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老爺子在樓下等著師蘭，見她下來了臉上全無笑意，心裏早有預感了。
    “我就說了不用來折騰，你還不聽，我自個的身體還不清楚嘛，都是白折騰。”
    師蘭看不得他這副樣子，“您也太悲觀了，人家醫生說了，找個老中醫調理調理還是有可能恢複的。”
    關老爺子用拐棍杵了杵地：“哼哼，西醫推薦中醫，那叫什麽，沒得治了，懂吧？我就是這命。”
    師蘭堅持己見：“中醫可是我們傳統文化中的瑰寶，經曆了幾千年的發展和傳承，可比西醫那一套厲害多了，您可不要輕易放棄。”
    關老爺子無奈地看著她：“你就瞎折騰吧，遲早把我這老骨頭給折騰散了。”
    師蘭也不多說，把人安全送回家，離下午上班還有點時間，拿著片子又去打聽哪個醫院看骨科好，得到消息就趕著過去掛號。
    連跑了三家，結果都不容樂觀。
    幾乎都是勸她保守治療，還說老人家年紀大了動手術本身就有一定的風險，開點止痛的藥再好好養著就行。
    師蘭還就不信了，西醫不行就看中醫，偌大個燕京城，難道還找不出一個有真本事的老中醫來？
    不過眼下也還有一件事要解決。
    下午葉昭來接她下班，師蘭就拐彎抹角問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或者家裏誰身子不好，有困難一定要講。
    葉昭哭笑不得，中午她回去的時候聽說師蘭上去帶關老爺子去醫院了，正好是她去的那家。
    現在聽她這麽問，猜測自己肯定是被師蘭看到了。
    如此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況且師蘭也是真的關心她，隻要張口請假一定準假，多次說過可以預支工資。
    這樣的雇主哪裏找去？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我在部隊的對象吧？”葉昭語氣有些落寞。
    年少的時候情投意合的人，哪怕已經變成黃土一捧，音容笑貌也還永久地保存在記憶中。
    師蘭隻聽她說過一回，“記得啊，跟他有關係嗎？”
    “生病的是他娘，得了腎病，要吃進口藥，光每個月的醫藥費都是一筆高昂的數字。”
    師蘭恍然大悟，“那你之前分到的工作沒去，是不是賣了給她治病去了？”
    難怪鐵飯碗都沒端，這麽一說就可以理解了，不過葉姐也真夠深情的，對象都沒了，還管人家的娘。
    沒想到葉昭否認了，“我工作讓給他弟弟了，他身體不好，沒辦法接他娘的班，我就拜托顧隊幫我調換了個文職工作。”
    師蘭：“？”
    hat？要不聽聽你在說些什麽？
    這沒進門的大嫂比進了門的還上心呢！
    話到嘴邊她換了個問法：“那他娘現在得了腎病，肯定得砸鍋賣鐵吧，工作肯定也賣了，現在怎麽維持收入呢？”
    葉昭說：“那倒沒有，韓嬸子把自己在棉紡廠的工作賣了，母子倆得留一個人工作，都賣了以後生活都難以維持。”
    韓嬸子就是她那沒緣分的婆婆。
    好好好，你還挺會為別人打算的。師蘭心想。
    “那你工資都貼在裏麵了？”她又問，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嗯。當初我們就差一點就要結婚了，韓嬸子對我也很好，冬天寄棉鞋寄襖子，隻要是韓立有的東西，我都有一份。”
    韓立在部隊的時候最掛念的就是家裏的老娘和弟弟。
    他人沒了，葉昭卻看不得對方的家人受苦。
    師蘭關心道：“他們還有別的親戚嗎？要不大家一塊湊湊錢？光你每個月的工資也無濟於事啊！”
    腎病在現代都很難治的，更別提現在了，又是進口藥，聽著都覺得要一大筆錢，還是個無底的窟窿。
    葉昭搖搖頭：“沒什麽親戚了，韓立是老二，上頭還有一個大哥分家出去了，關係一直不好，也不管他們娘倆。”
    母子倆孤苦伶仃的，韓建一口一個嫂子，跪在地上求她幫忙，說以後的工資都會用來還她的債，葉昭也狠不下心來不管。
    “那她現在是在住院嗎？改明兒我去看看她吧。”師蘭心裏犯嘀咕，總覺得葉昭是個冤大頭。
    工作沒了，工資也沒了，一雙解放鞋底都磨爛了都不舍得買新的。
    說句冷血的話，韓大娘給她的那點東西，跟真金白銀比起來算什麽？
    這麽想著師蘭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過分了點，還有點冷漠無情。
    人家都得病了，她還在這計較金錢。
    “住院的時候他們都瞞著我，還是我碰到韓建去醫院拿藥他才老實交代的，現在在家吃藥，每個月複查一次病情。”
    師蘭思索了幾瞬，覺得哪裏不對勁，要瞞著葉昭怎麽不瞞到底？
    市醫院跟她們家也不順路啊。
    她接著說：“你今天去醫院是問病情嗎？我去接水看到你在跟醫生說話，又怕有窺探你隱私的嫌疑，所以避開沒跟你打招呼。”
    對師蘭總是能看到一些場麵的特殊體質，葉昭已經了解地很到位，她無奈地笑了笑：“對，王醫生是韓大娘的主治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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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確定嗎？”師蘭小小的腦袋裏有大大的問號。
    一個男科醫生還能看腎病了？
    是她少見多怪還是人家多才多藝？
    “對啊，我每次都是找他拿藥的。”葉昭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找醫生私下拿有點折扣，雖然違規，但是能省一點是一點。”
    “.......”師蘭久久地沉默了。
    如果剛開始她覺得奇怪，那現在百分之八十都感覺葉昭被坑了。
    真是巧合呀。
    老娘都能幹的工作，身為兒子的韓建竟然因為身子弱不能接班。
    拿了工作，恰好又病了。
    真是工作也要錢也要，下一步是不是要把人拆骨燉肉吃幹抹淨？
    師蘭故意說：“葉姐，聽你這麽一說，你這前婆婆對你還挺好的，難怪你對他們這麽上心，這是把他們當一家人看啊，你真善良。”
    葉昭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應該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實不相瞞，我其實是個孤兒來著，頭一回感到家人的溫暖就是韓家人給的。”
    師蘭點點頭，可不是嘛，缺愛的人才會被所謂的愛拿捏、綁架。
    “那你這麽些年都單著，韓大娘對你這麽好，有沒有給你介紹過對象？”
    “你怎麽知道？”葉昭很是驚訝，“當初還想撮合我和韓建，不過我不喜歡他，中間還隔著一個韓立，就沒成。”
    師蘭眨眨眼，真會算計呀，做不成兒媳婦也要扒一層皮下來。
    她拽了拽葉昭，“你送我去市醫院吧，我突然想起早上有地方沒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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