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別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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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霧林的瘴氣在月下泛著幽藍的光。
容北書撕下衣擺纏住手腕傷口,暗紅的血漬在素白絹布上綻開一朵猙獰的花。
三日前那株血靈芝旁竄出的赤紋蜈蚣,此刻正在他腰間玉匣裏瘋狂撞擊匣壁。
他抹去唇角黑血,繼續趕路。
林間傳來細碎的爬行聲,容北書瞳孔驟縮,反手擲出三枚銀針。
樹叢裏傳來“吱”的慘叫,一隻巴掌大的赤紋蜈蚣被釘在樹幹上,百足仍在瘋狂擺動。
第七隻。
容北書踉蹌著起身,腰間十二個玉匣已滿其九。
他掰開蜈蚣口器,蘸取毒液抹在腕間傷口。
劇痛如烈火焚身,他卻低笑出聲。
以毒攻毒的法子雖險,到底還是幫他解開了體內肆虐的蟲毒。
這是陸川死後第三天,也是容北書進入毒霧林的第三天。
進入的當日他就中了毒,差點命喪黃泉,靠以毒攻毒保下一條命。
子時玄月高照,容北書終於踏出毒霧林。
月光洗去他眉睫上的毒露,露出眼下兩片青黑。
“容少卿!”
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喚,容北書身形微滯,轉身看去。
隻見墨玖安帶著親衛舉著火把守在遠處的林口,神色肉眼可見地疲憊和焦急。
見此,容北書心口如細針刺,卻強忍下了去找她的衝動。
最後望了她一眼,容北書轉身便沒入了陰影。
半路,後脖頸突然傳來輕微的刺痛,容北書抬手便捏住叮咬他的蟲子,徒手捏碎,皙白指腹留下一抹墨藍痕跡。
容北書立即為自己診斷,並無中毒痕跡,他便繼續趕路。
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幽戮最後的老巢。
幽戮據點的石壁上凝著水珠,容北書指尖輕彈,一撮粉末落入幽戮的水源。
幽戮專門研究毒藥蠱毒,普通的毒藥他們一聞便能察覺出來,然而剛剛這一撮,恰恰就是容北書這三天在毒霧林拚死研製出來的新型毒藥。
這種毒的作用與軟骨散相似,區別是無色無味,也無太強毒性,以免幽戮殺手及時點穴封毒。
毒發需一夜,容北書就在外潛伏了一夜。
炎炎夏日,幽戮殺手不可能一整晚都不飲水,這也保證了第二日清晨絕大部分殺手中招,方便容北書動手。
旭日東升,墨藍天幕徐徐散去,容北書掐準時間動了身。
外頭的暗哨不難解決,從裏頭跑出來的殺手也並不多。
這間接幫容北書確認了下毒一事很成功,洞府裏大麵積毒發。
容北書的毒很有迷惑性,若按軟骨散解毒,反而會加重毒性,變得手無縛雞之力。
幽戮慣來以煉毒養蠱為傲,拿孩童煉藥,妄圖煉化出無知無覺的傀儡。
墨玖安就是璿幽最完美的實驗品之一,可璿幽的最後一步還未成,墨玖安就遇到了蘇木,並成功解毒驅蠱。
這麽多年,璿幽一直未能成功複刻蘇木當年的毒方,所以也一直未能培養出第二個墨玖安。
今日,容北書就要讓他們知道,毒神,可不隻有蘇木一個。
容北書並不想通過下毒要他們的命。
他隻想親手一個一個了結他們。
洞府外頭的廝殺持續了半刻,等最後一個殺手喉間綻開血線時,容北書肩頭的舊傷崩裂,可他仿佛感覺不到痛,穩步向裏走去。
進入洞府,有人舉弩瞄準,卻發現自己連扣動機關的力氣都沒有。
縱使渾身無力,幽戮殺手也不會這麽輕易放棄。
他們會不顧一切地撲向容北書,為他們的主人璿幽爭取一點逃跑的時間。
而容北書不急不慢,一步殺一人,十步染血一身。
長刀劃過幽戮殺手頸動脈,血瀑噴濺在石壁上,容北書白玉無瑕的麵上濺上朱砂。
屠了不知多少人,角落倏爾傳來陶罐碎裂聲,緊接著“轟”的一聲,一扇石門開啟。
容北書循聲看去,在那黝黑的暗道深處,傳出陣陣窸窣聲,像百十張桑皮紙在暗處摩挲。
容北書握刀的手驟然收緊。
這聲音他很熟悉,這三日,他在毒霧林沒少聽。
聲響漸漸稠密起來,突然摻進“嘶~”的長音,容北書後頸的寒毛都本能地豎起。
這是赤蛇吐信的聲音。
果然,不出三息,暗道的陰影沸騰,一團黑霧從深處噴湧而出,順著暗道口蜿蜒擴散。
容北書知道,幽戮拿出了它的殺手鐧。
刹那間,毒蟲蛇蠍遍地,皆向容北書快速爬來。
那些幽戮殺手似乎鬆了口氣,甚至一個兩個收起武器,期待這些毒蟲將容北吞噬幹淨。
毒蟲速度之快,眼看就要臨近容北書腳邊。
幽戮殺手們勾起唇角,滿臉興奮,期待聽到容北書被萬蟲啃咬時的慘叫。
可他們看到的,卻是容北書從腰間布囊抓出一把黃色粉末,長臂一揮,均勻灑出一圈。
這種粉末幽戮殺手很熟悉,此時此刻,他們身上就帶著這種驅蟲藥,對絕大多數毒蟲有效。
還不等他們驚訝於容北書竟有南驪獨有的驅蟲藥粉,容北書接下來的行為,讓眾多殺手皆怔在原地,滿臉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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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絕毒蟲後,容北書不急不慢地掏出腰間別著的短簫,吹起連他們都從未聽過的詭異曲子。
何為詭異?
是圍繞容北書的萬千毒蟲同時安靜下來,一息過後,皆原路返回,消失在那個暗道入口。
蟲子爬行的窸窣聲淹沒在暗道深處,偌大的洞府陷入了一片寂靜。
“活捉他”
直到一個女人的命令聲在頭頂響起,猶如洪鍾在洞府裏回響,那群幽戮殺手才如夢初醒般,重新撲向容北書。
容北書邊廝殺邊觀察洞府,卻怎麽也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中毒殺手近八成,弄死他們就像踩死一群螞蟻,輕而易舉。
血珠在容北書長睫化開,暈染他漆黑的瞳仁,染紅了他的視線。
可他不管不顧,腦海中隻有三天前陸川冰冷的身軀,了無生氣的麵孔。
當殺人成為本能,意識便會歸於混沌。
尤其當敵人從四麵八方源源不斷地湧來,尤其當複仇的火苗在心底燎原,那麽,他就會近乎無知無覺,全憑滿心恨意行進,徹底變成仇恨的傀儡。
也許璿幽想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她想培養出一大批不死不滅,又毫無知覺的軀殼,幫她殺回南驪,奪回本該屬於她的王位。
為此,她欺騙蘇木,利用蘇木,不擇手段地殘殺無數孩童,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蘇木出逃,墨玖安被盛元帝救走,原本鼎盛的幽戮隻剩最後一口氣苟延殘喘。
璿幽臥薪嚐膽八年,終於又將幽戮發展至這般規模。
不曾想,那個她最得意的徒弟會再次覆滅她的心血。
璿幽在暗處觀察著容北書,中毒的她不方便現身,命令屬下活捉容北書後,她放出了她另一張底牌。
洞府裏的容北書殺紅了眼,嘶吼著刀鋒一轉,卻在看清對方時驟然收勢。
一步之外,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癱坐在地,蒼白的臉上嵌著雙受驚小鹿般的眼睛。
這雙眼睛像極了陸川。
“陸川......”
容北書呢喃著,朦朧的意識漸漸聚攏。
對,還有孩子。
墨玖安不願犧牲的孩子。
想及此,容北書高舉的刀緩緩垂下,聲音虛弱沙啞:“跑”
少年顫顫巍巍地點頭,向洞府外跑去,容北書便繼續走向洞穴深處。
他步伐略顯虛浮,他自己卻感覺不到。
仿若有一根線緊拉著他,他的身體比他的意識更早帶著他尋找更多的幽戮殺手。
可容北書剛走出沒三步,“噗哧”一聲悶響,利刃刺破血肉的聲音傳入耳畔。
緊接著,他感覺到胸口一陣滾燙,隨之而來的便是刀入肺腑的劇烈痛感。
容北書第一時間向身後揮刀,刀尖劃破了對方的雙眼,一聲慘叫過後,對方捂眼倒地。
容北書也這才發現,刺傷他的,正是方才他放走的孩子。
片刻前還看起來驚恐萬分,蜷縮著身軀瑟瑟發抖,下一刻卻從背後捅了容北書一刀。
容北書眼底的不解一閃而過,很快,他的注意力被四麵八方的洞穴湧出的身影吸引。
他們都是十四五歲的孩子,身著打扮就是幽戮殺手的模樣,手上拿的武器也各不相同。
半麵麵具戴在他們臉上,若不是明顯不足成年人的個子,容北書還真有可能會以為他們和那群幽戮殺手一樣。
事實上,他們的確就是幽戮培養出來的新一批殺手。
隻不過,他們是少年模樣,這才生出了極大的迷惑性。
容北書刀尖垂地,濃稠的血液緩慢滴落在容北書腳下的血泊,“滴答”一聲,在這無比安靜的洞穴裏異常清晰。
空氣凝固,氣氛如拉滿的弓,一觸即發。
容北書的目光掃過數十名少年,做出最後的警告:“放下武器,逃出去”
隻可惜,對麵一動未動。
最前頭的少年冷聲命令:“殺”
話落,他們蜂擁而至。
第一個孩子衝來時,容北書側身躲過致命一擊,刀背敲在對方腕骨上。
“哢”的脆響中,那個孩子竟用另一隻手掏出匕首,直逼容北書的心髒。
容北書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稚嫩的臉。
半麵麵具都掩不住孩子臉上的猙獰,還有那雙本該澄澈卻布滿戾氣的瞳仁。
在這一刻,容北書終於明白,幽戮把這些孩子變成了什麽。
......
容北書單膝跪在血泊裏,低著頭,呼吸聲微弱的仿佛昏睡過去。
片刻後,他才撐著那把長刀,艱難站起身。
他抬眼望去,偌大的洞府裏,血流成河,滿地死屍。
有意無意地,他的視線規避了某一片區域。
因為那裏,隻有一堆堆身高遠不足七尺,骨骼瘦小的軀體。
他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隻憑著那股執念,緩緩轉身麵向更深的洞穴,重新踏上殺路。
暗道長的仿佛沒有盡頭。
容北書拖著長刀前行,刀尖在石板上劃出蜿蜒血痕。
他想起陸川總笑他製藥時像繡花,如今這雙手沾滿了血,在他的生命中,繡下了一片永遠無法抹去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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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些孩子們的命。
是陸川拚死想守護的生命。
容北書不知走了多久,不知穿梭了多少暗道,他並未能找到璿幽,也沒有找到其餘殺手。
這處洞穴似乎已經被他們拋棄,璿幽早已帶著一部分人逃跑。
容北書隨便進了一處暗道,沿著暗道一直走,當光明刺痛他的雙眼時,他本能地眯了眯眼,隨即依稀瞧見一個模糊又無比熟悉的身影。
她舉著火把,站在那片耀眼的光芒裏。
這一刻,強烈的疲憊感席卷全身,容北書的眼皮越來越的重,漸漸地,他看不清那縷曙光。
“容北書!”
他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膝蓋觸及地麵時,熟悉的清香撲鼻而來。
一雙顫抖的手穩穩接住了他下墜的身軀,滾燙的液體落在他眉心。
是血還是淚?
容北書已經分不清。
“公主...這些孩子......”
“難道都是容少卿殺的!?”
陌生的耳語飄進容北書的意識。
他想解釋,說他們是披著人皮的毒蛇,是幽戮養出來的傀儡。
可他僅存的意識不足以支配他虛弱到脫力的身軀,隻能依偎在那片令他安心的懷抱裏,逐漸昏睡過去。
意識殘存的最後一刻,容北書依稀聽到她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閉嘴!等他醒來,會和本宮解釋”
聲音的盡頭,容北書的身體陷入虛無,漂浮在空中,外界的一切與他無關。
他的靈魂墮入黑暗,他掙紮,他喊破嗓子,可怎麽也無法掙脫。
直到安神香的香氣飄浮鼻尖,容北書才得以脫離這場駭人的噩夢。
不知睡了多久,鐵鏈的輕響驚醒了他。
容北書掀起沉重的眼皮,抬了抬手,伴隨著清脆的鐵器碰撞聲,映入眼簾的,是他腕間的玄鐵鐐銬。
冰冷的鐵器被窗隙漏進的晨曦打出一層柔光。
床畔藥爐騰起青煙,容北書的餘光察覺到什麽,側頭看去,隻見墨玖安背對著他站在遠處,肩頭落滿暖色朝陽。
容北書試圖出聲,可他張了張嘴,聲帶就像被封住,發不出一絲聲響。
容北書猜出,他這是被紮啞了。
他隻能靠手腳的鐵鏈弄出動靜,吸引墨玖安回過身。
可當他如願見到她的神情時,一股強烈的不安侵襲他的感官,他麵色微僵,眸裏頓時布滿驚慌。
墨玖安的表情是那麽地淡漠,蒼白的臉上除了疲憊,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下散不出一絲暖意,更無以往麵對他時的柔情蜜意。
此時此刻,她的神情與眼神唯有超乎常人的平靜和疏遠,像極了曾經在那座閣樓之上,冷言推開他時的模樣。
容北書瞬間慌了,焦急地想開口說些什麽,可不僅發不出聲,手腳被鐵鏈死死纏住,根本起不了身。
就當容北書不斷拉扯鐵鏈,快要弄傷手腕時,她才慢慢走了過來。
“你中毒了知道嗎?”
她的聲音依舊動聽,如山間清泉。
可她的語氣異常冰冷,讓他那顆心如墜冰潭,久久不能落地。
容北書仰望著她,不敢錯過她任何一絲表情。
“在毒霧林中的毒,解藥也在毒霧林”,墨玖安在兩步之外停下,看著他的眼睛,“我不想你死,所以隻能親自進入毒霧林,為你尋找解藥”
說話間,墨玖安麵不改色,眸裏沒有一絲光,恰恰因為她平靜地陳述著現狀,她的這些話顯得格外真實。
她不是在開玩笑。
容北書不斷搖頭,唇瓣顫動著,無聲地說了些什麽。
有可能失去她的恐懼湧上心頭,讓容北書瞬間崩潰,本就蒼白的臉趨近病態的瘋狂。
而墨玖安隻是靜靜地瞧著他,依然用平靜的語氣反問:“現在知道怕了?你不是連命都不要嗎?”
此話一出,容北書又一次僵住。
“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再私自行動,不會再莽撞行事,不會再進入毒霧林”
墨玖安看見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順著鬢邊沒入發根,而他通紅的眼睛裏不隻有恐懼和自責,還有哀求。
墨玖安無視他的淚,繼續說:“你總是這樣,自我與你相知,你好像一直在拿你的命做賭注”
墨玖安頓了頓,聲音似有若無的顫抖:“隻可惜,這一次賭輸了。蘇木說,你時日無多…除非有人能入毒霧林,帶出解藥”
她咽了咽唾沫,強壓下喉間哽咽,“我想救你,所以這一次,我也拿我的命做一次賭注,你猜,以我這段時日跟著蘇木學到的毒藥造詣,我能活著走出毒霧林嗎?”
說罷,墨玖安嘴角自嘲地揚起,眸中卻是一片黯然。
容北書知道,這是她下定決心時的表現。
他心急如焚,逼自己出聲,而因太過用力,脖頸青筋暴起,額間冷汗淋漓。
發現毫無效果,容北書趕忙抬起雙手,對她做手勢,動作裏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可墨玖安隻是簡單一瞥,還不等他做完手勢就轉走了目光,根本不看他比劃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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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玖安單方麵的無視了他的“言語”,拒絕了他的道歉和乞求。
她轉身,一步步走向門口。
容北書急得微微支起上半身,看著她的背影用力拉扯鎖鏈發出聲響,隻為讓她停下腳步,轉頭看他一眼。
哪怕就一眼。
隻可惜,她走的那般決然,讓容北書再次墜入無盡深淵。
就當她打開門出去之際,容北書急火攻心,“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血液濺落在床邊,那灘濃稠的血液裏,隱隱有一隻蟲子在蠕動。
“吐出來就好,吐出來就好!”
蘇木的聲音比蘇木本人先闖入屋裏。
蘇木繞過門口的墨玖安,徑直跑過去坐在床沿,拉起容北書的手為他探脈,為他紮針疏通經絡,在他頭頂喋喋不休。
“臭小子你嚇死我了!你以為你的情況隻是被蟲子咬了一口那麽簡單嗎!?那可是心蛭!會在你體內種下蟲卵,這種蟲卵孵化後會釋放劇毒,寄生在你的肺部,隻要在你體內寄生的時間超過七日,你就毒入五髒六腑,不出半年便會髒器衰竭而亡,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
診斷出容北書無礙後,蘇木拍了拍自己緊張到砰砰跳動的胸腔:“還好還好,及時咳出來了”
容北書卻什麽也聽不進去。
他脫力地仰躺在床,頭掛在床沿上斜斜的垂下,目光始終落在那個背影上。
蘇木順著容北書可憐巴巴的視線看去,心領神會,對墨玖安道:“丫頭,他沒事了”
墨玖安沒有轉身,半晌過後,隻回了一聲淡淡的“嗯”,便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容北書掙紮著要起來,卻被蘇木一把摁了下去。
“你冷靜一點,她剛剛說的那些都是騙你的,為了逼出你體內的毒”蘇木替墨玖安解釋。
蘇木幫容北書恢複了聲音,而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要求蘇木給他解開枷鎖。
蘇木拗不過他,隻好照做。
而不出意外地,在解綁的第一時間容北書就下了床,不顧蘇木勸阻,強撐著虛弱的身子,踉蹌著出門。
容北書隻想見她。
他本該等她願意見他時再去道歉,可他等不及。
他害怕。
方才,她的眼神是那麽地冷漠,讓容北書第一次生出這麽強烈的恐懼。
他害怕失去她,尤其害怕失去她的心。
墨玖安的房間就在隔壁,就這麽幾步的距離,容北書就花了好一會兒。
他不記得自己身上有幾處傷痕,隻能感受到雙腿,腹部,胸腔還有肩膀隨著他的步伐傳來陣陣劇痛,每走一步,他的身體就會痛到顫抖,虛汗淋漓。
蘇木跟在他身後,無奈歎氣。
墨玖安聽到了動靜,可還不等她開口趕走他,門就被他推開。
耀眼的晨光強勢入侵,墨玖安眯了眯眼,抬眸看去。
她記憶中頎長挺拔的身軀,眼下卻隻能倚在門邊。
他身上的素白寢衣頃刻間就染了紅,胸口,腹部和雙腿的傷口崩裂,分外刺眼。
墨玖安心口一緊,再也維持不住疏離的姿態,“你瘋了嗎!”
聽到她焦急的聲音,容北書一時忘了自己走路都費勁,迫不及待地跑向她。
然而剛邁出兩步,容北書膝蓋一軟,向前跌倒。
墨玖安下意識去扶,被他沉重的身軀帶的一個踉蹌跌坐在地。
她擔心他的情況,推抵他肩膀,試圖看清他的臉。
可不知這個舉動怎麽刺激到了他,他卻一把圈住了她的背。
容北書的下巴低在她肩膀,微弱的呼吸吹拂她耳後肌膚。
他仿佛要將她嵌入骨髓,雙臂不斷收緊,又因身體虛弱,無法全靠自己支撐起身子,因此他一半的重量全壓在墨玖安身上。
墨玖安被他抱的喘不過氣,艱難開口:“放...開...”
他卻埋首在她頸間,不斷搖頭。
“容...北...書!”
“對不起...對不起...”
許是因為之前拚命想出聲,弄傷了聲帶,容北書的聲音異常沙啞,聽得墨玖安心口一顫,頓時忘了掙紮。
她的目光移向頸間的那顆頭,怔怔喚他:“容北書......”
“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他的聲音帶著哽咽,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依偎在她懷中不斷道歉:“我再也不會私自行動,我會聽話的...別不要我...別不要我......”
聽到最後幾句,墨玖安隻覺自己的心被鈍器狠狠刺穿。
就算看不到他的眼睛,就憑他顫抖的聲音,哀求的語氣,墨玖安也能清晰感受到他此時的恐懼與不安。
滾燙的淚落在墨玖安的側頸,浸濕了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那也是獨屬於容北書的地方。
這幾日因擔憂而生出的不滿與憤怒,皆於這一刻消泯,最終隻剩下心疼,自責與虧欠,共情他的苦難,撫慰他的不安。
漸漸地,墨玖安抬起雙手環抱住他,掌心輕輕撫摸他的背。
懷中緊繃的身軀微微一顫,在她一遍遍輕撫裏,小心翼翼地放鬆了下來。
“我怎麽會不要你...傻子...”
墨玖安的臉頰蹭了蹭他滾燙的耳朵,察覺到他體溫不對,墨玖安捧起他的臉觀察他臉色。
容北書瞳仁渙散,這是暈厥前的征兆。
發燒說明他傷口感染,必須立即醫治。
“容北書!容北書!”
墨玖安的未能喚醒容北書,她轉而朝門外喊:“蘇木!蘇木!”
蘇木著急忙慌跑進來,看到容北書那模樣他就知道出事兒了,趕緊把容北書帶到床上。
經一番治療,容北書的情況終於穩定了下來。
驚魂未定的墨玖安癱坐在床邊,低著頭平複亂了的氣息。
“丫頭...”,一旁的蘇木小聲開口:“要不要我幫你看看?這幾日你未曾合過眼,身體別熬垮了”
“我沒事...”
“你這聲音聽著可不像沒事”
墨玖安這才抬頭,目光久久地鎖著容北書。
“他多久醒?”墨玖安問。
“起碼兩日”蘇木答。
“好”,墨玖安起身,果斷走向門口。
“你去哪兒?”蘇木急忙問。
墨玖安腳步一頓,沒有回頭,“殺璿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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