角落裏一直默不作聲整理文件的老陳突然抬起頭,目光透著審視:“年輕人,開車可不是兒戲。現在路上到處是未爆的地雷,還有國軍撤退時設的路障,你當真有把握?”
    他邊說邊從文件堆裏抽出一張皺巴巴的圖紙,那是國軍炸毀橋梁的分布圖,上麵用紅筆圈出了多處危險區域。“就說這十八裏橋,表麵看著是用枕木搭了便橋,底下暗樁鬆動,前兒個有輛運藥的車就栽了進去。” 老陳的手指重重戳在圖紙上,“你知道怎麽判斷路麵承重?怎麽避開那些隱藏的陷阱?”
    一旁負責後勤的張大姐也忍不住插話,她剛從外麵回來,圍巾上還沾著雪粒:“小趙啊,可不能病急亂投醫。上個月新來的小吳,看著機靈,結果連換擋都不利索,差點把油桶引燃。” 她轉頭看向李天佑,語氣裏帶著長輩的擔憂,“孩子,你要是沒十足把握,可別硬撐,這不是鬧著玩的。”
    趙明遠皺著眉頭在屋內踱步,軍靴踏在青磚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忽然停住,目光掃過眾人:“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鋼廠兩千多工人餓著肚子,再等下去,人心散了,北平的工業根基就動搖了!” 他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猛灌一口,卻發現早已涼透,隨手又重重放下,“小李既然敢站出來,必有底氣。鐵牛,你路上多盯著點,要是真有本事,咱們就多一條活路!”
    王鐵牛撓了撓頭,粗大的手指蹭過下巴的胡茬:“行!反正死馬當活馬醫,路上我先教他幾招應急的。要是這小子真能把糧食送到,我老王以後見他喊一聲‘師傅’!” 說罷,他一把摟住李天佑的肩膀,大步往門外走去,厚重的軍大衣掃過門框,帶落幾片牆灰。
    李天佑被王鐵牛拽著往外走時,隻來得及回頭喊了一嗓子:“麻煩趙科長通知我家人一聲,別讓他們惦記......” 話音未落,人已經被塞進了卡車駕駛室。
    暮色漸濃,寒風如刀。李天佑蜷在道奇卡車的駕駛室裏,儀表盤裂痕間結著冰花,後視鏡上拴著的紅布條在朔風中獵獵作響,仿佛一麵小小的戰旗。王鐵牛甩著馬鞭在前頭開道,騾馬隊脖頸的銅鈴與卡車的轟鳴驚起滿山寒鴉,撲棱棱的翅膀聲裏,車隊向著暮色中的石景山鋼鐵廠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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