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上學
字數:4247 加入書籤
暮色給四合院的灰瓦鍍上暖黃時,李天佑剛推開斑駁的木門,就聽見堂屋裏傳來清脆的歡笑聲。小丫和小石頭正一左一右黏在田懷中膝頭,小丫晃著新紮的紅頭繩,把褪色的《新民主主義論》畫冊舉得高高的:“田爺爺!再講個紅軍過草地的故事嘛!” 小石頭攥著木頭槍,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老人布滿皺紋的臉。
“喲,田主任這是成孩子王了?”看著笑得一臉慈祥的老頭兒,臉上的褶子都舒展了許多,一改之前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李天佑摘下帽子,拍了拍肩頭的塵土,嘴角掛著調侃的笑,“我還以為您是來查戶口的。”
田懷中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從兜裏掏出兩顆水果糖分給孩子,這才慢悠悠開口:“我來看看,咱們的烈士遺孤有沒有被‘資本家’帶壞。” 他故意拖長語調,沒好氣的斜睨了李天佑一眼,眼角卻藏著笑意,指了指桌上攤開的《土地法大綱》課本,“聽說二丫的掃盲班筆記,比街道幹部寫得都工整?”
話音未落,院門外突然響起歡快的腳步聲。二丫背著用舊布縫的書包衝進來,斜襟小襖的袖口還沾著糨糊,辮梢別著掃盲班發的小紅花:“田伯伯!今天教了‘解放’和‘婦女’的寫法!” 她踮著腳在桌上鋪開皺巴巴的練習本,歪歪扭扭的字跡間畫著簡筆畫 —— 紅旗底下兩個手拉手的小人。
陽光斜斜穿過糊著舊報紙的窗欞,在八仙桌上投下斑駁光影。李天佑剛把吵著要吃糖葫蘆的二丫、小丫哄出門,又好不容易按住非要跟著擺弄卡車零件的小石頭,額頭已經沁出細密的汗珠。等終於將三個孩子打發到胡同口看解放軍操練隊列,他才癱坐在太師椅上,抓起粗瓷碗灌下兩大口涼茶,茶葉渣在齒間咯吱作響。
李天佑想著孩子們熱鬧的模樣,默默往灶台添了幾塊煤。等徐慧真端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進來時,田懷中才從帆布包裏掏出張油印的通知。煤油燈的光暈下,“華北育才小學” 的字樣被照得發亮:“教會學校不會再開學了,二丫總這麽上掃盲班是耽誤了她,還要正經上學才是。學校下月在先農壇開學,二丫的學籍已經辦妥。” 他用鋼筆敲了敲通知,“課程裏有俄語和珠算,比掃盲班深多了。”
李天佑的粗瓷碗差點沒端穩,慌忙起身,滾燙的開水濺在桌麵上,他也顧不上擦拭,賠著笑往田懷中碗裏添茶:“田叔您這可真是雪中送炭!我原想著怎麽也得等到十月......” 話音未落,瞥見老人茶碗快見底了,又趕緊彎腰續水,活像個手腳麻利的店小二。
田懷中吹開茶麵的浮沫,繼續道:“兩個小的可以先去幼兒園,北海幼兒園過幾天就開辦了。”他掏出張帶大紅印章的入園通知書,邊角印著鮮紅的五角星,“烈士子女有優先權,每日肉蛋奶管夠,站崗的都是警衛團的老兵。”
李天佑心中更感激了,孩子在北海幼兒園上學最放心不過了,同時他也有些懊惱,最近確實是忽略了孩子的事情,二丫每日在掃盲班混日子,兩個小的都玩瘋了。
“隻是北海幼兒園有些遠......”
沒等他說完,李天佑直接打斷,“再遠也要送孩子去,大不了每天接送!”
田懷中卻爽朗大笑,拍了拍他肩膀:“不用!北海幼兒園是寄宿製,每周接一次。” 見李天佑還愣在原地,又補了句:“每個孩子還發新被褥,印著 " 為人民服務 " 呢!”
這時,院外突然傳來二丫的尖叫,緊接著是小石頭的大笑。李天佑下意識要起身查看,卻見兩個孩子舉著用廢鐵絲編的 "手槍" 衝進來,二丫辮子上還沾著柳絮。他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將涼透的茶重新煨在炭盆上。
“聽說你和三個孩子的房子都落實了?”田懷中突然轉了話題,用茶針撥弄著杯底的茶葉。
“是,在南鑼鼓巷。” 李天佑摸出皺巴巴的房契,想起滿地碎磚的景象,“地方倒是寬敞,就是破敗了些......” 說到這,他突然眼睛一亮,“田叔,能不能托您打聽一下,跟孩子們同院的軍管會幹部是誰?修繕房子得商量著來。”
“丹丹說讓你看著弄就行。她出修繕費,你盯著幹活。”田懷中吹了吹茶碗,漫不經心的說道。
"嗯?!" 李天佑手裏的茶壺差點打翻,滾燙的茶水濺在鞋麵上也渾然不覺。
“你沒聽錯,就是我女兒田丹。”老人拿出一張照片,照片裏穿列寧裝的姑娘英姿颯爽,“她住正房,你盡管按心意折騰。組織剛進城,她忙得腳不沾地。”他語氣突然放軟,望著院角抽芽的石榴樹,“就當幫我這個老父親,多照應著點。現在這個小院你修繕的不錯,住著也舒服,細節上又有慧真和淮如張羅,錯不了,你看著弄就是。”
李天佑這才注意到老人鬢角的白發,想起上次見田丹還是在接管大會上,她站在主席台上宣讀政策,聲音清亮得能穿透整個會場。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那您住哪?” 他望著老人補丁摞補丁的袖口問道。
“幹部樓。”田懷中起身撣了撣軍裝,“一個人清淨。”他從口袋裏掏出個油紙包,裏麵是用報紙包著的奶糖,“給孩子們的。”說完便快步往外走,腳上的棉布鞋踏碎了滿地夕陽。
李天佑捏著奶糖站在原地,聽著遠處傳來的《解放區的天》歌聲,突然覺得掌心的糖塊沉甸甸的。院外,二丫正追著小丫跑,笑聲驚飛了簷下的春燕。他望著那片湛藍的天空,盤算著明天就去買些琉璃瓦,給孩子們的新屋換個亮堂堂的頂。
早春的風裹著細沙掠過南鑼鼓巷,李天佑踩著青磚路上斑駁的樹影,踏碎幾片結著薄冰的殘雪。自從知道東跨院的鄰居是田丹,他原本打算暫緩的修繕計劃就被徹底打亂。要他說,原本不急修繕的,孩子們還小,一起住南門大街也挺好,還不顯眼。田丹派來的通訊員昨日剛送來口信,說一個月後就要搬進來,這讓他不得不加快腳步。
穿過空蕩蕩的前院時,碎石子在腳下發出咯吱聲響。垂花門的殘柱上還掛著半幅褪色的紅綢,那是舊年留下的喜慶痕跡。中院傳來孩童的嬉鬧聲,李天佑抬頭,正看見雨水蹲在牆角,全神貫注地用樹枝撥弄螞蟻。兩個挎著菜籃的中年婦女站在井台邊,瞥見他身上運輸隊發的軍裝,立刻堆起笑臉:“同誌這是來辦差呀?”
李天佑禮貌地點頭,目光卻被井台邊散落的煤球吸引,這年頭,每戶每月的煤球配給都有限,能這麽隨意堆放的,想必是有些家底。他收回視線,繼續往後院走,身後傳來壓低的議論:“看著麵生,莫不是新搬來的幹部?”
後院的西廂房窗欞糊著嶄新的白紙,東廂房門口曬著幾串幹辣椒,在陽光下泛著油亮的紅光。李天佑抬手叩響正房的木門,門軸發出蒼老的吱呀聲,驚飛了房簷下啄食的麻雀。
“進來 ——” 屋裏傳來的聲音像浸在溫水裏的棉花,帶著歲月沉澱的綿軟。李天佑推門而入,檀香混著中藥的氣息撲麵而來。龍老太太正坐在八仙桌前,戴著圓框老花鏡穿針引線,她身上的藏青棉袍漿洗得發白,袖口卻補著精致的雲紋補丁。
“老太太,您可還記得我?” 李天佑摘下軍帽,聲音不自覺放大,“我是前院東廂房李有水的兒子!”
龍老太太手中的銀針頓了頓,透過鏡片打量他:“不用喊這麽大聲,老太太我耳目清明著呢。”她放下針線,露出年輕時想必極清秀的麵容,隻是眼角的皺紋裏藏滿了故事,“你是李有水的兒子?不像啊,那個小貓似的孩子這麽大了?”
李天佑撓撓頭,想起原主幼時體弱多病的模樣:“是,那會兒我身子弱,我爹媽怕我受欺負,把年齡改小了幾歲。現在身子壯實了,可不就跟之前不像了嘛。”他的目光掃過牆上掛著的老照片,其中一張全家福裏,穿長衫的中年男子眉目溫和,與龍老太太有幾分相似。
龍老太太突然用袖口擦拭眼角:“你爹媽要是還活著,看到你現在的模樣......”
“老太太,我這次來......” 李天佑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主要是原主身子不好,很少出門,對這院裏的人實在是不熟,趕緊從懷裏掏出用報紙包著的點心匣子,“是想跟您商量件事。聽軍管會說前院的倒座塾房是您的私房,我想把它買下來。”
老人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方才的淚痕瞬間消失不見。她伸手捏起一塊棗泥酥,笑道:“李小子,你家不是有三間東廂和東廂耳房了嗎,怎麽不夠住?”
喜歡年代影綜:1947我來了請大家收藏:()年代影綜:1947我來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